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冷静下来陷入浅眠,却被吵醒。
放在被子旁边的手机,发出小小的绿光不断震动。——是谁呢?都这么晚了。难道是敕使河原,或者?还是说……
我一面猜测,一边接起电话。
“哦?”
从第一声,我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不自觉的就问到“干嘛?”。
这是来自遥远的炎热异国,来自父亲的电话。虽说是很久都没有打过电话了,但竟然是在这个时机。
“印度很热吧。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在吃咖喱晚饭。情况怎么样?”
“身体很好。”
不能让父亲知道班级同学和同学亲属相继死去。……也许是应该告诉他的吧。还有今天从鸣那里听来的话……
想了想,打算还是算了。
简略的讲的话未必能够很好的传达,仔细说明的话又会花费很多时间。而且,还有“不能告知家人”这一决定。
——那就干脆,就这样不告诉他好了。
在“夜见之黄昏……”的地下展览室,上次遇到鸣的时候,她说过。
——要是知道了,也许……
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不知道”的话,能够多少降低一点“死亡风险”吗?——总之。我决定不要在国际电话里讲太过复杂的事,于是我只把一件事同父亲从另外的角度讨论了一下。
“那个,是个很奇怪的话题。”
“什么?你恋爱了吗?”
“别闹了,真是的。不是那么无聊的笑话。”
“嗯,抱歉。”
“那个,你听没听过老妈关于以前,关于中学时代的回忆?”
“啊啊嗯?”
电话对面的父亲,相当的出乎意料。
“你干嘛啊,这么突然。”
“老妈以前上的学校,就是我现在就读的这所中学吧。夜见山北中学。听到三年三班,老爸你没想起来什么吗?”
“嗯嗯……”
父亲沉吟着,沉默了几秒。——但是,回答只有一句,“没有。”
“没有吗?什么都没有?”
“那个啊,问肯定是问过的,但是你这么问我。理津子是三年三班啊。”
嗯……算了,年过五十的男人的记忆力,也就这样吧。
“话说回来,恒一……”这次父亲开始发问。
“你去那边已经第二个月了,感觉怎么样,阔别了一年半的夜见山。不知道有没有变化啊。”
“那个……”
电话就着耳边,我歪了歪头。
“阔别一年半?我上了中学之后,是第一次来这边吧。”
“嗯?不,不可能……”
咂的,噪音的出现,扰乱了父亲的声音。
这个房间的信号本来就不好——我想着,于是起身,暂时将电话挪开耳边。确认屏幕上的信号格。虽然立着一个电线的符号,但是嘶嘶嘶嘶的杂音却很强烈。
“……嗯嗯?”
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父亲的声音。
“啊啊……这样吗?这样啊。嗯。那是我记错了……”
用突然想起来一样的语气说着。但是那之后,由于杂音的干扰,越发的听不清……最后,连通话本身都被切断了。
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电线符号,慢慢的把手机放在枕边——
不经意的,感到强烈寒气一般的颤抖。全身……不,不只是身体。还有内心,也同时,战栗不止。
……好恐怖。
慢了一拍,脱口而出。
好恐怖,好可怕。——就是因为感到这些,所以才会颤抖。
今天从见崎鸣那里听到的一连串的,关于三年三班的故事。——是因为这个。听的时候和听完不久倒还没有那么严重,就像是运动后的肌肉酸痛是有时差的一样,现在突然……
一直以来在自己和那件事之间隔着的一层半透明的薄纱,突然之间消失殆尽。褪去遮掩,带有浓郁显示色彩的恐怖……
——三年三班这个班级,很接近“死亡”。
——因为接近了“死亡”。
——要是就那么放置不管,“灾厄”就会继续。
——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虽然都这么说……
若是鸣的话都是事实,若是,从今天开始的“追加政策”没有奏效——
那么,就会有谁接连被卷入“死亡”吧。
我自己,自然也有被卷入的可能性(啊啊,事到如今了在说什么)。
三年三班的学生有三十人。减去樱木和高林是二十八人。即使只将对象限定在班级的学生里,那么简单计算一下,也是有二十八分之一的概率,也许今晚我就会……
亲眼见到的樱木由佳利的悲惨命运,从电话里听到的直播一样的水野桑的电梯事故……混杂在一起,溶合在一起,昏暗的,如扭曲的蜘蛛网一样的在心地扩散。
那其中——
写在教室里鸣的桌子上的那个涂鸦,在脑海里浮现,放大。
‘死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