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掀开窗帘,来到教室里,不停翻动着桌上的课本。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这阳光灼得脸有些痒痒的,不似冬天的样子,空气中带着一点粉笔灰的味道,仔细听还能听到粉笔落在黑板上的悉窣声
艰难地双眼睁开,突然感觉面前这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又赶紧将眼睛给合上了。待到眼睛终于适应了眼前这一片阳光,便要将眼睛睁开,可还没等我看清这世界,便听到一个十分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魏然!”
我抬头一看,眼前便是那一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板,而在黑板下刷着橘黄色油漆的讲台前,那个矮胖的身影是何其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再环顾一圈四周的人,那些本该完全陌生了的脸,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亲切熟悉,他们那些上课时悉窣的小动作,如今看起来竟有些感动。
原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真的有跑马灯啊……
能回到这个地方,能最后在这里离开这个世界,能最后在看到最初的她一眼,也算是对自己最后的安慰了。
我望了一圈四周,最后熟悉了一眼曾经的那些人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面前那个金发少女的背影,轻轻地念出了那一句藏在心里十多年的话:
“赵霖月,我喜欢你!”
尽管面前的她没有听见我的话,也没有一点反应,我还是欣慰的笑了,心中彻底释然后便将双眼合上,一如最开始那样,没品地趴在了桌子上。
啊,诸位,来世再见了——
“魏然!怎么又趴下了,真就不把老师当回事吗?”
讲台上的老师,看见我又趴下了,果然又是火冒三丈地训斥起我来,原来将死之人的梦,竟可以如此真实,一切竟好像真的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夏天一样。
见我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老师又愤怒地将手中的粉笔头砸在了我脑袋上,而这粉笔砸在脑袋上痛感竟也是如此的真实。
等等,痛?我好像,是真的觉得有些痛,难道快死的时候,在梦里真的可以感觉到痛吗?
突然想到一种极其不可能的可能,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愣愣地望着讲台上的老师,和台下的每一位同学,而他们也都不解地将目光聚焦到了突然起身的我。
看着他们脸上不尽相同的神情,这个大胆的猜测越来越强烈,为了引证它,我直接拿起了课桌上的水性笔,狠狠扎向了手心。
那种十指连心的痛,不断提醒着我,这或许……不是一个梦!
老师看着突然站起身来的我,只是稍微错愕了两秒,随即又恢复了身为老师的严肃形象,厉声向我质问道:
“本来刚刚看见你醒来,还抬头看了我一眼,也就不准备说了。可这看了我一眼后,又笑嘻嘻地继续趴下去是什么意思,看老师一眼还能帮助你催眠不成!”
老师的质问,一下引的了台下学生们的阵阵嬉笑声,所以人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望着他厉声质问我的模样,望着周围这熟悉的一切,一幕幕曾经的画面一下涌入了脑海,那些天真无邪的玩闹,那些简单纯洁的感情,那些炙热纯粹的理想……
又想到曾经的那些,想到从这往后的离别,那些失落,那些遗憾,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们也开始渐行渐远,鼻子忍不住的一酸,眼泪也瞬间湿润了眼眶。
一个活了三十多年的大叔,一个被三十多家工作室拒绝都没哭的落魄音乐人,一个靠二十元独自生活了一个星期都没埋怨过生活一句的男人,一个独自在雨中骑行两个多小时回家的游子,如今,却怎么也不能控制住眼角不断往下淌的泪水,就连说话都是带着哭腔。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请原谅我吧!”
我真的错了,我错的实在太多了,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遗憾,失去了太多太多人,如今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这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了!
看到眼前这个十几岁少年竟突然泪流满面,站在讲台前这位教了十来年书的老师也不禁有些慌张,担心起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竟将这孩子吓成如此模样。既然见着我也认错,老师赶紧就一反平常的严肃模样,小心和蔼地安慰我道:
“没事,没事!下次注意就行,老师刚刚不是真的想要说你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怪老师平时这样说话习惯,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赶紧坐下继续上课吧。”
“嗯!”
我听老师的话,缓缓地坐了下来,狼狈地用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重新审视了身边这一圈的人。
没错,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夏天!
……
当眼角的泪水被我擦干,自己也从这猛烈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我也该开始思考,本该因煤气中毒而魂归天际的我,究竟是如何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一片已经不属于我的时空,如果真的是回到了过去,那么我又是否能够改写未来的命运……
问题太多,我实在想不清楚,尽管活了三十多年,但我对物理那些时间空间什么的还是不怎么了解,跟别说什么时间穿梭了。以我的知识水平,我唯一能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我回到了过去,我不会再让挫折重蹈,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要改变命运,首先就必须要改变自己!
那个用粉笔头将我砸醒的老师是我初中的语文老师,名叫莫祁,一个总是将眉头皱成一条缝的中年男人,他的课是所有科目里最严肃也是最无聊的课。因为是语文很少有标准答案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听认真听一节课能对自己的语文成绩有什么帮助,就从来没怎么认真听过他的课,总是会在他的课上,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要么看看课外书,要么写写其他科目的作业,或者趁他不注意,将脑袋做到课本后打个小盹,总之就是不听他的课。
但是他今天的这节课,我是全班唯一一个认认真真听完的人。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就是对语文太过放松散漫,当年中考直接栽在了语文上,纵使其他科目全部优分,也还是因为语文太过拉跨而脱了后腿。最后在他们全部顺利靠近全市最好的中学时,我只能继续留在这个三流中学,一个人读完这苦逼的高中三年。63分,这个分数让我懊悔了整整三年!
或许是注意到了我听课时专注的样子,下课时语文老师冲我欣慰的点了点头,而我也回了他一个学生对老师应有的尊敬的微笑。
现在的我是没有手机的,通过刚才的那一节语文课所上的内容,我能知道的是,今天应该是初一上学期的某一天。再结合推导老师上课的进程来看,我们应该才开学一个多月而已,正是一切最开始的时候!
在脑子里疯狂推导了半天,再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同桌,我突然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
我现在的这个同桌,是一个黑瘦的男生,叫韦明星,哪个“ming”哪个“xing”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因为我已经完全习惯了喊他的外号。
“诶,老猥琐,今天多少号来着?”
既然叫他“老猥琐”,自然是因为他人如其名,年纪轻轻就生得一副老猥琐的模样,行事也猥琐不堪到了一种境界。不过这个时候大家才刚认识不久,这家伙还没有暴露自己的本性,我们叫他“老猥琐”,也仅仅是因为他笑声很猥琐而已,后来发现这外号实在起得太贴切了,就一直喊了三年。
这家伙虽然人猥琐了一点,但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个好人,尽管他曾经在晚自习当着全班人的面用外放看苍老师的视频。在听到我喊他后,这家伙便将视线从女同学们刚刚发育起来的第二性征上移开,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今天十五号啊。”
“几月?”
“哈?你是睡傻了吗,今天是九月啊,老哥!”
确实,对一个每天盯着时间上课的学生来说,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尚可以理解,不知道是几月的话就有些奇怪了。不过我不想做奇怪的人,听完他的话,我立马表现出一副燥热难耐的样子,拿起课本疯狂地扇着风:
“啊……那既然都九月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呢?九月不是应该入秋了吗!”
听到我的抱怨,老猥琐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无奈地谈了口气。
“嗐,谁说不是呢!不过天热也有天热的好处,你看我们班女生现场穿得多凉快,而且她们只要稍微流动点,这个白色的校服就会……”
这家伙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变态了起来。
“诶诶,打住啊,我可没你那癖好!”
“切还跟劳资装纯呢,我跟你讲,这种眼福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老猥琐依旧是记忆里那副猥琐的嘴脸,只是不知为何,曾经可憎的模样如今看到竟多了分亲切。
我没有再与他继续辩驳什么,而是将课本卷起,轻轻敲打他的脑袋,笑骂道:
“哈哈哈,真不知道,你老婆是怎么看上你的!”
这家伙被我敲打了,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无语地白了我一眼:
“老婆?我哪来的老婆?”
“呵呵,以后总会有的,而且她一定会把你训得服服帖帖的。”
“你确定?想我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可能会被其他女生驯服?”
说到这里,老猥琐还一脸骄傲地抬起了他的头,不光上面的头,连下面的头也一并抬起了。
见这家伙如此猥琐不堪,我也只能苦笑着又拿起课本敲打他的脑壳。
“呵呵,这里是教室,收敛一点吧你!”
这家伙倒也不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下面的头也抬起之后,赶紧佝偻着腰,然后翘起个二郎腿。待“藏器于身”后,老猥琐才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刚刚你上课的时候突然哭了,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心事呢,怎么现在看来,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哈哈,有吗?”
“都写在脸上了,大哥,从上节课开始,你这嘴角就没下来过。”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些高兴的事情。”
“什么事?你老婆生了?”
“哈哈哈,不是,但差不多,都是新生。”
“哈?你该不会中暑了吧!天呐,这万恶的学校,怎么还不给我装空调,看看我们家可怜的魏然都热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才中暑了呢!我好得很,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
…………
……
…
“对了,我得提醒你个事,你调戏谁都可以,但不许调戏赵霖月哦!”
“怎么,你喜欢她?”
“对,我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