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依循着被自己视为猎物的足迹循序渐进,手中持着老猎人常用的猎枪,食指轻触扳机,或许会在寻找到目标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按下。
猎物,徘徊于树丛之间,吞食着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它的愿望很简单,只需要肚子吃的饱饱的,然后在一块舒适的草甸入睡即可。殊不知,即使是这样无欲无求的自己,也会被指在枪口——于它们而言能够轻易贯穿胸膛的利齿。
于是,一声枪响打破森林亘古不变的寂静,猎物倒在自己血泊中。
——
这是一个在老一辈人口中流存至今的小故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这个简短的故事如此着迷。含糊不清,我并不能从中了解到什么。
不过,要说有哪里不对劲的话,我觉得这个故事还缺少后半部分,我也很乐意将之补足:
猎人来不及为自己的猎枪装上弹药,满怀欣喜的朝着地上的猎物奔去,狠狠的在它的背上踹了几脚,随后将碍事的猎枪丢在一旁,大手轻轻的抚摸着猎物略存余温的尸体。
这对于他来说是足以大快朵颐好几天的上等美食,自己还可以将它的毛皮以及某些自己并不稀罕的部位拿到集市上兜售,这样还能够换得一些买酒的钱。得赶快啦,越是新鲜的肉食价值越高!
他将猎物的尸体费力的扛在背上,丝毫不顾滴落在身体上的腥臭液体,伸手想要去拿被丢在一旁的武器,然而却并不存在。
有的,只是一双比自己头颅还要大的利爪,在微暗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好的,故事完结。也许吧,就算加上我这简短的几句话也并不能让这个故事变得多么完美,仍然是含糊不清的,但最起码我能够像读其他故事一般从中收获许多。即使是自诩的猎人,也不过是他人的猎物罢了——
倚靠在一颗古树后面,手中紧握着再常见不过的猎枪,腰上别着一把还算锋利的锯齿刀刃。取出一片镜子碎片,借助着还算明亮的月光,怪物的身影勉强显现出来。
无比猩红仿佛血液一般的空洞代替眼珠的位置,凝视着地面上丝毫动弹不得的所谓的猎人,一滴滴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不断从比刀刃还要锋利的尖牙上掉落,漆黑如铁甲般的皮肤上布满钢针,轻易将他们洞穿。
怪物如人般站立着,背后的一副破败蝠翼被黑烟所遮掩,隐约间有着头颅显现。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也不知道为何在这里会凭空出现,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它绝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那种甚至连空气都不待见的情绪,我再清楚不过。
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必须趁它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之前打到他,否则将要遭殃的就该轮到我了!
侧身,然后瞄准——砰!
枪声响起,掩盖住人们的嘶吼,不过这并不是我开的枪,在我将要按下扳机的前一秒,那个自称为队长的人率先那样做了。
“去死吧!丑陋的东西!”男人在枪声之后大声呼喊着,明明自己连枪都快端不住了。
不得不说,他很勇敢,相较于那些只顾得逃跑,以及甚至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来说,的确是这样;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毫无思考的蠢货而已,那是什么?为了救下即将在它的利爪下被撕成碎片的家伙而将怪物的仇恨拉在自己身上?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为队长的职位而第一个站出来?什么啊这是,莫非就是觉得自己的性命不比那些只顾逃跑不敢反抗,甚至连跑的勇气都没有的人重要吗?
嘛,话虽如此,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让我明白就当前这些能够轻易杀死豺狼虎豹的武器,对它而言只是破层皮而已。那么,带着你所谓的荣誉感,见鬼去吧。
“嗷~!”
“啊!”
怪物的怒吼,以及队长的哀鸣声。毫无疑问的,这将会是一场屠杀。
想必那些花大价钱在什么所谓的猎人专业里习得一纸知识便自诩猎人之称的半吊子到死都不会明白,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狩猎调查任务,明明只是动动手指就该杀死的猎物,会是这副模样吧?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那些从一开始就不断通过打压我这名“职业”猎人来显得自己多么不同格局的人,也会像这样扭曲着本就丑陋的面孔向我伸手求救。
我并不同情他们,只是觉得可笑罢了。不过,更可笑的是,即使是认为这一切很可笑的我也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对得起所谓“猎人”这个名称。
永远不要与未知的敌人做争斗,更不要擅自将其视为猎物——这本是成为猎人的那一刻起就刻印在心上的准则,我竟违背了...为了金钱?还是,什么?
我搞不明白,在这种境况下更是没有机会去弄明白。我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我得活下去,那也就意味着我必须杀死那头怪物——我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靠着这具早已疲惫的身躯逃出这里。
那么,杀得了它吗?我不确定,只知道,世间万物都是有破绽,无论是空气,亦或时间。找到破绽,再以比子弹更坚固的武器将其击碎。明确了目标目标,剩下的就是去完成。
“都死光了呢,那些碍事的家伙...”
从树木后面走出,眼前的光景倒也有一副人间地狱的味道。血液将这片大地染成红色,分不清是泥土还是血肉的块体随处可见,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
“所以,这幅模样是否让你觉得开心呢?嘛,反正你也听不懂我说的话...真是白痴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
正面审视着几乎是三个我那么高的怪物,原本漆黑的身躯也被染成血红色,那股恶臭让人反胃。不过,出奇的是,这头怪物似乎并没有把我和先前那些归为一类人,也并没有发疯似得冲过来将我撕成残渣...当然,它要是那么做的话我也不会想现在这样悠闲的想象了。
“那么,也不让你就等,我们开始吧。”
砰!
枪声响过,怪物那庞大的身躯上再次出现一点白痕。它似乎并不急着让我咽气,提起脚掌一步一步走近,带起大地的一阵嗡鸣。
“看来被小瞧了呢,慢慢来吧,我会胜利的。”
不断上弹,不断射击,以及不断的后退。我并不奢望能够依靠这种方法在它的身体上积累出致命伤,我的物资不允许,我的智商也不允许。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获取足够我杀死它的情报就行。
一颗颗参天古树被它很是随意的一触给折断,无论是深嵌地面的坚石,还是柔韧极佳的藤蔓,也无法让它的脚步有丝毫的动摇,笔直走向身前唯一的敌人,随后再轻易的将其扯碎即可。大概是这样吧。
“看来是不行了呢。”
从脚下传来的冰凉感让我明白身后是一片水潭,轻若无物的口袋也让我得知自己的处境。嘛,还算可以吧,姑且可以断定是在背后,所以,让你看一下吧,所谓的猎人。
我将一颗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子弹装进猎枪,捆在身后,从腰上取下锯齿刀刃正握在手中,以变相跑的形式冲向那头怪物。
——那是头怪物,真正意义上的怪物,拥有着庞大的身躯坚不可摧,巨大的力量可以轻易将我拍成肉泥,恐怖的面貌更是让人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怪物。所以,那又如何?
它停止前进等待着我如同送死般来到它的面前,伸出巨掌,三根闪耀着黑光的尖爪猛地切下。看准这个动作,我奋力朝一旁闪躲,眼角余光瞥见那连空气都切割而开的利爪,嵌入地面,三道深邃裂缝蔓延至黑暗尽头。
无法想象自己被击中的后果,但正是这次冒险,我也得以贴近它的身躯,早已蓄势待发的匕首用力划过它的大腿,一直延伸下去,而我也顺势来到它的身后。
——我只是个人类,在它面前显得无比的娇小脆弱,只要被轻轻一碰就可能命丧黄泉,但或许正因如此,我的动作灵活比之更甚,瘦小的手掌得以握住同样细小的匕首,身为人类的智慧让我能够快速的思考,不断尝试找到将之击溃的弱点。
怪物的利爪一次又一次的向我切下,而我能做的只有一次次的闪避、突进、绕至背后奋力刺击,以及,回想长久以往与猎物博弈的经历,一次次得手与失手前猎物脸上的神情、动作,以及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味。我需要观察,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还有听觉、嗅觉以及感觉,找到那一瞬间它细不可查的变化。
愤怒?警觉?亦或惊慌?越是强大的敌人越是看重自身唯一的缺陷,龙之逆鳞尚且如此。
找到它为之动摇时,刀锋所矗立的位置,那即是破绽,击溃,即为胜利。
——万物都有破绽,即使是怪物也不例外。
刀锋划过它的脊背,在某个时刻,不同于之前杀戮时的味道陡然散发出来,那才是盛怒。
——就是这里吧。
下一瞬间,抽出背上的猎枪,对准那个部位...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它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杀死我之上时...在它松懈弱点防御之时——死吧!
砰!
“哇啊啊啊啊!!!”
怪物?不,只是濒死的猎物而已。
咆哮?是对自己被贯穿的躯体,还是那逐渐细微的心脏跳动呢?
我很想,细细观摩,最后的猎物,但是...身体逐渐冷透,力量不断流失,还能感觉到的,只是它灰暗双眼的注视,以及鲜血不断喷溅时的湿热...是它的血?还是,我的?
...
死?你要问我怕死吗,当然不怕,只是死了的话,我就违约了...
抱歉...莉雅丝,我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
——正如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