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这座从不下雪的城市第一次迎来了一场大雪。有人兴奋地冲出家门,欢呼中捧起晶莹的雪花,有人却躲在屋子里,仔细品味冷的感觉。
我站在破旧的阳台边,望着自己吐出的雾气,双手拼命搓出一点热量。实在冷得不行,便把双手合在嘴边,试图将呵出的热气留在双手间,驱散冷的感觉。
这场雪下得真美啊,所有的不堪都被深埋于洁白的雪花之下,从阳台往外面望去,眼中只有一片干净的白色,看不见任何让人不愉快的颜色。
呵,只可惜,自己在阳台边精心培养的小花们,就这么枯死在了这场突然的雪中。
我遗憾地替这些可怜的盆栽收拾好了枯枝败叶,便被阳台外不断吹袭而来的冷风赶回到了屋里。
屋子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尽管隔着一扇门窗,但还是能感觉到屋外的冷空气不断侵袭而来,肆意在这可怜的小屋里堆积寒意,似乎非要将我再逼回被褥里才是。
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到被窝里,我已经在里面躺得够久了!从这个秋天开始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在里面了,一直躺到了这场大雪的到来。
既然不能回到被窝,我也该找些事情来做了,就比方说——把脏乱的屋子收拾一下,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泡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将咖啡捧在手中,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思考一下人生。
然而,回想起自己这糟糕的一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思考的,错过了最喜欢的女孩,没有留住最重要的朋友,父亲去世那晚也没能去医院看他最后一眼,眼看着母亲伤心欲绝却无能为力……而曾经的理想,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却又被一个电话给毁的干干净净。
哈哈,自己这一生到底留下了些什么,一个藏在角落里的无人知晓的笑话吗?
我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手中咖啡,再次试图驱散这屋子里裹挟着我的寒冷,可此时的咖啡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温度。既然如此,我也就将咖啡举到了嘴边,仔细品味这尚存温暖的焦苦味。
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没有加糖的苦咖啡,但现在屋子里已经没有方糖和牛奶了,所以这都无所谓了。
喝完手中咖啡后,咖啡杯被我随手放回了桌子,与那许久没有清理的碗筷堆叠在了一起。
其实我应该庆幸,如果不是如此冷的冬天,这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屋子恐怕早已经是臭气弥漫了。
打开手机,估摸着手机应该已经停机了,不会在看到那些让人心烦的消息。
时间是早上10:37,该做点东西吃了……欸,今天是……好像是自己生日来着。
那好,祝我生日快乐!然后,做饭去吧。
既然是自己生日,那确实是该庆祝一下,冰箱里还放着一块肉,虽然放得有些久了,但应该还是能吃的。
来到冰箱前,发现冰箱门竟然忘关了,也不知它开着这个门开了多久,里面的肉恐怕已经坏了。我失落中又打开了冰箱上层的柜门,却突然发现保鲜层的灯没有亮起——原来这个冰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坏了。
冰箱里所有的蔬菜水果都已经焉掉,也好在这外面的温度够冷,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腐烂。
那些完全焉掉的蔬菜水果被我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偶然看见一个苹果还能吃,就留在了桌子上。然后便打包好所有垃圾,穿上那件已经快有三个月没洗的大衣,提着垃圾出门了。
街道上十分的冷清,一眼望去,眼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皑皑的白雪上看不见什么行人,只有几个的小孩还在雪上打滚嬉戏。
我来到露天的菜市场,还没进到那,就听见了阵阵的吆喝声,其中还有不少是熟悉的声音,那些说好不在今天摆摊的家伙们也终归还是来了。
既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也径直走到了他们的摊前,捡了几个自己最常吃的菜。
他们很关心的问了我一句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我只说是有事,没做太多的解释。
我反问他,说好的不来,怎么还是来了,他也只是苦笑着回了一句,孩子学费还差一点。几个落寞的人相互安慰了彼此一句后,我也就带着买好的菜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屋子。
冰箱里的那块肉已经有些味道了,但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吃些肉,就还是把它拿出来洗了洗,放到案板上切好。
虽然很久没有动刀了,但这一次的手感还不错,肉切得非常均匀。这让我很高兴,忽然生出了与人炫耀的想法,可随后而来的只有面对空荡的身后的落寞。
为了压住肉的臭味,我把整个厨房能找得到调料全部翻了出来,一股脑地添进腌制肉片的大碗里。而后,便是默默地淘米,做饭,洗菜,切菜……
饭菜都做好后,我随便从桌上拿起了一副不算太脏的碗筷,随便冲洗了一下,就直接拿到了锅边,随意地坐在灶台上,盛好饭,夹着还在锅里的菜吃了起来。
这么多的调料,最后还是没有完全压住肉的臭味,还让整个菜的味道变得非常奇怪,但意外的不算太难吃。不过,要是他们还在的话,看到我做的这菜,恐怕还是要笑话我好几天。
吃完饭后,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我便想久违地打开那个积满了灰尘的立式钢琴,好好听一曲喜欢的曲子。
想想也是有些可笑,当初拼命挣了那么久的钱来买它,如就却让它沦为了堆东西的架子,实在是有些对不起它啊。
如今再次打开它,我带着愧疚的心情细心将它给擦拭干净,然后恭谨地坐在它的面前,将手轻柔地悬在黑白键上,准备弹奏一首自己最熟悉的旋律。
然而,当我刚一将手指按下,便发觉这旋律有些不和谐,又强行弹奏完第一个小节,便肯定了,这架钢琴的音已经完全偏了。
打开琴盖一看,果然,所有不少琴弦都已经氧化生锈了,也难怪弹出来的音是偏的。
我真的,有太久没有弹过它了……
我有些懊恼地翻出了备用的琴弦,拿着钳刀准备将生锈的琴弦换下,却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给见剪破了,眼见着几滴冒着一丝热气的鲜血挂了在琴弦上。因为这寒冷的空气,我的冻实在太僵,换琴弦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屋子里没有医用酒精,所以我只是简单地用冷水冲掉血水,刚好在冷水不停带走我手指尖那仅存的温度时,也一并带走了不少痛楚。
刚好想到很早前,那几个人还愿意来我这里聚一聚,好像还留下了一些酒水,好歹是可以消一点毒,去找一下吧!
白酒的浓度不是高,倒在伤口上却同样的灼人,很想说痛,却发现没有资格呻吟,就只是静默地感受这份痛楚。
消好毒后,我将早前准备的医药箱打开,里面还有些创可贴,虽然已经过期了,但应该还能用吧。
老实说,这个冬天真的有够冷的呢,没有暖气的话,烧点东西来取暖吧。
因为从没想过这个冬天会是这么的冷,我并没有准备可以取暖的木炭,但我又真的想找些温度,那就让那些曾经鼓励过我无数次的书本,最后再为我发光发热吧。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没用过的铁盆放在阳台边,拆掉了屋子里唯二的椅子,取下了所有可以燃烧的木材,将这些木头架在了铁盆里。然后我又将一摞曾经的精神食粮堆在了旁边,将它们一页页地撕下,点燃,丢进铁盆里。
火烧很快烧了起来,整个屋子里的温度终于上去了一点,可我紧挨在火堆边的手就是僵硬的,所以我只能继续一页页地撕下可以燃烧的纸张,并将它们丢进火堆里。
欸,我怎么自己写的谱子也丢进去了?我什么时候把它夹在这本书里的?
算了,反正他们也只当它是一堆废纸,烧了就少了吧,反正烧不烧也没人能听到这些旋律。
突然瞥到刚刚消毒用的酒,趁着火势还够旺,就起身将它拿了过来,强行饮了一口。
这一口白酒烧得我的喉咙和肠胃都有些火辣,像喝了一团火进到肚子里,额头更是难得的冒出了几滴汗来。
这酒已经变质了,仔细一品是带着点酸味的,不过好歹还是有一些酒的味道,对于不怎么喝酒的我来说,这些酒精足够麻痹我清醒的意识了。他们说的对,酒果然是个好东西,世上最痛苦的人,莫过于清醒地活在这世上的人了……
身旁的纸堆烧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再去找点东西来添进这火盆里。
然而在这一次的起身过程中,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的天旋地转,随后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很快,我又醒了,火盆里的火还在烧着,冰冷地地面不断侵蚀着我脸上的温度,而我抬头,眼前还是这个空荡的屋子。
看来只是低血糖,再加上坐得久了,血液不循环而已。
我没有马上起身,继续维持这倒在地面上的样子,任由自己身体的温度被冰冷的地面一点一点的带走,然后冲着看不见的地方,说了一句没人任何能听到的话:
“这世界真没意思。”
晚上,火盆里的火完全熄灭了,我将所有的门窗都锁上,确保空气不会流通,然后……打开了煤气的气阀。
我喝了两片安眠药,确保自己今晚能够睡得着,然后……永远都不要醒来!
无论如何让还是很感激你!
再见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