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四分钟的惊讶
我坐在轿车中,欣赏着路边鲜艳的野花和肥美的草。天空依然是宝石般的深邃。我将额头前的黑发拨到旁边,以免干扰到我的视线。
"再不过一小时我们就要到达基地了,还要什么事要做吗?"
身边穿着正经西服的特别监护人看样并没有一心一意的开车呢。
"在那边停一下吧,就是那棵树旁。"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次---第一次和安安她们野营的营地就在那棵树旁边,那棵树上的果实酸甜美味,就连心中都充满了那股滋味。我更记得在二十点来临的那一刻,安安霎时凝固的笑容,火焰停止了摆动,飘下的叶子都来不及落到地上。时间在那一刻停止,我含着泪花在时间停止的时候默默啃着野果,心中早已是欲夺目而出,让眼睛不能自己的酸酸的感觉。
我更是记得"四个小时"后,当时间再次开始流动的时候,安安一脸兴奋的说:
"新的一天又来到了呢,天空为什么不一下子就亮起来呢?"
然后转向了我,一脸惊讶的表情。
"呀!你吃的好快呀!就好像比我们多吃了好久一样。"
"快速的吃东西是我的精通技能之一哦!"
我只能强颜欢笑。
从我踏出培养舱后,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就只剩二十个小时了。按照计划,十八岁的我将从人类社会回到基地,去为这苟延残喘的世界再延续十八乘上三百六十再乘上四个小时的时间。
安安问过我
"据说以前世界有二十四小时,你说现在那四个小时去哪里了呢?"
我不自觉摸了摸肚子
"在怪物的肚子里吧。"
我为第四号,当我回到基地后,我将和我这个"个体"的三个父辈一样,承担起所谓延续世界生命的任务。我只是一种奇异的细胞所培育出的,每天以四个小时为食的怪物而已。
或许,只是跟人类呆久了的怪物而已。
我睁开了漆黑的双眼,看到的是因为时间冻结而停止动作的监护者和停在我眼前的野果。树后静止的女孩,拥有一头秀丽的黑发和可爱的脸孔。
"安安真的有好好打扮过了呢。"
我抚摸着安安温暖的额头,梳理了一下她唯一略显凌乱的发丝。
我得过一次人类的疾病。
安安用她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满脸的担忧。我的腋下夹着粉红色的温度计,上面的标示直抵三十八度多。
"真没想到,你也会得病呀。"
想来安安那时就察觉到我体质特殊了吧。
我没有两性性征,我既非男性也并不是女性,只不过被设定成了"男"而已。为了不让别人察觉,我躲开了所有体检。至于安安是怎么知道的我也不大清楚,大概就像安安说的那样,是"女人的直觉"吧。
安安在某一天生气的把我叫到了公园里,我当时躲躲闪闪的,完全不敢直视她。
"你…是什么?"
我呆在了那里。
她大喊着
"你好像特殊于我们一样,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离我们好远好远,似乎即使够的到你,也会穿过一样,好虚幻,好可怜。"
然后她嘤嘤的哭了起来,我却只能呆站在那里看着她哭。时间霎然停止,泪水在脸颊上一颗颗的排列。
我将她背回了家。在时间静止的时候,想打开房门简直轻而易举。我把她放在了床上,将她的姿态摆成熟睡的样子,希望她能认为这只是一场梦。
书桌上有封粉红色的信,看署名是写给我的。我顺手拿走了,并未开封。
第二天,安安跟我说
"不知道怎么,昨天好像梦见和你吵架了呢。"
我笑着说
"怎么可能呢?"
就是,完全不可能呢。
我抚摸着安安的头
“不是说好轻易不生气的吗?是吧。”
我拿出了安安写给我的粉红色的信—-知道临行的现在,我也没有打开过那封信。现在,更不会打开。我只是为了拿出我写给安安的那封青绿色的信。
我将信放到了安安的兜里,然后,将安安轻轻的放在了草地上。或许,他会以为这也是一个梦吧。
我将监护者推到了司机椅上,自己坐到了旁边。时间开始流动。
“走了,请系好安全带。”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点烟器点燃了粉红色的信封。
“那是什么?”
“不要介意,一封信而已。”
我到底还是没有打开那封信,打开那封粉红色的信。
轿车还是向着基地前进。青草和花儿随着夜风摆动。月光挥洒在大地上,洒在了安安的身上,安安不会感冒吧。
也许,在十八乘三百六再乘上四小时后,我的子辈将以不同的面貌和声音再次和安安他们相见。也许,到时候谁都认不出谁。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会感到一丝温暖感。
青绿色的信中,我只写了七个字,不知道她有没有开封,看见,然后持续四小时的惊讶。
“我也,喜欢着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