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宦官接过圣旨,缓步走到殿外,清嗓喊道:“宣九月公主觐见!”
九月方才被东方愁抓回,便被宣觐见,索性什么也不准备了,解下发带,任由她那波浪似的卷发垂下,脸蛋因为刚刚的战斗泛着些许红晕,嘴唇虽有些干燥,但不影响九月异常娇艳的美,谁敢想这是外界有名的十足的野丫头?
九月缓缓走上台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像一堆乱糟糟的毛线?谁知道呢。当九月走进宫殿,站在周梓轩的身旁时,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念儿见过父王。”
东方纯钧并没有察觉九月的异样,只是笑着问道:“周小友与九月可看的对眼?”
周梓轩转过身来,稍稍打量了一番九月,而九月只是瞥了周梓轩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周梓轩如果不明白此时,此地,此人所想;那他这断情剑心,也是白修了,还不如回家砍柴算了。
如果要周梓轩形容一下对九月的第一印象,比起野丫头,他更愿意说“不羁”二字。殊不知,多少年后,这还是周梓轩对九月的唯一印象。对于一心修道的周梓轩,九月她就犹如天边的那一抹云彩,明明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即——毕竟在周梓轩的心中,两人本就不是一路,何来纠缠,何来缘分,无欲无求,方能断情。
明白了少女的心思,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周梓轩回首,抱拳行礼道:“令爱着实国色天香,此等佳人,修行路上,着实难求;若是能成为道侣,那可算是天大的福分。”
“如此甚好!那从今日起,周小友与九月,便……”东方纯钧的话还没说完,周梓轩却打断了他。
“但是在下恕难从命。”
东方念一脸不解地望着周梓轩,这人莫不是个二愣子?虽说她心里是抗拒这个婚礼的,但是当场被拒,心中反而还有点不爽,自己哪里配不上这个皱皮藓了?一定是他脑子有坑!
但周梓轩出奇认真的眼神在告诉众人,他之所言无半分虚假。
但黄迪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先前约定好了,此时却倒打一耙,岂不是坏了九离的面子?更何况这还是东方家兄弟二人一手操办的,却打了东方家的脸,岂不落得个茶余饭后的笑谈?便赶紧说道:“人皇息怒,梓轩与九月公主方才相见,应当先培养一下感情,那时再昭告天下,也为时不晚。”
东方纯钧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道:“黄长老所言极是,便依黄长老之言。”
“梓轩确实无此雅兴,此生只愿求道之极境,还望人皇成全。”周梓轩字字铿锵有力。
“胡闹!”黄迪呵斥道,“师恩重于山,你如此胡闹,眼里还有掌门师傅吗!周梓轩,你这是翅膀硬了啊!”
“三千大道,我只求顺心意,若是黄长老强求,恐道心崩碎。”
“你!”
唏嘘声在百官中响起,议论纷纷。东方纯钧怒敲龙椅,大殿才安静下来:
“此事休要再提,朕乏了,退朝。”
……
傍晚,如弦的一轮弯月爬上树梢,乳白色的月光洒在黎都身后那无尽的平原之上,给大地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薄纱。黎都依水而立,黎河潺潺的水流静默地流淌着,如乳炼,如星河,伴着黎都入睡。
但是黎都有些地方是永远也不会睡着的。
秋风的微寒,衬着酒家的温暖。比起黎都豪华的摘星楼,姚家庄,东方念更喜欢这家只有两层的小酒家。
酒家的老板姓白,已经有百余岁了,东方念是在第一次逃出宫时认识的他。那时东方念才8岁,对外面的世界向往的要疯,她只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好多书上写的神奇的东西,有那么多吸引她的悲欢离合——她想要亲自去看一看,看一看神木扶桑,看一看雪山昆仑。
不过真实情况是——少女刚出皇宫就迷路了,坐在白老的店门前哭,白老照顾了迷路的小九月,给她讲自己年轻时在大陆上的历险故事。送九月回宫的时候,白老不停的强调不能轻易出宫,会有危险。
但貌似没什么用,自打那以后,少女三天两头往外跑,直到十二岁那年前往昆仑随纳兰屿儿修行之前,还在白老那儿啃鸡腿。
“你说你是不是个白痴?”九月刚刚喝了不少酒,脸蛋泛着红晕,披下来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裙子,把她优美的身段勾勒的淋漓尽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当时若是答应下来,不就有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了?你说你是不是蠢,是不是蠢?我不漂亮吗?我很丑吗?我配不上你吗?”
周梓轩无视了少女对她自己的夸赞,淡淡地说道:“梓轩从小便修心,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知晓你我二人都不愿被这个名为‘婚姻’的牢笼所困。你应当化为凰,翱翔于九天之上,而不是被我这根木桩,锁于大地。“
少女醉的有些断片了,脸上红的发烫,胡乱的灌下酒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哪有人……说自己是木桩子的……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就活该当个木桩子……“
少女不经酒力倒在了桌上,睡梦中呢喃道:“活该被钉在地上……一辈子……“
周梓轩摇了摇头,把杯中剩下的酒喝完,站起身来走到柜台,问白老:“老人家,东方姑娘喝多了,还请您照顾一下她。一共多少两银子?”
白老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突然间他凹陷无神的眼闪过一丝光彩。
“老人家?”周梓轩以为白老听不见,又喊了他一声。
白老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修心不是断情,一个人如果连感情都没了,那么他为了什么而挥剑?这世上又有什么值得他挥剑的?你和他们一样,太极端了。”
白老的话在周梓轩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这可和宗门长老们所教授的道理完全相反,但是他又找不出任何一个能驳回白老这一番话的证据——因为这几万年里,修断情剑心的人,没有一个能踏入魂命的。他们止步于半步魂命,无法逾越雷池半步,同阶无敌又如何?天命就是天命。
那么既然这部功法有问题,灵剑山为什么会让周梓轩去修炼?谁知道呢。
听了白老一席话,周梓轩感到自己剑心的瓶颈俨然有突破的趋势,拱手行礼道:“前辈,受教了。”
“谈不上什么教导,一个糟老头子随口胡诌罢了。”白老叹了口气,便要送客。
周梓轩赶忙道:“前辈一言,化解了晚辈修行路中的一大瓶颈,又怎是胡诌?梓轩斗胆询问前辈名号,他日梓轩必有所报。”
白老看了一眼在桌上酣睡的东方念,摇了摇头:“报答就不必了,只希望你能在这孩子有危险的时候,能救她一命。我时日已不多,这丫头我放心不下啊……”
周梓轩点头:“前辈放心,晚辈言出必行。”
白老顿了一下,道:“见过我之事,不足为他人道也。名号之事,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