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21

作者:第21集团联邦执政国 更新时间:2020/3/24 8:47:41 字数:3915

我和鸣并排走在夜晚黑暗的街道上。鸣在左边我在右边,这样她就可以用不是“人偶之眼”的另一边看到我。

梅雨时节,微风习习。潮湿的空气本应让人觉得苦闷,但不知为何,此时,心情不可思议的好。

“总是那样吗?”

打破微妙的紧张感和持续着的沉默,我问道,鸣冷漠的问:“什么?”

“你和母亲的交流。你用‘敬语’……好像对待外人一样的。”

“奇怪?”

“倒也说不上是奇怪。就是在想原来母亲和女儿是那样的啊,什么的……”

“也许普通家庭不是这样的。”

她的反应终于不那么默然了。

“我和那个人,一直都是那样的。——榊原君如何呢?母亲和儿子的对话。”

“我没有母亲。”

母子之间的正常交流,那些情报我只能从外界获取。

“唉,这样啊……”

“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所以,一直和父亲两人生活……然后父亲从今年春天开始要在海外呆一年,所以我就突然搬到这里——搬到在古池町的母亲老家来住了。也因此,家人的数量骤然增加。”

“——是吗?”

鸣沉默了一小会儿,“我和母亲,那是没办法的。”鸣说道。

“因为我是那个人的人偶。和摆放在长廊里的那些孩子是一样的。”

没有悲伤,没有寂寞,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我还是感到吃惊,不自觉的发出声音:“怎么会……”

“怎么会……你不是她女儿吗,而且你是活着的啊。”

我还想说和人偶完全不一样,却被鸣打断了。

“活着的,又不是真实的。”

理所当然的,我十分疑惑。

不是真实的?那——

虽然我很想问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在这里,在这种时候,那是我不可以跨入的领域。——于是,我将话题撤回了“我们的问题”。

“今天说的事情你母亲知道吗?关于从五月份开始在班级进行的事情……”

“什么都不知道。”

毫不迟疑的鸣回答道。

“因为是绝对不可以让家人知道的。即使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和她说。”

“要是知道的话,你母亲会生气?那个班上,对你做的非常识性的那个……”

“谁知道呢。应该会在意的吧。但是,她不是那种会生气并且去学校抗议的人。”

“基本上,在这方面她是放任主义。放任,或者说是不在乎。而且那个人,白天几乎都窝在工作室。只要一面对人偶和画就会忘记一切。”

“不会,担心什么的吗?”

我悄悄的瞥了一眼鸣的侧脸。

“比如现在……”

“现在?为什么?”

“就是,那个,送第一次来玩的男孩子出去,而且已经是晚上了……什么的……”

“谁知道——般不会。虽说是‘因为很信任你’,但谁知道呢。也有可能是想那样而已……”

鸣也瞥了一眼我这边,随即立刻转回视线看向前方“只不过——“继续说道。

“除了某件事……”

“某件事?”

……是什么呢?

我再次看着鸣的侧脸,但她只是点了点头“没错”,并不像继续这一话题,慢慢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骤然加快脚步。我喊住她,“那个,见崎。”我稍许提高了声音。

“听了说明之后,我大概理解了‘三年三班的秘密’……但是,你就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鸣停了下来,漠不关心的问道。

“就是,那个,你为了转嫁……”

“那个是没办法的吧……”

鸣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必须有人成为‘不存在之人’。只是偶然,这个人是我”她的语调一如以往,但是我却无法认同。虽然她说“没有办法”的,但却感觉不到那么强烈的“为了大家”的感情。我觉得她完全没有“自我牺牲”或者“献身”的感觉……

“本来就无所谓的吗?”我问道。

“原本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执着地想要和班上的人交往,联系,是吗?”

所以,对于在班级被当作“不存在之人”这件事也可以如此淡然的接受。

“和人有所联系,和人有所牵绊……确实,我不太擅长这种。”

鸣说着,喂喂闭口。

“该怎么说,我在想大家追求的那个,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有时候看上去感觉很不好……啊啊,但是大概,这次的情况,最重要的问题是……”

“什么?”

“假设我没有被选作‘不存在之人’,那么也会有别的什么人担任。那样的话,我就必须加入大家的行列,和大家一样把那孩子当作‘不存在之人’对吧。比起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同大家隔离开来。——对吧?”

“嗯……”

我只能暧昧地点点头,鸣从我身侧离开。急忙的追上去,在左手前方,路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儿童公园,她一个人滑翔一般的,飘了进去。

    6 

在没有人的公园的角落里,有一个柔软的沙坑,旁边有两根高低不同的单杠。鸣握住高的那个一虽说如此,但这毕竟是儿童用的单杠——鸣握住单杠,轻松的倒翻了上去,然后就那样改变身体的方向,利落的着陆。在灰白的路灯下,我似乎看到了那个黑衣黑裤的人影翩然起舞。

我呆滞的,追着鸣进入了公园。

仰靠着单杠,她发出了“啊啊”的声音。那是一种,从未听过的,完结了一样的叹息。——我这么觉得。

我沉默的走到另一根单杠前,摆出了和鸣同样的姿势。她好像就在等着这个一样的姿势。

“我说,榊原君……”

她用没有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捕捉着我的身影。

“好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和你说……”

“嗯?”

“就是,从今天起榊原君也成为了我的同类这件事。”

“啊啊……”

对了,还有这个。

让我切身感受到发生在鸣身上的事的,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这当然也是大问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能想出来吧,”

——就算这么说。

虽说有点丢人,但我还尚未将思绪整理到那里。察觉到这一点,如同对理解能力差的孩子说明一般,鸣开始说道。

“水野君的姐姐死去了高林君死去了,这样一来‘六月的死者’已经有两个人。所以,这已经可以确定今年果然也是‘发生之年’——由于你和我接触,转嫁没有了效果,理所当然的,大家都这么想。即使是迄今为止半信半疑的人,也不会再半信半疑了吧……”

“……”

“那到底该怎么办。——就这么放任下去的话,‘灾厄’还会继续。又会有和班级有关的人死去——旦开始就不会结束,虽说如此,但真的没有阻止的办法吗?即使无法阻止,难道没有办法减轻‘灾厄’吗?一般都会这么想吧……”

我张开双肩,握住靠着的单杠。手掌渗出汗水,滑滑腻腻。

鸣继续说道:“我想,应该是讨论了两种方法。”

“两种?”

“没错——个是从现在开始获得榊原君的协助,彻底将我当作‘不存在之人’。——但是这样也许会削弱。即使多少有些效果,也无法解决。”

这样啊——事到如今我才明白。

在水野桑死去的时候,如鸣所说,就召开了研讨会。那是上周的周四。在从夜见山警署的警察手中解放,回到教室之后,发现谁都不在,在那个LHR的时间。就像望月说的那样,为了不让我知晓,研讨的地点转移到了T栋的会议室。

“若说是两种方法的话,那就是还有一种……”

我说到,鸣静静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

“将‘不存在之人’增加到两名。”

“——哈啊……”

“也许他们想着这样转嫁的效果可以被强化。是谁说的呢……有可能是决策组的赤泽桑。对于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她从一开始就是强硬派……”

那天赤泽泉美当选新任女班长,也是出于或许可以对班级的动静有所影响的考虑。

“总而言之,讨论了关于今后的‘对策’之后,就决定了。然后从今天开始榊原君成为了我的同类……”

今天早上的那个集会,是为了探讨是否从今天开始实行那个“追加对策”,避着我悄悄的召开了。在上周周末,得知高林郁夫的死讯之后——

“但是——”

即使如此我果然还是无法十分认同。

“但是,又没有一定有效的保证,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所以啊,都说了大家在拼命呢。”

鸣加强语气。

“五月和六月,已经死去了四个人了。要是放任继续的话,也许接下来就是自己或者自己的父母兄弟也说不定,仔细思考的话,这可不是玩笑呢。”

“啊啊……”

……确实,是这样。

每个月,在三年三班的关系人里,随机的,必然会出现“牺牲者”,所以也许下一个就是鸣,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也有可能是刚才见到的鸣的母亲——雾果桑,也有可能是我的祖父母。再想想,甚至有可能是身在印度的父亲也说不定?——虽然能够想到,但我还是无法产生像鸣说的那样的真实感。

“你觉得,毫无道理?”

我立刻回答,“我是这么觉得。”

“但是啊,若是这么想如何呢?”

说着鸣离开单杠,面向我。放任黑发被风吹乱,“也许无法保证……但若是那个方法有制止‘灾厄’的可能性的话,那不也挺好么?而且,我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才接受成为‘不存在之人’的。”

“……”

“我在现在的班级里也没有那种大家常说的‘挚友’一样的朋友,对于久保寺老师说的什么‘大家共同跨越苦难,一起毕业’也感到很恶心,或者说是感到很蹊跷……但是,如果有人死掉的话还是会感到悲伤。即使我自身不会直接感到悲伤,也有许多其他悲伤的人……”

我无法回应什么,只能看着鸣嘴唇的动作。

“现在还不知道这次的‘追加政策’有没有效果。但是,把‘不存在之人’增加到你我二人的话,也许就能够制止更大的灾难。那么,也就不会有人因为谁的死去而悲伤。——即使可能性很小,但不也挺好吗?”

听着鸣的话。

——为了大家,拜托了。

不自觉的回想起上周周六,望月说的话,对于那样的漂亮话,其实我是觉得无所谓的。但是在刚才鸣的话里,有着区别于“为了大家”这句话的深意。我这么觉得,而且……

即使我在此甘愿被当成“不存在之人”。

那么,我们——我和鸣的关系会变得如何呢?我思考着。

作为班内两名“不存在之人”,是不是我就可以毫无芥蒂的,无需顾虑的和鸣接触了呢?

因为我们,可是被大家隔离了的“不存在之人”啊。这也就是说,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除了我们以外的班上的所有人,都是“不存在之人”……

那也不错。——这个时候,我如此想着。

若干的困惑,若干的后悔,还有若干的,连我自己也无法很好掌握的让我坐立不安的不知名的感觉。

走出公园,沿着夜见山河的堤坝往上走,满月从云间的缝隙里探出头来,照亮夜空……最终在河上的桥头,我们告别。

“谢谢你。回去的时候,小心。”

我说道。

“要是相信今天的话的话,那么你也和樱木或水野一样,非常接近‘死亡’。所以……”

“榊原君也要小心啊!”

鸣毫不动摇的说道,并用右手中指的指尖,斜抚着遮住左眼的眼罩。

“我不要紧的。”

为什么她会那么肯定的说呢。——我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将视线转向她,然后鸣放开了眼罩,右手,伸了过来。

“从明天开始请多指教啰,作为同类。sa·ka·ki·ba·ra君……”

轻轻握手时传来的触感,令人惊讶的冰冷……但是,我的身体却似乎被这感觉撩拨,变得炙热。

轻轻转身,鸣走向来时的路。因为是背影所以我不是很确定,但那时的她好像,确实摘下了左眼的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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