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将尽。
微微泛白的天空,为房间提供了朦胧的光芒。
为了观赏天空而铺就的玻璃天花板,令人安心白色的墙壁。寥寥几株植物摆放在一旁,瘫坐在长椅上的士道木然仰面,失神的眼瞳中倒映着灰白色的天幕。
失魂落魄——只能如此形容士道的现状。
这里是空中舰艇Fraxinus(佛拉克西维斯)内部的休息室。
各种繁杂的心绪如同一团乱麻,堵在士道的胸口。
对反转精灵「修女」存在的悲悯。
对同班同学鸢一折纸加入了DEM的困惑。
对朝夕相伴的妹妹五河琴里居然也是精灵的震惊。
对艾萨克·维斯考特最后所展示的、对精灵似乎有压倒性克制的不详兵器的恐惧与战栗。
以及——对被夺走灵结晶、此刻在急救室内生死一线的小红所抱有的悔恨与自责。
士道缓慢又僵硬地俯首。
双拳紧握到指甲几乎陷入进肉里。
牙齿紧咬到干枯的嘴唇渗出血液。
被各种混杂的负面情绪所支配,最后化为一股噬心挫骨般的不甘——
『咕呜……!』
不管再如何努力忍耐,没出息的泪水也如同坏掉的水阀般抑制不住地涌出。
即便士道拼命想克制住声音,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反而显得更加可怜又可悲。
『——士道……?』
某种液体被打翻的声音,以及熟悉的少女声音同时响起。
在看清来者是谁之前,士道的脸庞被某人紧紧拥入怀中。
『嗯——!?』
『……乖哦,乖哦。』
少女——夜刀神十香,在轻声抚慰的同时,温柔地抚摸士道的头发。
原本为士道准备的热牛奶被十香掉落在地上。纸质的杯子歪斜在一旁,在地板上缓缓蔓延的牛奶还冒着些许热气。
压在士道脸庞上的温暖触感令他取回了些许冷静。
自十香身体上所传来的温度和馨香,渐渐平息士道濒临崩溃的情绪。
接下来经过数秒之后,士道轻拍十香的手臂表示安心,后者才终于松开了手。
『……冷静下来了吗?』
『是……是的。』
士道深呼吸了几口气,抬起头来对上十香担忧的视线。待在后方的四糸乃用手遮住通红的脸颊,不过还是从手指的缝隙间清楚目睹了刚刚的场景。
『抱歉……十香,四糸乃,害你们担心了。』
士道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勉强挤出一点点笑容。
『别说这种话,士道。』
『没关系的……士道……先生。我们……理解你的感受……』
虽然情绪被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现状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索拉……还没有醒过来吗?』
『你十分钟之前才刚刚问过这个问题,哪有那么快啦。还有……』
十香如同水晶般的眼眸闪过黯然,轻微叹了一口气之后认真地开口,
『索拉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苛责自己了,士道。』
怎么会不是自己的责任呢。
士道在心中苦笑,同时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好让十香和四糸乃安心。
『——对了,琴里……琴里现在在哪里?』
十香和四糸乃迷茫地对视了一眼,显然她们现在也不清楚琴里的状况。
『……琴里的目前的状态有些特殊,至少暂时不能随意在空中舰中走动了。』
一名身穿灰色军服,年纪大约二十几岁,以明显带着黑眼圈的双眸为特征的女性——村雨令音,不知何时出现在休息室,并且回答了士道的问题。
『特殊是什么意思?果然、是和她精灵的身份有关吗?』
『……的确,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令音轻轻点头。
『我带你去,站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当、当然没问题。』
士道立刻起身。但是——或许是因为疲惫和长时间坐着的缘故,士道突然感受到一股眩晕,幸好有十香和四糸乃的及时搀扶才没有倒下。
向两人道谢过后,士道终于取回了平衡。
『……没事吧?你最好现在还是去休息——』
『不,我没事。比起这件事情,我们赶紧到琴里那边去吧。』
令音点点头,不再多说。然后,她缓缓转过身,士道三人也迈开步伐跟在令音背后。
半途中,士道突然皱起眉头。因为士道原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朝着舰桥的方向走过去,但是令音却在途中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片刻之后。
看着位于停下脚步的令音面前的那扇门,士道不自觉吸了一口气。
关于空中舰的内部构造,其实士道并不了解。自己所见识过的,大多数类似餐厅、休息室等不重要的区域
而眼前这扇坚固到会让人联想到银行大金库的厚重大门,却是陌生和令人心生不安的建造物。
『这里是……』
士道投出了询问的视线。不过令音并没有回应。她站到装置在大门旁边的电子仪表板前面,输入密码之后将手放到仪表板上。
『……分析官,村雨令音。』
伴随着仪表板发出细微声响之后,厚重的大门往左右开启。
『……好了,进来吧。』
令音走进房间。士道按耐下不安,同样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非常奇特的房间。房间内测与外侧被一面玻璃墙隔开,以此为界线,两侧的内部装潢风格完全迥异。
士道所在的外侧房间,摆放着各式的仪器,如同在时刻监视记录并且加以分析着某种信息。而内侧的房间则被整理成普通的公寓的模样。
士道微微皱起眉头。
被隔绝的房间、时刻监测的仪器。
——犹如牢笼般的空间。
而在这牢笼深处,士道看见了琴里的身影——她坐在椅子上,一边盯着眼前的显示荧幕,一边喝着某种像是咖啡的饮料。
身上穿着的不是灵装,而是平时的便服打扮。
见此士道下意识松了口气。
『琴里!』
他试着呼唤妹妹的名字。但是,琴里并没有回答。
『……这边的声音传不到那边。小士,接下来你需要一个人过去。』
令音说完后,在前带路。玻璃墙的角落,有个并不起眼的门扉。
四糸乃和十香从士道身边离开。士道微微点头之后,走向令音。
令音与刚刚一样,做出检验指纹、声纹等举动,然后打开了门,士道稍微低下头走进内侧房间。
分隔房间的那扇玻璃墙的异常厚度映入眼帘,士道的心情不禁再次紧绷起来。
『……嗯?哎呀,是士道呀。正好我有关于索拉的事情要告诉你。』
察觉到士道的存在,琴里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