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犹如梦中世界般的异空间。
——黑白两色的天空出现裂纹,如同蛋壳般不断碎裂并剥落,露出其后涌动着的不祥色彩。
——脚下所处之地,接连不断的震动和如同悲鸣般的地鸣声响彻四方。
这个充斥着奇幻色彩的异空间正在崩塌瓦解、由一个更加诡异不详的世界取而代之——面对这只能让人视为幻想的异常惨烈的景象,七罪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在这之中。
『——呼。』
立于天空彼方的澪丝毫不显动摇。
而在她身后、那原本散发出极彩光芒的神之树,由根部往上被颜色复杂的某物逐渐侵蚀。在那渐渐萎缩的无数枝叶上,扑簌簌地落下灰黑色的叶子。一时间,漫天的枯叶飞舞,为这个末世到来般的异空间增添了一些壮烈的色彩。
『原来如此,真是绝景。眺望着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分崩离析,这种感觉意外地还挺奇妙。』
无数神之树的落叶从身侧划过。澪眺望着这别致的风景,眼神遥远。
『和我上次和你相遇时一样啊——原来就是这股力量阻止了我夺取你的灵结晶。但是……那些东西理所蕴含的东西,好像并不是灵力啊。』
『诶~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吗?真不愧是澪亲啊。』
「乃风」用手指轻轻戳着脸颊,发出空洞的赞叹。
『天宫市……那是满载着我的回忆的城市。』
仿佛没由来的,澪平静地诉说着。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身旁连躯干部分都渐渐开始腐烂的神之树「轮回乐园」。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一直、一直一直地和真士在那里平静地生活下去。』
腐烂般的不详色彩渐渐蔓延至澪的四肢,就连那散发着淡淡炫光的灵装也黯淡了不少。
『但是你……你却将整个天宫市都变成了你的饵食。你现在应该满意了——这种力量确实很强大,出其不意下连我也几乎没有办法抵抗。』
『………!』
七罪被澪的话所震撼到,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向身旁的「乃风」。
『……暴露了呢。』
轻轻伸出舌头,「乃风」用一种魅惑的表情舔了舔嘴唇。
『没错哦。回忆也好、情感也罢——包括那四十多万人的灵魂在内,都成为了吾的一部分。』
『乃风!你在说什么胡话?难道天宫市大空灾真的是你……而且还是故意做的!?』
『………』
『有什么难以置信的吗?吾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某个愿望,为此吾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四周的黑白色已经完全消退,不详的色彩开始在整个世界流动。
『小小的天宫市算得了什么?别说只是几十万人,就算要再吞噬上亿人,吾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够了!你这个恶魔别再用乃风的脸说这种话!』
七罪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将手中的扫帚指向「乃风」。
『……连你也要与我为敌吗,七罪。』
这一次居然没有带上奇怪的口癖,「乃风」神情第一次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但是,很快就又恢复到漠然。
『没关系。尽管怨恨吾就好。等到愿望成真的那一天,士道也好……各位精灵也好……还有天宫市,吾都会一并交还给你。』
『什、什么……?等下……你,你做了什么!?』
『……但是现在不行,还不到时候。』
「乃风」用灵力禁制住七罪的行动,转头望向于高高的天上一言不发的澪,
『拜托先放过这孩子,汝没意见吧?』
『……随你的便。』
「真理殿堂」对于澪的侵蚀已经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地步。但是即便如此,澪依旧游刃有余地抱起胳膊,将被灰色侵染大半的脸偏向一边。
「乃风」轻轻地一笑。
『——AIN TRU(真理殿堂)。』
然后,口中呼唤出了这个名字。
漆黑的门扉与不祥的瘴气中显现,但是大小于当日在天宫市出现时却是天壤之别。
『……那是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哦,七罪。』
脸庞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乃风」的手指轻轻一点,门扉便缓缓地打开。
『等你到了那边,自然就会明白吾想要做什么。等所有事情结束,吾自然也会过来——但是如果来不了的话……』
「乃风」看了一眼天上的澪,神色并未变化。
『可以拜托你替我完成吗?如果是你……如果是七罪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
七罪并未明白「乃风」这番话的含义。但还没有等她过多思考,就被「乃风」直接扔到了门扉当中。
『……祝你一路顺风,七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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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灵力愈发混乱的灰色世界中,「乃风」与澪对峙着。
『动手吧。再等待下去,汝就彻底没命了——看在汝放过了七罪的份上,吾可以给汝这个忠告。』
『不用这么着急。生命在缓缓流逝的感觉对我来说可是难得的体验。』
身体已经被可怖的混乱颜色爬满、两个眼角开始流下黑色的血泪。
但是,澪仍旧露出带有圣洁感的笑容。
『我啊……以前可是连想死也死不掉哦。』
『……真是的。明明都已经努力至今了,不会在最后的最后动摇了吧,澪亲。』
听到这句话以后,澪微微怔了一瞬间,随即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是啊,都走到这一步了。既然如此——』
澪缓缓地伸出了右手,然后呼唤出最后的天使的名字。
『——「 」(AIN)』
一颗漆黑的种子缓缓浮现,象征着「无」的漆黑色彩涌向「乃风」。
『——AIN TRU(真理殿堂)。』
漆黑的门扉凭空浮现,象征着「侵蚀」与「污染」的混乱色彩迎上袭来的黑色洪流。
两股力量交织的一瞬间,「乃风」这边的混乱色彩瞬间土崩瓦解,甚至没能有一丝一毫的抵抗。
下一刻,名为「真理殿堂」的漆黑门扉也被黑色的洪流洞穿而过,分解为粒子缓缓消散。
『……果然,不是对手啊……』
「乃风」的空洞瞳孔映照着漫天的漆黑色彩。虚无缥缈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在这种力量下,就算是「愿望」也会被吞噬殆尽吧。
『……其实我早就明白,真正的真士已经不会回来了。』
在被吞噬的一瞬间,「乃风」本该直接消散的生命竟然依旧保留了下来。
『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啊,我真正的愿望其实早就不是复活真士了。』
『哪怕是虚假的也好……哪怕只是在欺骗自己……至少,我想要和真士一起白头偕老……』
在沾之即死的无之帘幕之外,传来的分明是澪的泣音。
『……这种时候汝还在犹豫什么。再不杀了吾,汝绝对会死的。』
『………!』
澪猛然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
死亡的预感,早已经愈发清晰。
但是只要将「乃风」用无的力量抹消,一切就自然会恢复正常。
可是……
就算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最终存活了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是因为对方是毁灭了天宫市的罪魁祸首、这种大义凛然的理由吗?
不、不对。
从始至终,只有自己是人类历史中最大最邪恶的灾难——绝对的究极恶。
澪明白自己无法被原谅,也根本不祈求原谅。
但是——只有这份心情,绝对不是谎言。
血泪依旧在无可抑制地流淌着。
『——喂!崇宫澪!汝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啰嗦啊。』
澪在逐渐淡薄的意识中喃喃道。
对方就是「愿望」力量的本身,消灭了对方就等于消灭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悲愿。
就是为了这份愿望……
不知道杀了多少的人。
不知道让多少人变得不幸。
『——真是对不起……大家……』
死去的人们也好……诸位精灵也好……
弥双乃风——
拜托你……为大家带来幸福吧……
最后残留下来的澪的意识,就这样逐渐消融。
(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仿佛是听到了澪的愿望一样。
(——澪。)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这个声音,让澪睁开了闭上的眼睛。
因为那是——澪这三十年来,思念的不能自己的声音。
(真……?)
(——啊啊,抱歉呐,澪,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或许这只是浮现的幻觉。
或许这只是混乱的听觉。
澪能看到,自己那个日思夜想的挚爱之人,在此刻向自己展开了双手。
(真……?真……!)
澪拼命的伸出手,抱住真的身体,发出了不成声的泣音。
——三十年。
我一直一直一直寻求着你。
明明你一直,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
(啊啊。我也一直,都想见你……)
真的臂膀,丝毫不输给澪地回应过去。
这一次,什么都不能再将我们分开。
什么——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