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唯奕的父母来得比我预料的还要早些,当我们来到校门口时,他们就已经站在对面路口等着了。看他们憔悴的模样,这一周恐怕是不怎么好过,也真是苦了天下父母心。
不敢有任何犹豫,我牵着墨唯奕就往他们那边走去,并把她交到了她的父母手上。
“叔叔阿姨,唯奕这周过得很好,没人任何人欺负她,还交到了朋友,所以请不用担心她。”
因为担心他们放不下悬着的心,在把墨唯奕交到他们手上后,我又多说了两句。
墨唯奕的父亲沉默着没说话,而是从沧桑的脸上挤出一副笑容来,冲我点了点头。而墨唯奕的母亲则双眼满含着热泪,冲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我微微摇了摇头,看着依偎在父母身边的墨唯奕,欣慰的说道:“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做什么,主要还是因为唯奕足够坚强,这才从那些事情中走出来的。”
或许还应该感谢一下没有跟过来的赵霖月,墨唯奕能这么快习惯学校的生活,她应该才是那个最大的功臣。而我,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她,也一直没能给她提供什么实质上的帮助,想来实在有些惭愧。
送走墨唯奕之后,我就又回到赵霖月的身边。
“她走了?”
赵霖月的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轻松。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突然跟赵霖月独处了,心情有些微妙。
“那我们走吧!”
赵霖月说着,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当视线触及的我的目光时,又马上把头扭了回去。我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她这些小动作,直接大步向前走去。
“你爸爸不来接你吗?”
“都住校这么久,我觉得可以一个人回去了,就没有让爸爸他来接我。”
“不怕那些人又来找你吗?”
“不是又你在嘛。如果你不陪我的话,我也可以找他们一起回家嘛。”
“其实就算有我在,你也可以找他们一起回去嘛,又不矛盾。”
“没必要嘛,有你就够了!”
“呵呵,是嘛。”
我瞥了眼身旁紧低着头的小姑娘,忽然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中年人的微笑是很珍贵的,活到我这个年纪,欢笑声总是为了别人而发出的,只有这种突然的微笑才是独属于自己的。
在第一段寒暄结束后,我们便陷入一段漫长的沉默中。
赵霖月总是紧低着头看路,不时转过头看我两眼,我则望着前方清冷的街道,偶尔抬头看看头顶那不见一点颜色的阴天,心情突然有些沉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霖月啊,今天,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啊?怎么了?”
我转过头,看见赵霖月羞红的脸上诧异的神情,这才意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不好意思,脑袋犯浑了,别在意。”
“没事,我愿意!”
“嗯?”
赵霖月似乎也注意到我神情有什么不对,抬起头来,用着极其认真的眼神望着我。我也没想到自己的心绪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小女孩给看穿了,不禁哑然一笑,“谢谢你!”
“不用,应该的。我们现在时间还多,去河边那走走吧。”
“嗯……”
……
因为这一周的事情太多,心里总是揣着一堆心事,以至于很多重要的事都被我忙忘记了。
是啊,我都快忘记了,上一次自己就是在今天回家的时候收到的噩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现在回家应该就能看见抽了好几支香烟,站在阳台边闷不做声的老爸,老妈则默默坐在沙发上绣着自己十字绣,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打扰老爸的心绪。
该告别的话,我都已经说了,按理说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生老病死始终是要面对的。即便是如此,我还是难以释怀这样的伤感。不过这样的伤感我并不是很排斥,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爷爷的一种缅怀。
赵霖月和我来到河边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河边游荡着不少无所事事的身影。我们所在的河岸,郁郁葱葱的榕树依旧绿得深沉,只是外头的枝丫抽了不少新芽,整条河岸多了一抹充满生机的翠绿,偶尔还有几只春燕在枝头衔着搭巢的枝须。对岸的杨柳在冬天落尽了叶子,现在也长出了不少新芽,新生的嫩芽使得摇曳在风中柳枝不再那么单调。
赵霖月跟我走在河边的鹅卵石路,目光所及皆是葱郁的榕树叶跟气根,深吸一口凉气,便能感受河水微腥的味道。河水潺潺流淌着,几个老人坐在亭子里扯着家长里短,还有些老头子捧着鸟笼,逗弄里面咿呀叫着的八哥。这里也有一些年轻人,但大多只是路过,每个都是神色匆忙的从这里走去其他地方。
“霖月,你觉不觉得,我太缺少活力了。”
“嗯,是有那么一点。”
“但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我不想让自己闲下来,然后去做那些无谓的欢庆。”
“为什么一定要忙起来呢,做好自己的事不就行了。”
“因为……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我不敢肯定自己还活着,或者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虽然心里想着的都是爷爷的事,但我并不太想跟赵霖月聊爷爷的事,像爷爷这种躲开了世界的人,应该不会喜欢被别人当成话题。
可能是我表现的太沉郁了,说得话题也有些深沉,赵霖月看起来相当的严肃拘谨,不过也是很认真地思考着我的问题。
看她这么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如此深沉的表情来,我忍不住一笑。我这些问题分明是在问我自己,哪里是在问她呢。
见她接不上话来,我也就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毕竟是来散心的,没必要让自己跟她都现在这样深沉的氛围中。
“有个事,你应该知道的吧,霖月?”
“什么事啊?”
“我喜欢你这件事啊!”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应该就是除游戏外最轻松的话题了,我也没多想就跟赵霖月聊起了这个,反正这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随口的一句话就让小姑娘刷的红了小脸,原本严肃的神情也被充满少女情愫的羞涩取代。
“嗯,知道啊。”
“哈哈,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吧,你长得这么漂亮,喜欢你的人一定会很多的,只是我刚好脸皮比较厚而已。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你的,不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会感到那么的轻松。谢谢你,愿意在这个时候来陪我!”
我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天真,所以这段话并不是以告白的口吻说出,而是以自白的心态与赵霖月诉说。我看着她娇羞的脸,暂时放空了大脑,现在我不是心思深沉的大叔,而是一个十三大点的少年而已,咧嘴一笑,笑容中满是少年时的放肆,“哈哈哈,我觉得我错了,活着就是活着,不是为了拯救谁和什么苦大仇深的宿命。那些事是只是生活的方向,而不应该是重心,最重要的应该是你们才对啊!”
赵霖月愣愣的望着我,并不太明白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见我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你好像没那么忧郁了,看起来比平时有活力多了!”
“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当然喜……喜欢了……”
“现在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哦,哈哈哈!”
……
在河畔游荡时,我想了很久关于爷爷的事。我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的交集,尽管他是我的爷爷,在我小时候相当的疼爱我,但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了,我唯一能记得清的也只有假期在小木屋的那一个多月的时光。但他的离开对我来说是那么沉重的一件事,像是心中很有分量的某个存在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可以填补存在,所以只能缅怀。
爷爷的逝去我挽救不了,我也不觉得他需要我去拯救,爷爷既然躲开了世界,可能早就已经想到这样的结果了。所谓的遗憾,恐怕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但很高兴的是,最后那段时光爷爷应该也很高兴,而我们也终于正式做了道别。
所以,我应该没什么好伤感的才是啊……
想到爷爷,我又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是一个人孤独的死去,没有与任何人做过道别。而现在,曾今的那个我已经不存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上,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确实是死了。
逝去的终究成为一段回忆,但不一样的是,同样的时间下,我现在多了一段不一样的回忆。而我,也已经逝去,不同的是,我留下的回忆存在于自己的心里。我并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死者,而是一个鲜活的,十三岁的少年,只是我刚好记得已经逝去的某个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的死者,知晓他所以的经历。
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我”已经死了,那个关于“我”的世界也没有了。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那段漫长的记忆呢?尽管这段记忆教会了我很多,但那些只是一场漫长的梦而已,我要做的只是用自己从中学会的事让自己活得更好,让身边的朋友过得更好,让生活更加精彩!
逝去的都已经逝去,何必为了已经消逝的时光,压垮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的天真呢!你说对吧,小云?
“嗯……小云不是很懂,但觉得应该是对的。”
哈哈哈,你不懂就对了,你要懂了,我就不信你真的没感情了。
“虽然没有感情,但小云很聪明的哦!”
你聪明只能说我英明神勇的大脑好用!不过你声音还蛮好听的,能解释一下这个声音是怎么形成的吗?我很感兴趣哦。
“这个很简单,你们平时听到的声音本来就是通过耳朵获取信息,然后在转成电信号传输到大脑,再由大脑模拟判断出声音这个信息来。而我现在直接通过你的大脑运行,就可以直接在终端模拟出这样的信号来,然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