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应坐在那家酒吧的私人包间,浑身不自在。
所谓的“那家酒吧”,自然也就是晓同学深夜造访的店家。
身上的西装是三百一天租的,鞋子与墨镜也是同样,至于金钱,则是拜托了小鸠。
虽然两兄妹独自生活,但托了小鸠的福,她每个月炒外汇、连载小说、做平面设计的总收入,加在一起足够两人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
即便如此他们也从不奢侈,至于今回,则是例外。
说实话,孟应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突发奇想。
只是近来被那个梦所困扰,幼时转眼忘却的承诺,眼下再度变得无比沉重,仿佛压住他的胸膛,无法呼吸。
加之晓同学变成了这副表面沉默寡言,暗地里却有仇必报的性格,简直与儿时的她判若两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依照一个正常女孩的成长轨迹,至少不应该是这副古怪孤僻的性格。
而且,近来她的举止愈发过激了。
孟应隐隐有种预感,他觉得,那或许与自己的失信有关。
这几天夜不能寐,冥冥之中,孟应产生了一股念头,又或是种使命。
他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那个让年幼的自己久久不能释怀的神秘消失事件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
晓这几天是不会去学校了,她借口身体不适,请假回了家,向同学或教师打听时,只得到了她千里外的户籍所在地,根本不是本地的住址。
因此孟应想着,她会不会回到曾经前往的酒吧处?
依上次出没的时间与地点,他还真在门口瞧见了对方,不过晓进去后,孟应等了一个多小时,直至凌晨她也没出来,或许是直接住在了里面。
因此第二天,他打算进去探查一番。
而想要进得去,至少要打扮的像个人物才不会被怀疑,并且需多准备些钱财,用于应付意外状况。
检查了身份证,确认已经成年后,孟应得到了入内许可,他一进去便开始四下乱逛,很快便凭锐利的视线发觉了包间房外的铭牌。
上方是各色靓丽女孩的半身照,下方则有明码标价,孟应一眼便瞧见了其上晓的相片。
当然,不是平日里穿着制服一脸老实相的她,而是化着淡妆、神态妖娆的魅惑女郎。
说实话,若非五官有十分相像,孟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平淡若水的寡言女孩能做出的表情。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就顺理成章了。
他身上用不多的钱租了最廉价的房间,并叫了晓的服务。
当然——
孟应清楚,皮肉生意是违法的,这种看似混乱的场合,往往也只是叫姑娘来陪酒聊天罢了,不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但实际上究竟要不要发生什么,若非内行人,谁又清楚呢。
十指交叉,手肘置于膝上。
深吸一口气。
心跳过快。
每秒八十三次。
“呼……”
平复杂念与亢奋,当这口气缓缓吐出时,他已不再紧张。
向后仰,背靠在沙发之上,眼珠上翻,盯着金框装裱的天花板。
“吱嘎——”
此时,门被推开。
晓同学走了进来。
至于着装,则是孟应的个人兴趣。
兔女郎。
软软的尾巴、成熟与诱惑并存的裤袜、裸肩与抹胸下幽深的沟壑。
与晓那绝佳的、青春而丰满的曼妙身段结合时——
心跳,每秒九十二次。
见到顾客竟是昨天还坐在自己身边的同学,离篁先是一惊,瞳孔放大些许,眉头上挑,牙关暗咬,嘴角亦略微垂下。
紧接着,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常,向前五步,抱起胳膊,隔着矮桌,立于孟应身前。
“怎么找到这里,在跟踪我吗?”
“……”
孟应的视线自对方的腿和腰身移至面孔。
“这不是对客人的态度吧。”
“……”
在晓看来,对方显然是跟过来找茬的,似乎还想将自己羞辱一通。牙齿咬的更紧,隐隐有暴怒之兆。
“别这么紧张嘛。”
孟应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劲,及时开口,缓解气氛。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是朋友吗?”
他如是问到。
对方不应声。
“那么我就当你否定了,我们并非朋友,虽是同学,却也没什么交集,简言之,我们两个只是多碰了几次面的陌生人。”
“的确如此。”
“那么,一个作为陌生人的顾客指名了你的服务,为何是这般态度?”
“没必要对我戒备,我只是受好奇心驱使而来,无意对你进行任何指责。”
“……”
“晓的工作是陪酒吧,那就坐下,和我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孟应说的不无道理,何况对方也不想把工作搞砸,于是便坐在了他斜侧面的另一把沙发。
一般来说,她应该坐在顾客身旁才对。
但孟应并不在意,今天的目的是问个明白,而非饮酒作乐。
晓忿忿地交叠双腿,抱着胳膊。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问题之一。”
孟应斜视,瞄向对方的表情。
“那三个女孩的负伤,是你干的没错吧。”
对方不吭声。
“那么我就权当默认了,我想问的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打伤人。”
“那么,你会保护我吗?”
“什么?”
“你不会保护我,由于她们三人的劣迹斑斑,同一栋宿舍内也没什么人敢惹,至于教师,管得了一次两次,但他们不可能与我生活在一起,与霸凌者直接接触的,多数时候只有我自己而已。”
晓的拇指捏着食指的第二关节。
“多数情形下,没人会保护我,所以我选择反击,这有什么问题吗?”
晓认为对方是来批评她的,因此措辞十分犀利。
“没问题。”
孟应摊手。
“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样做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显然,晓同学已经给出了答案不是吗。”
“这有什么不同。”
“很大不同。”
孟应轻舒一口气。
“总有些因素是不可控的,虽然我并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至少在反击这件事上,我认为晓同学没有错误,只是下手太重了些。”
“接下来,第二个问题。”
“我可不是来接受你盘问的。”
“我只负责提问,回答与否是你的自由。”
“第二个问题,晓同学的手臂为什么要缠着绷带,遮瑕粉底下又隐藏着什么?”
她侧脸上的创可贴被撕掉,在那个位置上,如果稍微用心观察便可以发现与其余部分的肤色稍稍不同,小臂到现在也被绷带捆的严丝合缝。
“伤疤。”
“伤从何来?”
“我拒绝回答。”
“那么第三个问题。”
孟应拿起桌上的冰水,啜饮一口。
“此前那则‘天使降临’的视频,是否与你有关?”
这才问到了点上。
如果只是一般的学生斗殴,孟应才没兴趣往里搅和,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晓同学恰好出现在视频拍摄地点这件事。
时候他又进行了调查和踩点,显然,除了那些被视频吸引来的人,并无其他人会在半夜十一点翻越栏杆,跑到校外去。
“那则视频是我拍摄的。”
“也就是说,晓同学目击了‘天使’坠落并起飞的瞬间吗。”
“是的。”
“具体细节呢。”
“那一晚我一如往常翻栏杆逃出去打工,恰好目睹了离奇一幕,故而拍下视频,分享出去,后来被好事者传阅并传到xtube上,所谓的‘天使’也并非我加上的标题。”
“也就是说,晓同学作为获得第一手资料的人,并不知道那个怪物的正体吗。”
“是的,后来每晚都会有围观者,我远远瞧见了,为掩人耳目,就选择了其它出口。”
目前看来合情合理,孟应没什么好继续追问。
“那么,第四个问题,晓同学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体验生活、增长阅历或赚些外快,完全不至于做这种危险性高又容易受人非议的职业,除非是冲着高薪酬而来。
在这里十五天打零工赚的钱便赶得上正常工作一个月了,再结合晓离篁此前的经历,孟应不认为这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会在有其它办法的状况下出此下策。
“经济上的困难,又或是被人胁迫?”
晓沉默须臾,捋了一下额前的发丝。
“我拒绝回答。”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关于我未能履行的那个承诺——”
孟应近来对此耿耿于怀,他想知道晓当年突然消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彼时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
在孟应看来,这个问题答案的重要性甚至在“诡异视频”之上。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你又去了哪儿?”
“我拒绝回答。”
“这样一直拒绝下去,我可是很为难的。”
孟应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趟出行可花了我不少钱,至少该让它获得应有的价值吧。”
“……”
晓无言,但她似乎有些动容。
孟应决定施加些压力。
“如果晓同学始终不肯回答,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了。”
“如果让校方知道你在这种地方打工——”
霎时,一枚剃须刀片架在了孟应的咽喉之上。
薄如蝉翼,锋利无比。
用二指夹着刀片的,则是晓,她一个箭步冲上,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便完成了攻击动作。
孟应回忆着刚刚一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究竟是从哪里掏出的刀片。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做着这种危险工作,只要脑子没问题的女人都会准备些自保手段。
“你要是敢讲出去,就试试看啊。”
晓俯身,目光如雌虎般凌厉,姿态似蓄势待发的毒蛇。
但孟应并未关注对方的视线,他的目光移向了兔女郎制服的抹胸下,展露的那一道幽谷。
好近,太近了,虽然喉咙被冰凉的刃抵住,孟应却难以自抑地亢奋起来。
都要怪思春期肆意泛滥的荷尔蒙,孟应当即在心中撇清自己的责任,将帽子甩给客观缘由。
“如果不想要命的话。”
晓说完这句,便收敛刀锋,转身,扭着毛茸茸的尾巴行至门前。
“一个小时的服务时间已到,请您务必给个好评。”
“砰——”
一摔门,她忿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