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萤，在过去，几乎都没什么朋友。
萤先天性失语，不能说话，最多只是发出一些微不可闻的尖锐声音，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幼儿园的草地上，张着嘴巴，凄厉却没有半点声响的哭着。
“你，真是奇怪。”我走过去，拍拍她脏兮兮的裙摆。
“被欺负了吗？”
这个哭成花脸的小女孩勉强止住眼泪，睁大眼睛默默地看着我。
那也是我对那双有黑又亮的眼睛最深的初印象，我从未见过那么纯粹而丰富的眼睛，仿佛什么都还没有沾染，又仿佛已经积蓄了深深的情感。
我们牵着手进了教室，她找来了纸和铅笔，用错别字和拼音写下了这几个字—
“我是ya巴，不会说活。”
很长时间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人们对于这样一个人的态度，才明白那八个字并不是适合孩子写的东西。
小学和中学几乎一样，一开始，萤的外表会吸引来一些人，他们之中有的人说要和萤做朋友，有的人只是抱着纯粹的同情，说实话，有的时候，我会嫉妒他们。
最嫉妒的一次，大概是高一的时候，那个活泼开朗的马尾女。她叫黄璐，一度走近萤内心的颇受欢迎的人。
黄璐不仅成绩好，运动好，而且人缘更好，她会帮萤辅导功课，陪萤聊天，那段时间，连我都感觉到萤逐渐开朗了起来。
于是我大意了，放手让萤去了那场所谓的好朋友的生日会。
他们都一样，之前的人也好，这个黄璐也好，对于一个连话都不能讲的女孩，只能产生“兴趣”，自然也就会有“失去兴趣”的时候。
那场生日会，萤被拉去当成联谊的女孩，仅仅是为了凑数才邀请她的，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只是，那天傍晚回来后，萤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说要睡觉，连晚饭也没吃，第二天的课也请了假。
之后的事我没有告诉萤，我瞒着她，找到黄璐，询问当天的情况，然而那个女人轻描淡写的话激怒了我。
“灰杉萤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她自己愿意去的啊，又不是叫她干什么，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唱唱歌，开心一下嘛！摆着一副朋友的样子，还不就是胆子小！我好不容易约来的男生搭下她肩膀，她就又哭又泼人家水的，多大点事啊！”
直到现在，我和萤一起租住在一间小公寓里，读着同一所大学，在旁人面前，我和萤一样是沉默寡言的人，这也让很多人认为我难以接近，结果我和萤也就成了类似的人。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不过是看见萤今天穿着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件裙子颜色很像的连衣裙，忍不住就想起以前的事情。
【怎么样，这件好看吗？】
“脏兮兮的。”
【胡说！这是新的！】
萤放下手机，转身对着镜子反复揣摩。
看着她一脸认真又疑惑的样子，我打开相机顺势拍了一张。
“你，真是奇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