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拍开头顶的温柔，迈着轻快的调子向大水缸走去：“禾汐，你有没有觉得这蝉子乡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陆淼淼俯身水缸边，如柳自赏的美态令禾汐深感意外，“能有什么不一样，无非是有人来、有人去罢了。”
陆淼淼食指点破水面的止静，细小的涟漪推得她倒影朦胧，一张俏脸下似乎别有秀丽。她又问道：“谁从何而来？谁又去了何处？”
“淼淼，你今天不对劲。”想了想，禾汐犹豫坦白道。
“嗯？我哪里不对了？”
“气质……哪里都不对……”
陆淼淼天生丽质，样貌、身材极佳，虽然曼身水汽与现在风雅相映衬下使得她整个人宛如出水芙蓉，哪怕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但在禾汐眼里这种美并不属于活泼开朗的她，不仅没有为她增添光彩，反而让她失去了闪光点。
此时的陆淼淼给人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盯着回归平静的水面，陆淼淼苦笑一声，赞赏道：“嗨呀，真不愧是远月，稍微露点破绽就让你抓住了呢。”
“什么意思？”药杵被攥的死死的，拇指摩挲颗粒质感的杵身，他眉宇间爬上褶皱，“淼淼，这么开玩笑是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好像两个人格瞬间完成切换，怎么看怎么诡异。如果早些送进去治疗，说不定康复的几率会大一些。
似乎看穿禾汐心中所想，陆淼淼丢给他一个白眼，那一瞬回眸令人心神迷离。
果然，现在这个状态下就算他隐约看穿自己换芯不换壳，也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举动。
见禾汐今非昔比，“陆淼淼”扶额，心有预感接下来的计划可能并不顺利。
白瓷一次次沏过棕绿的茶水，尽管她没能尝出味道，但注意到禾汐沏茶时的专注，也该想到里面茶香是何等精妙，故轻声笑道：“好茶。”
两指捏住杯盖小柄，她小指优雅上翘，偶尔也会展露一丝俏皮，与她一身仙气如鱼得水，仙凡气同具时时引人遐想。
暗中注意到对方行为举止的变化，禾汐哪儿能猜不到坐在对面的人已不是陆淼淼，可能是鬼魂，更可能是仙神。作为无神论和新时代唯物论的坚守者之一，他仿佛听见心里有阵巨响，似蛇嘶又似雷响，大抵是什么东西裂开了吧。
回过神，禾汐强制拉扯卡壳的脑子进入运转，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继续发呆。
“敢问上仙为何而来？”学着电视剧里那套，禾汐决定把毕生的演技都拿出来，“小人的朋友现是否有恙？”
上仙？小人？还有这古怪腔调？看来这幻术级别还真不低，竟然把远月脑子里的东西都掩盖了。
似乎是头一次见识到傻白甜模样的禾汐，“陆淼淼”掩嘴轻笑：“我可担不起你一声‘上仙’，你还是保持平常心和我对话就好。”
可惜幻境带不进手机，不然她保准要把这一幕录下来，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就看看解闷，甚至还能当做黑历史要挟禾汐给自己打下手。
当然了，现在只能想想……
禾汐应一声就没了下文，怎么看怎么尴尬。话虽如此，但真见过神仙下凡的人又怎么可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啊？
他觉得自己能拉住理智那根弦，不立马晕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换个人来未必会做得更好。
“陆淼淼”也没在意，先是确定计划流程，然后开始对禾汐一阵忽悠，逐渐消磨他的警惕性。但说着轻巧，真正施行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禾汐设下的层层戒备很惹人恼火，“陆淼淼”光是向他解释真.陆淼淼的现状就差点心力衰竭。
“你朋友真的没事。”
“您……你让她出来跟我说话，我就相信你!”
“我保证她好好的，她现在只是睡着了，别担心了好不好？”
“不好，让她醒来跟我说话。”
“……”
差点一口老血喷进茶杯里，“陆淼淼”果然还是太低估禾汐嘴皮子的功力，就算变成傻白甜也一样不好对付。
艳阳无聊地偏向西山头，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在耗费大量口舌后她终于框住了禾.傻白甜.汐。内心生出的，堪比买蛇夫山泉中了再来一瓶的喜悦，让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这个纠结有没有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决定这次出去后定要痛宰禾汐一顿。这才开头，后面有多困难她心里大概……有数了。
“还请相信，我这辈子绝不会对你不利!”努力绷住自己“大道仙人”的身份，“陆淼淼”神色郑重地做出保证。
“这辈子？你们仙人寿命辣么长，万一你对下辈子的我不利，辣怎么办？”
自仙人口中了解到万物生灵真有来生、孟婆汤的口味可供选择、地藏菩萨其实是宣传广告等信息后，禾汐逐渐接受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蛇鬼牛神的设定，然后找回了平常心开始神皮：“所以你敢不敢拿自己的勾勾对天发誓啊？长辈们都说仙人鬼灵的很，可不能大意。”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羞着脸，“陆淼淼”说话细弱蚊声，“而且我可是女孩子啊，你怎么能……”
“你只是附身在淼淼身上而已，鬼知道你真身是不是男人。”
瞪大眼，禾汐笑眯眯的表情在眼帘上迅速放大，“陆淼淼”突然后悔，或许自己就不该浪费精力救这个小子。恢复平常心的禾汐在她眼里根本就和魔鬼无异。
不知是不是被气到了，“陆淼淼”突然重咳两声，一抹血丝淌下唇角，那鲜红的色彩在霞光反照中是那般刺眼夺目。与此同时，两人周边环境开始如风中烛火明灭不定、所有事物渐渐褪去光彩，然后发生轻微的扭曲。
禾从瞥了一眼诡异扭曲的五指，很快从怀中抽出手帕为“陆淼淼”擦拭血迹，不过因为视线波折的缘故一些血擦歪，那幅精致容颜也顺手变成大花猫。
“陆淼淼”因小魔鬼的下意识举动愣了神，然后欣慰一笑。果然，远月就是远月，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放手……”轻轻拍下那只关怀的手掌，“陆淼淼”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禾汐挠挠眼角，把手帕收回口袋。他转移话题道：“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感觉世界末日都不过如此。”
没有作答，“陆淼淼”隐约感受到什么抬头凝望天空，禾汐也随着视线看去，然后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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