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墨唯奕的了解越来越多,我逐渐明白这么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孩,是如何被那群人渣盯上的。
唯弈她呀,有个很糟糕的缺点,那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这世上的人是如此复杂,恶行的背后也可能有挣扎和无奈,善意背后往往也有算盘的考察。而这个女孩,面对每一位如此复杂的个体,却还是天真相信人心中的善意,哪怕被伤害过了一次,还是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打破天真是件残忍的事,呵,我可不打算通过伤害她的事助她成长。我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在车站交那五十元学费,学习人心险恶时的糟糕心情。
就暂且守护会她的天真吧,希望自己能做好。
穿过长廊与荫蔽的榕树,我们来到了一家古苔横啮的石桥前。桥口的台阶旁是座新立的石碑,上面的碑文讲述着有关这座古石桥的历史。
我们都这石碑不感兴趣,直接快步走上台阶。
刚一上桥,迎面便感受到了略带腥味的河风,并不算好闻,但却带有丝丝凉意,透着股清爽的感觉。
走在桥上,墨唯奕放慢了脚步,估计是想多吹会儿这清爽的河风。于是我也跟着放缓了步伐,陪着她一起吹风。
临近桥头,墨唯奕突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她是想跟我说些什么,便转过头看她,却见着她战栗的瞳孔满是恐惧和不安。
见墨唯奕如此反应,我大概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立即转向了我们的正前方,只看见四五成群的几个男生正向我们这走来。
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些人,但能让墨唯奕有这种反应,自然除了那晚的几个人渣也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见着他们模样,我不禁一愣,这嬉笑打闹的几人,看着十五四岁的样子,也就比一般学生跳脱了点,不似什么恶魔的子嗣,但却是行出如此禽兽之事。
我望着他们,如同看见一群刚破壳的眼镜蛇,稚嫩、脆弱而又危险!
他们突然也放慢了脚步,显然是注意到了站在桥头的墨唯奕。而我,他们似乎并没有认出来,毕竟当时黑灯瞎火的,第一眼我也没认出他们。
眼见才痊愈没多久的墨唯奕,此刻又临近奔溃边缘,未作太多思考,我赶紧上前握紧她的手腕。
“别怕,有我在呢!”
虽说我们这小地方的风气确实有点问题,连这些小畜生都不能惩治,但我还不觉得这些家伙敢在这纵目睽睽之下再行歹事。
我拉着墨唯奕,心里并没有太多畏惧,他们再恶,在我眼里也都只是群小孩而已。
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拉着墨唯奕跑路嘛,反正打架肯定是不能打的了,不仅是寡不敌众,更是为了马上要进行学生会换届。
“唯弈,不要怕,贴近些。”
我把墨唯奕拉到了自己身边,让她紧挨着自己,尽可能地给她一些安全感。
墨唯奕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几个人,而他们也没有走上前,不知道在做什么打量。
我们就这么僵在桥头,彼此望着对方,谁也没上前一步。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他们几人身上都有几道白印,似乎也刚经历了拆石膏,有一个还剃了个光头,估计脑袋先前也包扎过。
显然,那一晚他们也付出一点代价,也难怪他们现在对我那么忌惮。
这个发现让我紧张心情稍稍松了些,但还是不敢太过放松,毕竟这些家伙可不是能用理性揣度的。
就在我们紧张的对峙时,一道柔弱的女声突然从我们身后响起,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
“魏然,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头一看,就见身着浅绿长裙,戴着个草编遮阳帽的清秀女孩,反应了片刻才想起她的名字。
“是你呀,我们正准备去白塔公园那边呢。”
那个女孩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冉芝兰,她换装后在摘下眼睛的变化完全不亚于马依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背景不一般的小姑娘都喜欢在学校刻意隐藏自己。
冉芝兰看到我们,似乎蛮惊喜的,我一回应就快步走到我们跟前,又热切地寒暄了两句。
“你的石膏什么时候拆的?手好了吗?”
“早上才拆的,差不多快好了,不过应该还有点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哦,那恭喜了。对了,既然你们也是出来玩的啊,那为什么停在这里呢?”
“这个嘛,因为刚好碰上了几个……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我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我可不想与这些人渣为伍,但也没必要让一个小姑娘了解这些糟心的事。
“朋友?哪里呀,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
见冉芝兰张望四周,我猜那些应该是离开了,回头果真看见他们悻悻离开的背影。
既然冉芝兰是吴玮他们都不敢碰的人,她背景的显赫,那群人渣没道理不知道,毕竟他们的父辈再放肆他们,也不会希望他们碰上碰不得的人。
“好了,你别找了,他们刚刚走了。”
“哦,这样啊。”
“多谢了!”
“哈?谢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面对冉芝兰诧异的神情,我并没有去解释太多,而是转身看着一直紧挨在我什么瑟瑟发抖的墨唯奕,轻声向她安慰道:
“没事了,他们都走了,没什么好怕的。”
意外的是,墨唯奕并没有我以为的那般恐惧,只是垂着头,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没事,哥哥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
我也不想说太多话去刺激她,又回过头,留她一个冷静会儿。
冉芝兰自然是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妹?没什么,就是怕生啦,不敢露脸跟陌生人说话。”
“哦……这样吗?”
冉芝兰将信将疑的又看了墨唯奕两眼,就没再追问下去了。
“对了,你们刚刚说你们要去白塔公园那边?”
“是啊,你是要去哪呢?”
“不知道欸,我就是随便出来逛逛,也没打算具体要去哪?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白塔公园玩玩,你不会介意吧?”
冉芝兰扭捏着肩膀,用着热切的语气请求,很难想象平时这么文静的女孩,原来也会撒娇。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撒娇卖萌本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我现在却没什么心情去欣赏,但还是努力收拾好心情,尽量用着开朗的话语回应她。
“当然没问题,你想来就一起啊。”
我当然不会拒绝她,反正到时候肯定还要找她一趟,就是可能有些委屈墨唯奕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今天的冉芝兰真的跟平时太不一样了,那么安静斯文的一个姑娘,此刻竟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在我们前面。
不过我也不算了解她,或许这才是她的真性吧,毕竟确实有些人不习惯人多的氛围,一等人少了就活跃起来了。
“唯弈不要管那些家伙了,今天是出来玩的,放轻松点啦!”
“嗯……”
或许是这明媚的阳光实在不应景,又受到身旁活泼的小姑娘的感染,墨唯奕的神情还是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石桥离白塔公园并不算远,我们走了不过四五分钟就走到了白塔公园的入口的广场。
正午灼人的温度已经过去,现在的广场满是嬉闹的人群,有耍空竹的大爷们,也有玩轮滑的少年们,大妈们站在吵闹的音响前跳着广场舞,还有几个女生拿着卡片相机站在白塔前自拍。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墨唯奕心里那点忧郁似乎被热闹的人声冲散了。虽然还是跟先前一样安静,但眼神明显放松了不少,至少看着像是过来玩的了。
冉芝兰像是从来没来过这地方一样,好奇地打量四处打量广场上的人,连空竹是什么都要拉着我问。
考虑到自己可能要拜托她一些事,我也就由着她四处乱逛问这问那的,不敢有一点怠慢。
不过就自己而言,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光景,心里还是无限感慨,不管这片广场怎么变,这里的人总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
“魏然,我想试试这个欸,看起来好有意思!”
我们来到了一个环形台阶前,台阶下的小平台是几个玩花式自行车的青年,他们借着台阶的中间的斜坡,玩着各种紧张刺激花式腾空挑战。
“哈?这个很危险的,没练过就还是不要玩了。”
“没事啊,我就试些简单的,不怎么危险的。我求你了,好不好,就试一下!”
我抱着手,眉头微皱,并不是因为她的请求让我为难,而是奇怪她为什么要向我请求。
按理说,我们只是同行游玩而已,她想玩什么都是她自己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呢。不过与我无关这种话肯定不能讲,还是得依着她考虑一下,该不该让她玩这么危险的项目。
“你真的想玩就去试试嘛,不过还要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借你玩。”
“嗯,我这就去问问他们!”
说着,冉芝兰就欢快地从台阶小跑到下面去了。
怎么感觉自己跟个导游似的……
看眼前的姑娘如此活泼,也真是难想象就在一小时前,我们刚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
“唯弈,你有什么想玩的吗?一周难得有这么一天出来,别被那些人影响心情!”
虽然墨唯奕已经不再紧张害怕,但一路来始终不见她说话,我心里难免还是放不下心来,一边下着台阶,一边观察她的状态。
墨唯奕抬头看了我一眼,原本平静的神情逐渐被两行泪淹没,悲伤和自责写满在脸上。
“对不起,哥,是我害你被他们盯上的,如果没有我的话……”
“别说了!你都知道喊我哥,还把我当外人吗?再说这些话,可就太疏远了,我会难过的哦!”
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因为没有过姐妹兄弟,这个愿意一声声喊我哥哥的女孩我还是蛮在意的。
因为没有带餐巾纸,我只能用衣角搓干净手指,然后笨拙地帮她擦去泪眼。见她还是止不住的流泪,哽咽着不说话,我又继续安慰着她。
“没什么好哭的啦,高兴点,这里又没什么坏人,只有你哥哥我在。你再这么哭,哥哥可是很心疼的哦!”
实在缺少这方面经历的我,只能拙劣地模仿电视里的桥段去安慰墨唯奕,不过效果意外的不错。
墨唯奕在我的安慰下,慢慢止住了眼泪,努力克制住哽噎。
“谢谢你……哥哥……一直都……对我这么好。”
“嗐,知道谢我,就多关心一下自己吧,别老让我心疼了。哥哥我……呵,以后要吃的苦,多了去呢,现在这点小事,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让我这种内心麻木了许久,做事还粗枝大叶的男生去安慰这么个敏感脆弱的小女生,简直像张飞穿绣花针一样别扭。但所幸墨唯奕哭了这么一回,也终于放下心里的压力了,我也就没什么好再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