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旦其中一个被意外推动,总有其他的骨牌被扰动从而带动全部的骨牌走向崩坏。
用火焰焚烧吃剩下的食物残骸本来是我突发奇想出来的一个办法,一半打扫一半打发无聊的时间,可是骨头带着没有啃掉的肉加上掉落动物毛发一类的东西,燃烧出来的气味酷似尸体燃烧的气味,那让我想到了过去,我尝试去阻止思考却让自己想到的更加清晰。
“你还记得尸体燃烧的气味吗?”
这是我的好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他临死的时候。不是告别,也不是托付,仅仅是一句不知道在对谁说的自然的陈述。
然后他就死了,在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袭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对,我知道原因,那是那些东西的复仇,也是朋友自己的赎罪,两者缺少其一他就不会死,因为那些家伙根本做不到。
“我一直想办法赎清我的罪过,可是我却发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所有后来的只是自我安慰罢了,既然如此我就一直寻找着可以让自己安心的安慰,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我的族群,为了千万同胞的未来而战,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而正确的事情需要代价,我只是支付了代价罢了,我尝试证明那一具具尸体就是代价,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做不到,欺骗自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寻找让自己活下来的谎言更是难上加难,于是我想要放弃,那才是真正的救赎”
朋友的笔记本最后写着这样的话,大概是一切的原因与总结,前面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记载,不管会不会暴露,我在当时就把那本笔记连同其他的一切,烧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那时的火焰散发的味道我觉得才是火焰该有的味道,没有价值的东西消失的味道。
在那之后,直到现在我都在践行着他的誓言,守护这个地方,守护这片土地。
我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的愿望,只是他那样一说,我就觉得要做点什么,反正自己也挺无聊的,而且我大概也需要一个谎言。
我告诉自己如果无聊了随时就离开,可是我却就这样待了二十年。
二十年,对我而言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短到不值一提的一段时间,但是如果用在其他地方总会有些作用,至少现在看来守护这件事最没有价值,或者说反倒是有反作用,我只是在给这个地方添麻烦罢了。
可可利亚王国,悠久大陆东部的一个小小的国家,靠近大海且有着狭长的海岸线,假设你登上我所在的高山上,就可以轻松的看见海洋,以及坐落在那附近的王都。向四周望去可以看见这个国家的一切,不过前提是你的视力够好。
他们的国王叫……(让我想想)啊!我忘了,我只记得那是个胖子,他有一个胖子王后,两人在一起时就像两个巨大的椭圆形球体,十分滑稽,他们有一个女儿好像很漂亮,打个比方的话,漂亮的就像就像是捡来的一样。
不过这都不重要。
我只知道胖子国王似乎很讨厌龙这种生物,所以想了无数的方法,找了无数人想要赶走我,或者讨伐我。而且我平时还要吃吃喝喝,所以不可避免的拿周围村子的一些东西,但村民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于是联合他们的国王一起讨伐我。
我大概被这个国家的人讨厌着,所以说守护这件事本身就十分的好笑。
不过我才不管这些。
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我突然想如果有一天离开这个地方我是不是会想念呢?
才怪,如果有目的地的话我大概早就离开了。
然后在平凡的一天,我舒展着翅膀,扭扭脖子,准备在附近飞上几圈,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但是只要我的肚子觉得喜欢就行了,毕竟吃的太多确实挺难受的。
…… ……咔
是脚步声,而且很沉重,但是这沉重却并不是来自脚步声本人,而是他背着的东西,巨大而且坚硬,不时地撞到山上的岩石,人数是极其大胆的一个人。
不用说一定是来找我的,而且八成是带着‘新办法’来讨伐我,而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接了讨伐我的委托而已。
真是的,我都记不清这到底是这到底是1034次还是1035次了……算上那次中途折返的应该是1035次。
这一次是1036。
不过也是奇怪,最近这几年来找我麻烦的次数和人数都在上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不够凶神恶煞?那我决定了,我要吃了接下来的这个人,我发誓,否则我就不得好死。
就在我假模假样的自言自语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在这个我平时吃饭的地方。
那个人披着一件破旧的灰色披风,灰尘,破损这些都显而易见,看上去那件衣服与它的主人一样饱经风霜,身体藏在披风之下,脸被兜帽遮挡,完全就是一副神秘人得样子,只不过从身型上来说算不上高大。
背后的东西自然也是看不见,因为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奇怪的家伙。
他简单的撇了我一眼,虽然在头发和兜帽的遮挡下看到的并不清楚,可是我还是看见他的眼睛,那是十分的普通的右眼(另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短发遮挡),不过眼神却十分的平静,似乎没有任何的波动。
对于我,他既不吃惊也不害怕,呼吸也非常的平缓,仿佛我的存在是理所当然,而他则对这些司空见惯。
环视周围一圈目光才再一次回到我的身上,他向下扯了扯帽子把脸挡的更加严实,接着便开口说到:“是你抓走了公主吗?”
很好理解的一句话,不过这确实和我无关,虽然本身来说我们一定要打一架,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不是,我连你说的公主是……”
“把公主交出来”
他伸出手指着我,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任何生气惩的成分,像是拙劣的演员一样。
“都说了不是我,不能因为我是龙就什么事都说与我有关吧,我郑重的告诉你,这件事与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再一次打断我的话,就像我没有在和她对话一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用的是相同的语气,而且间隔几乎相同,就像是机器一样的念出这这些话,显得非常敷衍。
不过我有些生气了,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吗?
我要兑现我的诺言,去吃了他,后腿用力,便欲向他攻去,这时他稍微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跃就消失在了原地。
好在我的视力比人类要好的多,才看清在刚刚的那一瞬,他用魔法强化了身体然后跳了起来,企图利用惯性攻击我,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什么样的魔法需要看见他使用的魔法纹理。
而我的应对也十分简单,当然不会去躲,那不是太没有面子了,我深吸一口气,往他下落的方向吐出龙焰,而他则是直直的撞了上去,作为一个人类那种速度确实厉害,但是用来对付龙是远远不够的。
我在心里嘲弄着,可是火焰燃烧身体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只见火焰瞬间被整齐的切割成了两半,他从中间带着奇怪的武器砸了过来,还没来及惊讶,那个奇怪的东西就重重的砸在了我的头上。
哐啷一声!
这是与龙鳞接触的声音,我虽然及时的附加了防御魔法,但是那个武器如摧枯拉朽一般直接突破,如果不是龙鳞与护盾住够坚硬,怕是那一下绝对可以砸碎我的脑袋。
可是,我还是受了很大的冲击,如果再来一次就算不死,也会晕过去,在敌人面前晕过去也等于是死了,不过托那一击的福,我总算是搞清楚了那个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山龙的脊骨,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我知道那种质感是山龙的脊骨,而他大概只是把那个骨头做了一个简单的加工,让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棒子,那足以破坏一切的防御。
真是简单粗暴。
还有火焰切割的东西应该是另一件武器,不是那个骨头但也不容小觑。
这家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在他准备下一次进攻的时候我明白了这一点,而我突然发现我的誓言在这一次特别的灵,如果不能吃了她,我一定不得好死。
下一次攻击并没有来,当然不是因为我对她照成了伤害,毕竟她的呼吸一点没有被打乱的样子。
我觉得需要智取。
“你疯了吗?!用那个东西在我头上来一下,你想打死我吗?”
好像就是要打死我,这个不算,再来一次。
“咳咳!……不是,这位猎人,你不觉得不听解释就动手有些不合规定吗?按照常理来说至少是在我们谈崩了以后,你才能动手吧,而且那位你说的公主,我真的不……”
“是你抓走了公主吗”
她打断了我说话,而且这句话为什么这么耳熟,耳熟到像是时光倒流一样。
……呃,她刚才说过一模一样的。
“我都说了,我……”
“把公主交出来”
又是一模一样的,语气都没有变,接下来就是
“既然这样,我就……”
“不客气你个头啊!”
“你对着我脑袋上来那一下,那叫客气吗?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就算是我抓住了公主,你一个女人跑到这个地方,与我战斗救公主你图什么呀?”
“钱”
她的嘴里非常快的出现这个字,就像是条件放射一样,而那明显不是她想要回答的,于是她接着说到:“你,怎么知……”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是一个女人”
她的呼吸有了一点点的波动,这是一个机会。
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我告诉你,刚才那一下是我让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情报,就在你靠近攻击我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虽然你穿的让人分辨不出来,声音也故意的有些沙哑,可是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的气味是不一样的,这些东西掩盖不了”
她应该是生气了,大概是我发现了秘密,我听到了握紧武器的声音,呼吸加快,下一秒,她再一次施展了刚才的把戏,一跃而起,而且这一次更快一些。
不过我早有防备,用力煽动翅膀快速飞向空中,然后和她处在同一水平,这样惯性将不会再帮到她,而她要为她的冲动付出代价。
我猛地一口咬了过去,要将她撕碎。
“强化式.折跃”
她轻轻的说到,突然像是在空中找到支点一样,双腿弯曲用力一跃向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架势要打穿我一样,我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这时才发现上当了,因为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非常的平静,像是看穿了我的把戏一样。
她的方向再一次改变,向着更高的地方跳跃,虽然带着沉重的武器,但是轻盈的像是一只燕子一样。
我以为她想再一次攻击头部,便急忙张开更坚固的护盾阻挡,可是他径直从我头上飞过,然后落在我的后背上,击杀龙的典型方式,后背击杀,我居然忘了,这次轮到我慌乱了起来。
咣的一声,全力一击重重的砸在我的背上,剧烈的疼痛沿着后背传来,生存的本能让我暂时忽略了疼痛,我的大脑在回忆,下意识的寻找过去的记忆,有关战斗的记忆。
在下一次攻击来之前,我垂直身体向上快速飞去,这样她如果想继续在我的背上,必须用一只手抓住,果然我感觉都有什么东西刺入了我后背的鳞片,然后下一次冲击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力量小了很多。
穿过纤薄的云层,我决的高度应该是够了,于是合拢了翅膀,任由身体自由下落,我知道人类也好,类似的生物也会,不习惯天空的他们自然无法抵御这名为自然的力量,后背的扰动停了下来,但是仍然死死的抓着不放,然后距离来到了无法再次起飞的程度。
一切到处此结束,我闭上眼睛,一个男人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黑色齐腰长发,帅气的面孔,高大威猛的身材。
好久不见,另一个我。
形态切换。
巨大的身体突然消失,我以那个男人的形象再次出现,英俊潇洒,虽然一丝不挂。
我从人类的身体上张开巨大的黑色翅膀,扇动翅膀,阻止身体继续下落,但是失去抓取的她却也没有像我想的那些惊慌,也是,毕竟龙会改变形态这种事早已经不是秘密,几百年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他的双脚又像刚才一样在空中找到了支撑,利用魔法强行稳住了身体,不过强大的冲击看上去让她费了一番功夫,然而那个魔法似乎不能在天空停留,她仍在下坠。
我向她下坠的方向飞去,本来我就不擅长近身的战斗。
“龙语.狂风”
好久没有用过的魔法,但是可能是使用次数太多,也不是太陌生,我的身体被汇聚的狂风包裹,并且形成巨大的球体向外扩张,让在这个球体的所有东西都因为风而悬停在那,动弹不得,包括那个女人。
然后,在她反击以前,狂风瞬间爆破开来,形成巨大的冲击把她直接推向地面,这一次好像她来不及防备,重重的与地面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想象黑色巨龙的样子,我用翅膀包裹住身体,然后张开翅膀,再一次变成了巨龙。
赌上刚吃的食物,我吐出巨大的深红色的龙焰,向着她坠落的地方,我估计这一下整个山体都要削掉一部分,看来这次过后,这里是不能再呆了,不过说实话,好久没有这样活动过了。
火球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直接炸了过去,而是在吞噬掉山上突出的部分后,停了下来,虽然在我的角度它确实与山体接触了,但是事实就是它像是被什么东西支撑住了一样,停了下来。
“强化式.切割”
女人的声音,然后是锐利的东西划过空气的响声,火球的样子变的有些奇怪。
“强化式.冲击”
砰!的一声火球被直接震碎飞向四面八方,就像被切割过一样,化成人畜无害的小小火焰,在火焰下落的地方
那个女人,她还活着。
她把那个奇怪的武器踩在脚下抵挡了冲击,披风没有在她的身上,大概是被烧掉了,她穿着银白色的铠甲,但是却不是我以为的裙甲,而是男性所用的一般铠甲,虽然有修改,还是有些怪怪的。
更奇怪的是她的是她的整个右臂,那是机械化的手臂,完全没有任何的掩盖与防护,金属的手臂裸露在外面,是我从没有见过的金属,在手的部分,或者说应该是手的部分,是类似于龙爪型的金属利爪,那上面残留这火焰魔法的痕迹。
他的面容依旧十分的平静,仿佛我刚才的一切更本没有照成多大的伤害,黑色的短发有些干燥一言看过去似乎许久没有打理过,微风吹过,被头发遮住的右眼显露了出来,那是猩红色的眼睛,无论是什么人来解释,我都不能相信那是人类的眼睛,它发出猩红色的光芒,吞噬着女人身体里的魔力,它突兀的出现在右眼的位置,像是寄宿的恶魔一样,红色的凸起的血丝把它与女人的脸相连,显得十分可怖。
可是,那一成不变的面容,如此的冷漠,不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没有丝毫的感情,像是杀戮的机器一般。
我下意识的移开眼神,却发现她的右手别在后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那是被揉成一团的,那件破旧的披风。
真是太有趣了。
我再一次向她冲了过去,装作一副毫无防备,游刃有余的自大模样,战斗可还没有结束。
“强化式.裂”
机械手臂闪过冷白色的光芒与她眼中的杀意相交错,猩红色的眼睛发出血色的光芒,这大概就是刚才切裂火焰的一击,银白色的利刃划过空气传出空气被割裂的声音,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她足够的强,撕裂空间绝对不是一种妄想。
我的身体刹那间就四分五裂,脖子,后颈,眼睛,下颚,额头,尾巴,前爪,后爪,心脏全部撕裂开来四处飞散,坚固的龙鳞像纸一样的脆弱。
如果真的战斗的话我大概只有不到一成胜算,可是如果按我的方式来的话就不太一定了。
四散开来的身体统统变成了石头,石头应声碎裂化为粉末散落再空中,她非常迅速的捂住自己的口鼻,闭上了那只正常的眼睛,真是教科书一般的处理方法,不过一直住在这的我可没有素材去准备毒药,但是只要她那样认为就够了。
借此空隙,我切换人形从天空落下,在她专心的防御那些不存在的毒时,我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那是十分近的距离,不过是对于她这个猎人,还是我这个猎物都十分危险。
她抬手准备攻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了一些迟疑,见状我便省下来防御的功夫,用手轻轻的抚摸到了她的脸,比想象中要粗糙一些,不过那一副面无表情倒在我的猜测之中。
“喂,女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还挺漂亮的”
我撩开挡住眼睛的头发,露出他的整个脸,然后那样说到。
我与那个眼睛对视,它似乎并不像她主人那样对我漠无反应,那眼中有我好久没有见过的仇恨的神情。
意识到我在盯着她的眼睛,女人的呼吸再一次出现扰动。
“原来如此,看来人类的审美也不过如此,真是可惜”
“那这句话大概也没有人说过吧……”
短暂的停顿。
“我 ,喜, 欢, 你”
轻轻的,缓慢的,略带一丝轻浮,我能感受的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的急促许多。
紧张,还是害羞。
…………
砰!的一声,她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不管哪一个都不对,我这时才意识到她比我想的更加复杂一些。
她用机械手臂狠狠的在我的腹部来了一拳,收起了利爪,做了一个手下留情的举动,否则我怕是当场就会死,现在意识逐渐的离开我的身体,黑暗不断的逼近,这是多久没有过的感觉,如果还可以活着醒来的话,我希望在看一次那张脸,那一定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就这样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