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推开了窗。
落地的玻璃窗为了防止漏风而被做得很厚实，现在只是开了一小条缝，外面的空气就疯狂得往屋子里灌进来。
“咳咳……”
激起的灰尘让杨皓一阵咳嗽。
身后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笨蛋！这样弄得到处都是灰尘的话，不是更难弄干净了吗？”
安倍有晴气愤的数落着。
穿着淡紫色的家居服，系着白色的花边围裙，长长的黑发用三角巾包在后面，手上还拿着一次性的清洁布。她洁葱白的手指正在杨皓的眼前摇晃着，对傻站在一边的杨皓发号施令。
前几天在墓地，自称是阴阳师的少女，现在却打扮地像个主妇一样。
“快点再去提一桶水来哦。”
虽然在这里她只是个客人，但是无论怎么看，发号施令的她都比杨皓更像这里的主人。
水电气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缴费了，被管理公司停掉也是正常的情况。
杨皓在一楼的绿化带边上，用给草坪浇水的龙头往桶里面灌水。目光不停打量着边上的环境。
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酒店式公寓，面积并不大，周围的环境却非常的好。
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六年，但是这里对于失去记忆的杨皓来说，却像新家一样。
他提着水桶，走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切的声音。
“等，等一下！”
“啊，哦。”他的手指快速在开门的按键上按了下去。
下一秒，一个女孩就冲进了电梯，不停地喘着气。
“家里的好像还烧着水，我竟然就这么跑出来了……”
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抬起头，正要再次道谢的时候，目光却在杨皓的脸上停住了。
“杨皓！？”
她走进来，电梯轿厢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局促起来。
“你已经回来了吗？”女孩小声地问着。“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嗯，回来了。”杨皓打断了她的话。
看着陌生的少女，他也有些窘迫。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她低着头，轻轻揉弄着衣角。“很恐怖吧？”
“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感觉了。”
女孩竭力地寻找话题，想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一会我去你家吧，这么久没人打扫，屋子里一定乱得一塌糊涂了，有人帮忙的话会好一些！”
“不用麻烦了……”杨皓刚要拒绝他的好意，却被电梯声打断了。
女孩走了出去，小声地说：“我一会就过来！”
电梯再次合上，杨皓无力地靠在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一股无力感从内心那块空虚中蔓延开来。
他低下头，看着水面上倒影着的人影。
她，应该是朋友吧……
打开家门的时候，杨皓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
在走之前还蒙满了灰尘的地板已经变得一尘不染，死灰墙的壁也变得像刚粉刷过一样雪白。
就连家具的细节处，也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与其说是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倒不如说是被‘舔’得干干净净的……
杨皓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幅很奇怪的画面。
“喂，有晴！”
他放下了水桶，往里面走过去。
原本看上去脏兮兮的地方，已经全部都被清扫过了，专业的就像是家政公司一样。
有晴正在厨房里煎着蛋卷。
四溢的淡香和焦糖的味道，从小巧的煎锅里面飘散出来，让人食欲旺盛。
少女仔细烹饪的蛋卷，显然会比星级大厨的手艺要更美味一些。
不过……重点显然不在这里。
在煎锅的下方，一团黄色的火焰凭空燃烧着，悬浮在燃气灶的上方。看那团火焰的火焰强度和稳定性，显然这样的配合已经经过无数次的考验了。
“马上就好了哦。”有晴笑着说。
他看着那团黄色的火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随便就用那样的东西，真的没有关系吗？”
连地板也交给那头白狼来打扫，虽然有些地方完全没办法一个人来做，不过这样依靠他们的话，根本就是滥用啊。
“就算是阴阳师，也没随便就那种东西来打扫卫生的吧？”
有晴似乎没有理解杨皓的意思，按着自己的想法解释着。
“白狼和朱离很热心的，是主动要求帮忙的呢。”有晴似乎不满杨皓的态度，嘟起嘴巴小声地说。
“这不是关键……我的意思是，这样做合适吗？”杨皓打开了窗户，高层特有的强风吹了进来。
“偶尔，偷偷懒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嘻嘻。”
她缩起了肩膀，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从门廊传来了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
“我进来了哦，因为门没有关……”
那个女孩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换上了白色的毛衣，脸上好像还有画了淡妆的样子。
她看着杨皓和安倍有晴，像雕塑一般站在了那边。
“这个，这个是慰问品……”她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的目光和有晴接触的瞬间，就像触电一样地闪避开了。
“家里还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打扰了。”
女孩好像逃跑一般地跑了出去。
有晴把煎蛋盛在了盘子里面，颤巍巍的金黄色煎蛋上冒着乳白色的热气。
她看了看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杨皓，摇着头叹着气说：“那个女孩子，真可怜啊。”
女孩带来的食盒里面盛满了煎饺，有晴捏起了一个，放到了嘴里。
“嗯，好吃……”
她的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鼓起的腮帮子不停地鼓动。
她把饺子倒在了盘子里，洗干净食盒之后，把做完的煎蛋放了一些在里面。
“当做回礼吧，记得好好道谢哦。”她把食盒塞到了杨皓的手里。
“可是她住在哪里……”杨皓刚要推脱，有晴却推着他往门的方向一溜小跑。
她把杨皓推了出去，小声地喊着：“楼下啦，楼下！”
看着手里的东西，杨皓突然摸不清自己的处境。
就好像在和邻居搞好关系一样。
他从电梯里面出来了，看着两扇门略微发了一会儿呆。他往前走了一步，正要按下门铃。
指端传来滑腻的触感，那是一层厚厚的灰。
杨皓摇了摇头，走到了另一扇门前，按下了门铃。
“你好，我是楼上的……”
杨皓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孩就打开了门。
“我是来还这个的……”他避开了女孩的目光。“还有这个蛋卷，是有晴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女孩低着头，接过了那个食盒。
杨皓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那个……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杨皓按下了电梯的按钮，面板上的数字开始往14靠拢。
“也许在你们的眼里，我和有晴就是那样的关系吧。但其实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杨皓转过身，面对着女孩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吧，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很多都没办法想起来了。这里原本是不打算回来了，但是想到这里看看有没有能帮我回忆起来过去的东西，总觉得不甘心……”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现在，我连你的名字也想不起来，更别说其他的了。”
女孩长大了眼睛，忽然插话进来：“我叫……”
杨皓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大概已经没有办法回到之前的生活上了，如果你当做没有见过我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听到杨皓的话，女孩有些不知所措：“那，玲呢？”
电梯在他的身后打开，杨皓走了进去。略微地迟疑了一会，他还是按下了15楼的按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出一个僵硬的开朗表情：
“玲，她已经死了。”
女孩的瞪大了双眼，捂着嘴巴发出抽气的声音。
“再见了。”
杨皓的脸上挂着刻板的微笑。当电梯的门合上的时候，心也被狠狠地揪住了。
仿佛那关上的不是一扇门，而是沟通过去的通道，从这一刻开始，过去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有晴站在门口，脸颊上沾着夕阳一样的艳红色。
“真的好吗？像这样……”仿佛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开口问着催头丧气的杨皓。
“我也不知道。”杨皓慢慢走过来，把她拉进了屋子。“虽然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吗，但是不应该做什么可是明白的一清二楚。而且像你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应该在正常人附近走来走去的吧。”
“好过分呢，什么叫做‘你这样的家伙’……”
有晴贴了上来，身体散发着异样的热度。
“对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是很失礼的。”
杨皓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喂，你怎么了？”
有晴的脸上，泛起漂亮的粉红色。不仅仅是脸颊，从耳后到脖子，都已经蒙上了这种令人陶醉的色彩。
“难道……你喝酒了吗？”
“胡说！”安倍有晴指住了他的鼻子。“午饭只是吃了饺子哦。”
“可是……”
杨皓扶着她到桌子边上，捏起了一只饺子，在鼻子下闻了闻。
从透过焦香的饺子皮，下面散发着黄酒味道的饺子馅勾动着他的食欲。
“就算这里面掺了很多酒，也不至于喝醉吧……”
她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安倍有晴，无奈地把她搬上了床。
看着她的侧脸，优美的轮廓，如同剥壳的鸡蛋一样的皮肤，嫣红的双唇微微张开，从里面突出带着檀香的呼吸。
杨皓回过神来，把头扭向了一边。
但是，又好像受到什么诱惑一样，他僵硬地把头转了回去，盯着那两片看上去异常甘甜的唇瓣。
如果……
他慢慢伸出手，捧起了她的脑袋，眼睛慢慢闭起来，脸也往那边凑过去。
微微颤抖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一下一下地拍在他的心底……
没在有晴发从里的指尖，传来了异样的感觉。软骨外面包裹着柔软的皮质，长满了细密的绒毛……
有晴忽然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蜷缩了起来。
杨皓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手里捏着的东西。那是一对，淡黄色，尖端是泛着黑色的三角形耳朵。而他的手，正捏在最柔软的耳廓位置。
那对耳朵随着安倍有晴的呼吸，一下一下地颤动着。
杨皓被吓了一跳，几乎愣在边上。
有晴继续缩着身体，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脸颊因为刚才的触碰而愈发红润。
那对耳朵继续颤抖着，似乎觉得冷的样子，有晴又把身体缩得紧了一些，她把头往垫子里蹭了蹭，发出可爱的声音。
杨皓拉过了一边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对耳朵上面。
怎么想，那样的耳朵，都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吧。
他慢慢地蹲坐下来，病房里那个怪异的骷髅，那个身体透明，顶着巨大眼球的不明物，和躺在床上的少女的身形慢慢重合了起来。
那么，她也是那样的东西吗？那样明媚的笑容下面，会是那种沾着血腥的黑暗吗？
心里就像被塞进了冰块一样，彻骨的凉意迅速地扩散开来。继而，足以让血液沸腾的怒火从心底燃烧起来。
黛色的夜幕笼罩下来的时候，杨皓的全身笼罩在火烛投下的昏黄光晕里。
门发出咔哒的声音，露出了一条缝隙。
有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和杨皓的目光相遇之后，又缩了回去。
“出来吧。”
杨皓小声地说。
门再次打开了，有晴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烛火明暗了一瞬，再次回复稳定。奇怪的氛围包围上来，两个人沉默着，任由这样的沉默慢慢地发酵。
有晴的头顶上，那两只耳朵一下一下地摇动，刘海下面的眼神不安地乱晃。
杨皓从边上拿出了一支新的蜡烛，在残烛下面引燃之后，慢慢地固定在融蜡上面。他缓缓抬起头，小声地问：“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有晴迟疑了会儿，抬起了头。“我从小就不会喝酒，是那种碰一下酒精就会头晕的那种……不知道那个饺子里面会有这么多的酒，还吃了这么多……”
砰！
杨皓的手砸在了桌子上，刚固定住的蜡烛也倒了下来。有晴被吓了一跳，脖子缩了起来，往后面靠了靠。
“重点，不在这里吧。”他伸出手，指向了有晴。“这一连串的事情，你想说和你没有关系吗？”
有晴缩得更厉害了，颤抖的声音，就像随时会断掉一样。
“对不起……”
明明连你错在哪了都不知道，却要听你在这里带着委屈道歉……没有比这样更恶心的感觉了！
有晴之前那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在现在看来，仿佛都是为了阴暗目的前序。而着处于其中的自己简直就像是被玩弄在丝线之间的傀儡一样。更可笑的是，他甚至还产生了如同信赖，甚至更胜与此的感情。
一想到这些，杨皓的心就如同被掐住一样难受。他一把抓住了有晴的衣领，把她拉了过来，歇斯底里地质问着：
“如果要道歉的话，就说清楚！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为什么我会被卷进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什么我的家人全都会陷进这么一个糟糕的结果！”
有晴忽然张开了双手，把杨皓抱在了怀里。
“如果杨想看的话，就先把眼睛闭上吧。”
杨皓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什么……”
她的手按了上来，滑腻的手指遮住了杨皓的视线。
“又想弄什么花样吗？”
她没有回答，手却执着地覆在杨皓的眼睛上。
“闭，闭久一点……”
声音里没有一点恶意，反而充满了胆怯。这声音仿佛含有一种魔力，让他不安的心略微平静了下来。
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有有晴轻小的呼吸在耳边，时间几乎静止下来。许久之后，她还没有做出什么的动作。
杨皓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问：“究竟在干什么？还没有好吗？”
“其实已经完了……”
安倍有晴退开了几步，原本放在杨皓脸上的手负到了身后。
感觉到面前温柔的手掌离开之后，杨皓睁开了眼睛。
身后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熄灭了，但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还是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起眼前所见的一切。
淡紫色的家居服的下摆高高地蓬起，几根毛茸茸的东西从裙子下面伸出来，像火苗一样慢慢地摇晃着。漂亮的淡棕色皮毛，在尾端聚集成一小簇亮黑色的毫毛。
她头顶的耳朵已经脱离了头发的掩盖，更张扬地立在空气中着。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容貌和身形，与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没有模特那样浮凸有致的身材，但是那股少女独有的婉约，却散发着揪心的美感。
这样子让人想起了一个耳熟能详的词来。
“九尾狐妖！”
杨皓一边念着，一边往后退开。
听到杨皓的话之后，有晴身后的尾巴倏地直起来，贴合在一起，接着又慢慢地散开。她急急忙忙地摇着手，脸上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慌张。
“其实，其实只有八根，没有九尾这么厉害！”
杨皓愣在哪里，就像在回味有晴说的话一样。
有晴局促地卷着衣服上的缎带，眼神不知道应该落在那里才好。
“那么，杨……满意了吗？”
她红着脸，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看到这样子的女孩，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再存有怒气的吧。尤其是在看到她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之后，杨皓的心里莫名的出现一种负罪感。
“虽然不想给杨看到现在的样子……”她继续搓着衣角，目光在杨皓的身上逡巡着。“但是也没有故意隐瞒，是杨自己一直没有问！”
天真的言论，让杨皓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他转过身，把桌上的蜡烛从新点燃，客厅的墙壁重新被染出橙色。闭着眼睛，从苏醒到现在的时间，快速地回放着。
他摇了摇头，就好像要把什东西甩出脑海。那股因为吃惊而带来的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有晴依然站在那里，两只手不停的在后背和身前来回，找不到应该放的地方。那团尾巴也慢慢地摇晃着。不知道为什么这幅超出现实的画面，却突然给人一种温馨可爱的感觉。
他拉着有晴，在椅子上坐下来，那蓬松的尾巴竟然没有妨碍坐姿，倒是让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然后他在对面坐下，脸上露出少见的严肃表情。
“那么，我现在就正式地问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晴愣了几秒之后，把手慢慢地放到了桌面上。右手食指上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在空中慢慢写着。
“这点我确实没有想过要瞒着杨，只是觉得对于杨来说，实在太离奇了。所以我想在杨皓的精神再稳定一点，再和你说这些事情。”
杨皓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是吗？”
有晴摇了摇头。“应该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知道。关于神谕，和另一边的世界。”
她的手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没有消失，燃烧着的笔迹有些歪歪扭扭的，笔划两端尖细，但在圆滑的地方却又像能够包容一切。
“这是在青丘之里的神池显示出来的文字，读音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不过能够看懂的人还是很多。”
“它的意思是，‘我即将离开，能杀掉所有竞争者的，就能成为神。’”
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其实，狐妖里面一共有两个人得到了石头，按照我们的叫法，是‘魂石’，不过那个很多其他神职好像是叫它‘世界之石’的样子。我的石头，在神谕出现的第二天，就被御门院家族取走了。”
“世界之石？”
杨皓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里面有第二个心脏正在跳动着。
有晴苦涩地笑了笑。
“杨还记得呢，神你的身体里埋进的那一块世界之石。这块石头，不仅能让神职的力量被强化，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人的精神，让你的行为符合神谕。就像之前，杨明明已经想起了‘玲’的名字，但是在见到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应该就是‘魂石’的抑制力在作用着吧。而目的，应该是让杨和原本拥有‘魂石’的我产生对立。”
“按照神谕来看的话，这样的‘魂石’有九块，如果能够全部融合在一起的话，里面蕴含的力量，足够让这个世界彻底地改变。”
杨皓的声音因为竭力压抑着什么而有些颤抖。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吗？既然是你们的事，为什么会牵扯到我的身上？”
有晴摇了摇头。
“杨皓听说过异端战争吗？”
他愣住了，虽然着个词并不罕见，但是安倍有晴说的显然不是在任何一本书上描写的东西。
“从农耕文明开始，神职就是社会体系中一个重要，但是人数不多的团体。有时候，神职甚至能掌握一个国家的决策。
但随着普通人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更多的人不愿意服从看上去须臾飘渺的神意。所以为了反抗神职，各种名目的战争时常会爆发。当然，也有神职选择依附于普通人的意志来保全自身。
最后的一次，是清教徒引导下的排除其他神职的战争。也就是那一次战争，把这个世界彻底割裂成两个。”
她的手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圆，再切成两半。
“残余的神职苟延残喘的里世界，和普通人主导的，工业文明飞速发展的表世界。”
“还没有被消灭，现在能够清楚地知道的有神职存在的地方只有四个地方：狐妖一族的青丘之里，不列颠时钟塔的教导院，梵蒂冈圣城和格林尼治尖塔。而其他曾经存在过的神职，在大大小小的异端战争之后都已经隐世，或者绝迹了。杨应该就是其中消亡一族的后裔。”
“一般人被恶灵吞噬之后，即使恶灵被清除，被吞噬的灵魂也只会随着恶灵一同被消灭，但是玲她却能随着我的指引和恶灵彻底脱离开。杨的血脉，和普通人确实有根本上的区别呢。”
摇曳的烛火下，有晴的话勾起了一幅幅没有见过的画面。
“已经被这世界抛弃的人，面对这样一剂能够让自己重生的药剂，即使可能是毒药，大多数的神职也会毫不犹豫地服下吧。”
杨皓突然冷笑了一声，打断了有晴的话。
“凭着自己的私欲，就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随意的扭曲别人的生活,，就算是，他也只配被称为恶神。”
“杨……”有晴伸出手抓住了杨皓的手臂。“那杨要去那一边呢？”
神职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存在的实感。但是失去了所有过去的，就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即使勉强走在和过去一样的轨道上，也只会感到格格不入吧。
他扬起了头，眼前忽然朦胧起来。
而玲她明明什么也还没有完全去做，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即使遭受了这么多大的不幸，却还温柔地安慰别人……
你的梦想的，会是什么呢？
“如果是我的话，哪边都不想去……”
杨皓小声地说着。
“成为神什么的，这么没有实感的事情为什么要我去做？明明连来龙去脉都没有弄清，却已经被夺走了这么多，我只想诅咒那个被你们称为神的家伙。真的要说的话，现在我想做的，只是保护那些还存在的那些真实和梦想。所以，我就只想站在‘里’和‘表’之间而已，哪边都不想去。”
“嘻嘻……”
有晴突然轻声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
她摇着头，轻轻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杨你我想象的要开朗地多呢，明明是这么不公平的事……”
“人生而不平等，我不会因为这个而抱怨。”
杨皓慢慢走到安倍有晴的身边，盯着她看个不停。
“怎么了？有事吗？”
“刚才就一直很在意的一件事……”
他的脸忽然热起来，如果不知在这昏黄的烛火下面，脸上的红晕一定无处遁形吧。
安倍有晴抬起头，认真地说着：“无论是什么，只要杨说出来，我都会回答的。”
杨皓的手忽然放在了那尾巴上面，手轻轻地顺着她尾巴的弧线轻轻地摸着。
“啊！你在做什么？”
她发出小小的叫声，把那根尾巴从杨皓的手里抢过来，仔细地抱在怀里。
杨皓压着嗓音，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时不时地从有晴的脸上划过，有快速地躲开。
“从刚才就很在意，看上去很软乎的样子……可以摸摸看吗？”
有晴迟疑了一会，放开了尾巴。长长的狐尾摇晃了几下，落在了杨皓的手掌上面。
“看……看在今晚的份上，只有今天可以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