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段视频？”
傍晚回家后，孟应拜托小鸠和自己一同分析最近闹到沸沸扬扬的“天使降临”事件。
“嗯。”
他瞧着妹妹点开网站，找到那则视频，点了点头。
小鸠将这段十二秒的视频仔细看一遍，托着下巴琢磨片刻。
紧接着，她打开网络地图。
从高空俯瞰，可以直接瞧清整座马骷髅中学的全貌。
“哥哥，你说的‘圈子’，能在这张图上找出来吗？”
孟应接过鼠标，在大致位置画了个圈。
“既然如此，我们再看这则视频。”
小鸠同时打开了两个网页，当那则视频播放至第三秒时，她按下暂停键。
“你看，因为手机录制视频时乱晃，并且没有对好焦，从这儿开始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绿色。”
的确，尽管那抹绿意始终存在于视频中，但只有这一秒是恰好将焦点对准它的。
“再看这张地图，视频中出现了这栋主教学楼，以及教学楼边体育馆的一角，结合地图来看，拍摄这则视频的人应该是站在这一片区域附近。”
小鸠用光标在屏幕上画了个圈。
“如果有人在这附近进行拍摄，又拍到了叶片——”
孟应不由得接过话。
“是的，在定焦的这一秒可以看出，那显然是柏树的叶片，而柏树只会出现在跑道外的绿化带中。”
若只是偶然拍下这则视频，又为什么会钻到跑道外，躲进绿化带中进行拍摄呢。
这很奇怪。
“除此之外，再看这里。”
小鸠按下播放按钮，在视频的第十二秒又一次暂停。
“哥哥，你有看出什么吗？”
孟应摇了摇头。
“那把这它们放在一起看又如何？”
小鸠又在另一个网页重新打开这则视频，播放至第五秒，按下暂停，将这两个暂停的界面摆在一起，教孟应观摩。
“后来的光线……和影子有些不同？”
“bingo~”
小鸠比了个正确的手势。
“在视频即将结束时，这棵树的影子原本分别向左右两个方向投射，说明在这棵树后至少有两处光源，而在第十二秒视频结束时，其中一个光源灭掉了，影子只剩下向右一个方向。”
“老哥，你知道学校什么时候熄灯吗？”
骷髅马中学操场内也有路灯，十点半即开始对住校生进行查寝，十一点后若无意外状况，就会将全校路灯熄灭，节省电力。
而操场外的公路路灯则彻夜长明。
孟应将这些说与了妹妹听。
“喔~”
小鸠脚蹬着地面，坐在椅子上转过半圈。
“也就是说，这则视频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在半夜十一点左右，而且拍摄位置大概在这一片附近，也就是操场跑道绿化带至栏杆间，去这里仔细勘察一下，说不定会找到线索。”
她突然伸出双手捏起哥哥的脸蛋，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是想捏罢了。
“我明白了。”
孟应推掉妹妹的手。
以余光瞥去，小鸠电脑下方任务栏中运行着炒股和建模软件，桌边摆着没收拾好的数位板，画笔胡乱丢在一旁，上方还摞着M氏的汉堡盒。
“话说回来，你还没吃午饭吧。”
“……”
她没有应声。
孟应正午回来时，小鸠推说已经饱了，教哥哥独自一人吃了整盘芹菜豆腐干。
早饭和午饭由孟应准备，小鸠负责晚饭，这是两人约好的规矩，如果只让小鸠自己负责一日三餐，那青椒萝卜之流就要彻底从食谱中剔除了。
为保障营养均衡，孟应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学了好一阵并不拿手的烹饪，并每天坚持亲自下厨。
而今日，妹妹对盘子里的菜一筷子也没动。
“我吃过了。”
“还嘴硬。”
刚刚听小鸠分析这则视频时，她的胃就已经在痉挛了，还发出不小的声音。
“咕~~~”
又是一阵。
这下无法抵赖，妹妹抿起嘴唇捂住肚子。
“我给你剩了菜，一会儿去吃吧。”
“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
“里面有芹菜。”
说到芹菜，小鸠还吐着舌头做出呕吐的夸张表情。
“呕……”
“没必要这么讨厌吧，只是芹菜而已。”
“不行，要我吃芹菜还不如教我吃屎。”
“不许说‘屎’。”
“芹菜就是屎！”
小鸠忿忿举起双拳，张牙舞爪。
“要吃你自己吃，除非要我的命，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吃一口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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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孟应来到学校。
新闻再度发生。
“昨晚又有人在校内目击了‘天使’。”
课间，荆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你知道吗？”
“不知道，完全没有头绪。”
态度冷淡。
他这是装的，虽然的确不知道，但讲实话，他很感兴趣。
不过为配合荆歌，他必须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这样对方才能添油加醋地将事件全盘托出。
毕竟只要荆歌想说，不管自己想不想听她都会说，反之这边如果表现的兴致盎然，这只叽叽喳喳的小山雀就可能得寸进尺。
换言之，吊人胃口是最能让荆歌获得满足感的行为。
“是女生宿舍，第十三舍。”
她左右瞧了瞧，生怕被人听见。
“在那里，又有人瞧见了‘天使。’”
“具体呢。”
“长话短说，十二舍六楼的一个房间有人半夜失眠，跑到阳台透气，却瞧见某个白色的、生着双翼的人形物从十三舍的楼顶一跃而下，随即飞走了。”
“具体相貌呢，有没有留下影像？”
“影像倒是没有啦，那家伙也只是瞧见了‘天使’的背影，不过据他说，那根本不像什么天使。”
荆歌清了清嗓子，凑的更近。
“他说……”
将声音压的更低。
“比起天使，更像某种大型鸟类，或猫头鹰的模样。”
“猫头鹰？这从何谈起？”
“据他描述，虽瞧见天使生着头颅，但不明显，只有肩上的凸起，不过那都是从背后观察的，距离又太远，看错也有可能。”
“凸起吗……”
孟应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人们对于‘天使’或‘圣物’的印象太过刻板了，说不定真正的天使就是长成那副模样呢。”
听闻此言，孟应端正姿态，表示愿侧耳倾听。
“以西结书曾描述过‘宝座中与宝座周围’的四‘活物’，它们长有四张面孔，一似狮子，二像牛犊，三生人面，四如雄鹰，生着四个翅膀，上边的两只展开，下方两只蔽体，翅膀下又生着人的手，浑身长满了上千只眼。”
“如果圣物都可以是这般怪异的模样，那天使又将如何，它们就非要是寻常印象中圣洁光辉的人形吗，难道就不能是会飞的怪物？”
荆歌对自己的论断颇为自得。
“若真如此，全世界的天主教徒都会崩溃吧。”
孟应垂下眼皮。
“你这只是不负责任的臆测。”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可不是猜测。”
荆歌托着脸颊，观察附近有没有人偷听。
“我怕被人听到，咱们班上似乎有新教徒，还是小声点讲吧，以免被缠上。”
她摆着手，教孟应也低下头。
“在我看来，瞧见天使就祈祷，那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何出此言？”
“因为天使并不爱人，也不忠于人，它们只忠于正义，忠于神。”
“看来你也调查过了嘛，矮冬瓜。”
“啪！”
虽然两人坐在椅子上一前一后，荆歌还是以极不舒服的姿态狠狠给了他一脚。
“好好听我的话，不许叫我矮冬瓜！”
当然，孟应通常是不会拿人家身体开玩笑的，二人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孟应知道对方绝不会因此生气，这才敢口出狂言。
“接下来是另一个典故。”
荆歌竖起食指。
“大洪水的典故家喻户晓，我不再赘述，列王纪中则记载了这样的一则轶闻。”
“上帝曾派使者一夜剿灭了十八万兵临耶路撒冷的亚述士兵，假设传说是真的，那么天使便不是普遍地爱着世人，他只爱神的信徒和子民，对于异教徒以及冒犯神威之人，则会予以清剿，毫不留情地屠杀。”
“可我们都不是神的信徒。”
孟应答道。
“没错，我们是接受现代教育的唯物主义者，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神的照顾范围内了，如果出现的那个真是天使，他没把附近的异教徒统统杀干净就算不错了，那根本是灾祸的象征，绝非什么祥瑞。”
荆歌信誓旦旦地说到。
虽然孟应对她这套自圆其说的看法不敢苟同，但有一件事荆歌说对了。
怪异的出现，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喜悦不会诞生怪物，强烈的负面情绪才能产生强大的信仰。
自负、傲慢、恐惧、愤怒、压抑、嫉妒，得到这些情绪的滋润，信仰才会发展壮大，而在这些情绪中，价值最高的，则是“恐惧”。
甚至信仰本身就是一种恐惧。
人们通常将之称为“敬畏”。
“对了——”
荆歌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离篁。
那家伙一到下课就装睡，从不与他人互动。
“晓同学好像就住在十三舍，问问她也许能知道更多。”
孟应扭头瞧了瞧一动不动的晓。
“不……”
“就算问，那家伙也不会吭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