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崇宫澪的一生,如果按顺序把记忆中浓墨重彩的画面描述出来的话,其中的大部分——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围绕着崇宫真士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和真士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被真士带去海边的那一天。
——真士,在澪的眼前死去的那一天。
它们,就像大树的树根一样,或者说,就像锐利的楔子一样,深深的镌刻在了澪的记忆里,成为了她走上破灭与救赎之途的原动力。
一切,都是为了真士。为了取回与真士那段最为光辉闪耀的时光。因为这份感情,澪一个人坚持战斗了超过三十年的漫长时光。
三十年。足以让一个孩子成长为大人,也足以让一颗天真的内心饱经风霜。但是澪不在意,时间足以消磨一切的定理在她的身上并不适用,反正哪怕是世界终结了,澪也有办法存活下去吧。
是的,再漫长的时光都不足以使澪恐惧。真正使澪恐惧的,从来都只有——「他所不存在的未来」。
真士也好,士道也罢……他们归根结底都只是芸芸众生里的某一个。自然不会选择,由这个母亲孕育出来的生命有善有恶、有好有坏——但是这个痴愚的母亲既不懂的捡选、更不懂得对善者应当施以恩德、对恶者应当施以惩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劝人向善的幌子罢了。
恶者所受到的报应,从来都只是来源于他们行为造成的后果,而不是恶行本身。
——澪是如此理解的。如果命运不是愚痴的,那么为什么连续两次把自己最重要的人夺走。
既然如此,走向漆黑罪孽的道路也是无可奈何吧。
向名为「命运」的不公正的伪神宣战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于是,背负着「Deus(上帝)」之名,澪走上了与这个圣洁称呼极不相称的永劫旅途。
一切都是值得的——
澪总是如此思考。
无论是与时崎狂三相遇的时候。
无论是作为村雨令音的时候。
——无论,是欺骗弥双乃风的时候。
…………
澪,陷入了沉思。
她不清楚刚刚「万象圣堂」的光带穿过乃风的身体时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景象绝对是异常的。
花之天使——「万象圣堂」那无数花瓣当中的某一片失去了它原本绚丽的颜色,布满了像是被病毒侵蚀似的灰黑色斑痕。
仅仅只是一片发生了异常而已,相比较「万象圣堂」整体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如果不是它与正常的花瓣颜色差异过大而显的异常扎眼,或许就连澪都会将其忽略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伴随着澪的心念一动,那片被侵蚀的花瓣就自动从主体上脱落下来,化为烟尘飘散。
不管「万象圣堂」是被什么东西所侵蚀,澪都让它和这片花瓣一起消失了。至于缺失的这一部分,「万象圣堂」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生长出来。
然后,澪回想起自己的目的。
——灵结晶。能让人类成为精灵的魔性宝石。
为了自己的目标,澪把自己的力量切分开来,生成了灵结晶,把人类一个一个变成了精灵。
但是,有一个例外。
——并非是由澪创造的精灵,弥双乃风。
本来澪对她的出现是持有疑惑但并不在意的态度。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微小,相比较其他由自己创造的精灵根本没有丝毫出彩的地方,就算她某一天真的会成为自己的阻碍对澪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但是,伴随弥双乃风的成长、以至于得到了实现愿望的天使——「苍穹圣者」之后,她才逐渐真正进入到澪的视野当中。
这是澪都不具备的、奇迹般的力量。弥双乃风这个不可控的因素或许会在未来最终决战之时,成为澪难以预测的阻碍。
只不过澪没有想到的是——在决胜的那一天来临之前,五河士道便因为DEM的阴谋而夭折了。
失去士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筹划便成了一场空。但是即便是第二次受到这种打击,澪也未曾有过放弃的念头。
悔恨也好、悲伤也好……这些只能是重新见到真士以后尽情用泪水释放出来。
在此之前,澪不能让任何东西动摇自己。
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如此思考的澪,将目光转向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
——展现奇迹、实现愿望的天使,「苍穹圣者」。
当澪注意到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当做是威胁的不可控因素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启发般的顿悟感。
说来也是奇怪,身为Deus(上帝)的澪,居然也有一天会觊觎别人的力量。
但是说成是卑劣也好、邪恶也罢……被他人憎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总之,澪有了一个新的目的,那就是夺取弥双乃风的力量。如果拥有了这份奇迹、再配合自己的能力……甚至可能都不需要藉由五河士道的身体,澪可以尝试直接将崇宫真士复活。
当然,如果将一个去世了的人复活真的说做就能做到的话,或许都不需要澪插手,弥双乃风自己就早把这个工作完成了吧。
「苍穹圣者」的力量还不够。至少就现阶段而言,就算是「苍穹圣者」也有无法实现的愿望。
但那终归只是深浅的问题罢了。澪决定利用弥双乃风,让她获取创造生命的力量,然后——由自己来夺取。
就像是灵结晶本身与人类并不相容、得到了刚做出的灵结晶的人类会因无法承受其力量而暴走一样,澪会用数名人类的身体精制灵结晶。
而通过弥双乃风的身体来获取这个禁忌般的能力,也与这个过程一般无二。
只不过让澪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应当是整个计划当中最简单的一环——即夺取弥双乃风的灵结晶——出现了问题。
就在刚刚到一瞬间,「万象圣堂」的光带确实已经触碰并且缠绕上弥双乃风的灵结晶。
但是在澪准备操控光带将灵结晶从弥双乃风的身体内抽出来时,宛如是被电击一般的痛苦感流遍了澪的全身。
『……』
澪看着自己抬起的手掌,沉默不语。
然后,用力握紧。
(明明已经抓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拿不出来?是弥双乃风本身的抗拒造成的吗……还是因为这颗灵结晶本来就不属于我……)
试着思索失败的缘由之后——这份缘由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结果。
『不行——。』
考虑到这里,澪静静摇头。
不管过程中会遭遇怎样的困难,澪最终都会一一克服。
三十年来都是如此,这次也会是一样。
『……绝对要获得这份力量,为了真正实现——我的愿望。』
如同耳语般的轻微低喃以后,澪以温柔的神情将手伸向面前的虚空中。
就好像,在轻轻地抚摸那个人的脸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