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梦醒(夏)

作者:閥師爺 更新时间:2020/3/14 0:00:43 字数:2362

阿嬷的怀抱并不宽阔,纤瘦的身材如柳絮般单薄,但依偎在她并不厚实的臂膀里,自步入隐世以来禾汐从未如此安心过。轻轻合上眼帘,禾汐有些舍不得离开,但心中做下的决定依然没有撼动。

他知道自己可以在执念中留恋,但绝不能停留在这里。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完成。正是因为清楚知晓自己肩头背负的责任,他的情绪才愈加低落,眉宇间的哀愁仿佛快要凝出水来。

似乎察觉到怀中发颤,阿嬷心疼地抚摸禾汐的脑袋,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无论发生什么阿嬷都会站在你身后,做你的港湾。所以呀,汐儿如果觉得委屈了、伤心了就哭出来吧……”

怀中的人儿有一瞬停止颤抖,接着却身体却发颤得厉害,低声忍耐着呜咽。

“就算大声哭出来也没关系,阿嬷会一直、一直、一直在这里陪着汐儿的。”

最后话语包裹着温柔的糖心,阿嬷轻轻拍打着禾汐后背,软化了他所有矜持,卸下了一切防备。他放声大哭起来,喉咙滚烫发出断断续续的悲鸣。

“阿嬷…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傻孩子~”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

“阿嬷不走……”

“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阿嬷,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你、你不要走……”

“不要走……”

渐渐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弱不可闻。禾汐紧抱着阿嬷沉沉睡去,泪水肆意流淌过面颊,让这个大男孩脆弱而狼狈,但阿嬷的目光依旧温暖,剪水的美眸充斥着柔情和心碎。

手中丝巾拭过涓涓泪流,她抱着禾汐一起躺下,看着禾汐的身体缩小至六七岁的模样。这一刻,大家好像都回到了过去。

“这些年过得很苦吧,汐儿。”

“真是非常抱歉,是阿嬷太没用了……”

反手紧抱着禾汐的腰肢,阿嬷的感受到揪心的痛苦。

因为禾汐失去意识的缘故,这片执念幻境不可避免地开始溃败。注意到不论是房间还是自身的存在都在模糊远去,阿嬷仔细抚摸着禾汐的俏脸,柔声道:“汐儿别怕,阿嬷说了的,会一直陪伴着你。”

闭上眼,随后贝齿轻启,小时候熟悉的童谣响起——

摇啊摇,摇啊摇~

我的宝宝要睡觉。

小花被,盖盖好,

两只小手放放好。

摇啊摇,摇啊摇~

我的宝宝睡着了。

在轻缓抒情的歌声中,幻境终于迎来了终结,一切重新沉寂到了执念的深海底下……

现实里青年苏醒,双眼睁开两条缝,泪水流转在眼眶里让视线朦胧。

“我……现在在哪?”

抹去眼泪,打量四周后禾汐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常住的出租屋,倒是有点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唯一不同的就是空气里明显有些医用消毒水的气味。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个面带口罩的年轻女子推门而入,看到人醒来后眼神不断闪烁。

禾汐躺着看不清人,但听见开门声的刹那就起身而立,但还没靠稳床头就被女子压了回去。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别乱动。”

“……谢谢。”虽然不需要休息,但他也不想直白地辜负别人的好意。

“对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生产很顺利,是两个健康的女孩。”

“?”

禾汐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抱歉,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看来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呢,字面意思就是:你、成功、产下、两名、身体健康的、女婴。”

“哈?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如果不是能感觉到自己载体里啥都没有、啥也没缺,本体的元阳也没破,他还真就信了这人的鬼话。

仔细感受一番,然后他就凭借气息变化识破了女子的身份:“笨蛋颂,你是又皮痒痒了对吧?”

“你怎么认出来的?”风雅颂摘下口罩,清冷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真是一点也不有趣,反应就不能夸张一点?”

“本人不有趣还真是对不起了。”

随口敷衍一句,禾汐眼神微眯,开始询问他沉睡期间凡世发生的重要事件,风雅颂也知道玩笑适度的道理,当即认真起来。

“你是说大量冥间亡魂出现在凡世?”

禾汐追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风雅颂回答:“凡世这边出现的多是没有自主意识的鬼魂,已经镇压得差不多了,还剩下收尾工作。”

听到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禾汐暗叹民间驻守的隐士们行动效率还挺高,才一个月就收拾完了。正常情况下要收服那些东西没个三四月也够呛。大概还是因为隐世那边历来的规定,绝不允许凡人介入其中,引起社会动荡。

知道少女只是个入职三年的萌新,所以禾汐没有问隐世那边的情况,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风雅颂就把她从父辈那里听闻到的隐世消息汇报上来:“隐世那边我听我伯伯说,似乎出了几只极为难缠的凶神厉鬼,大佬们也在想办法对付,现在仍然在纠缠。”

“隐世就那么大点,就算一路怼也早该怼死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跑到凡世来了也说不定。”

闻之眉头微皱,禾汐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不禁陷入思索。

传说“元始天王”盘古开天辟地后身体化作万物基础,盘古斧意外遗落时正巧划破夏熵大地的一角,由此再度创造一片小天地,数千万年后经过百万正神蕴养成了如今的隐世;而凡世仅包括盘古大神最初开辟的大天地。

两片天地处于不同的位面,就算冥间厉鬼怨魂不慎出逃也不该入得了凡世啊。希望不会真如风雅颂所说,不然情况就麻烦了。

由于载体机能并没有下降,自然省去了调养和康复训练那些功夫。风雅颂带着他办理好出院手续后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医院。也在这时她才想起来,苏醒的禾汐可不像睡着了那样,能任她自由摆布。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风雅颂讪笑着转移话题:“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看穿对方的小动作,禾汐并没有揭露的心思,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老板娘那边。”

“神玄的情报网用起来很舒服,我去那里问问。”

“嗯,那我先回……啊,对了!”似乎忽然想起什么,风雅颂道,“老板娘在你沉睡期间也经常来看你,记得跟她道谢啊!”

“我会的。”

禾汐郑重点头道:“不仅感谢她,也要感谢你。如果我没猜错,进入我执念的人就是你吧?”

风雅颂点头,也不想隐瞒这件事:“情急之下才做此下策,然后,对不起。”

“说这个干嘛,我又没怪你。”

“我知道……但我这是为之前怀疑你的话而道歉。”

禾汐哑然。当初他和风雅颂路经蝉子乡遗址时描绘过小时候蝉子乡的美景,但那时的她并不相信那片荒芜的鬼村以前真有那般美好,为此两人还闹了一次小矛盾,虽然很快就和解了,但多少还是让禾汐有些不爽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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