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那人翻转了个身子,侧过来满头皆白发,撑着头卧在床上:“哟,终于见着真人了。”
“我们认识?”
“不认识,但此时不就认识了吗?”
那老者从床上坐起来,嘴角闪过一抹坏笑,便快步走到众人跟前:“诸位可知花月楼在何处?”
柳桃听这老人张口第一句说的便是青楼,心中便多了一丝忌惮:“这真的是我柳家的远房亲戚吗?我记得信上说的是远方,而非远房。”
“哈哈,正是。我有位密友便住在那高阁之上。而今到此,便是寻她来了。”
那老人起身后,任平生连忙走过去。
“老先生从哪里来?”
“老夫乃西京灵台山令,柳永是也。花甲老人,闲暇有余特来拜会故友柳长空。”老人缓缓站起来走到柳桃面前。
任平生转过头来看着柳桃,在场众人中也只有柳桃和丫鬟凝霜知道这柳长空了。
听到这老先生说的话,柳桃心中也很是纳闷,这老人居然和自己的爷爷认识:“不知老先生说的是哪个柳长空?”
“自然是那跛脚的柳长空了,那老家伙最近过的怎么样?我这好不容易抽出身来,总算有时间找他切磋棋艺了。”
听老人这话,似乎和柳长空很是熟悉,不过自己的爷爷十年前便已旧疾复发去世。这老先生也从不曾前来看望,怎么今时今日才有空出现在此呢?
柳桃心中一番斟酌,灵台山令吗?没猜错应该是从六品官员,既然是远道而来,还知道的这么详细,肯定便与我九江柳家有些交情,而且和这些官员打好关系也能有些潜在好处,心中打定主意便笑着道:“老先生既然是祖君的朋友,那我等理应厚待。怎可让您在此漏瓦破屋中暂住。”
说完,便请出柳耆卿来领着他到了外面一处景色不错的客栈住下。
众人在客栈休息,柳桃则做沉思状和其余几人在一屋里坐着。
“二小姐,刚才那老人真和老家主认识吗?”
“应该不假。”柳桃判断到。
任平生疑惑的看着柳桃:“刚才他说的柳长空就是你祖父吗?”
“嗯,十二年前。他便驾鹤西去了。”
“那柳小姐打断告诉他吗?”
“等过些时日吧。”
众人在客栈住下后,任平生则很想见一见这个恣意洒脱的老人。
便找了个时间,去他房间里看看。刚一走进屋便看到老人正大口的喝酒:“年轻人,长空兄呢?他何时来见我?”
“我也不太清楚,刚才听老先生说要去花月楼。莫不是那里有什么朋友?”
“是昔日朋友,这些年东奔西走做官,混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是个区区灵台山令。
曾经的朋友大都先我而去,而今物是人非,这抱负真是害惨了我。”老先生从床头拿起酒壶来痛饮一大口。
“哈哈,年轻人。你将来可别像老夫一样,我能从你眼中看见光。”
“老先生,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您很不一般。”任平生如实说到。
“哈哈,你知那花月楼是何去处吗?”老人放声一笑,醉眼看着任平生道。
“若我没猜错当是风俗地。”
“哈哈,哈哈。人笑我傻,我笑世人不自知。小年轻叫啥?”
“晚辈任平生。”
“哈,好名字。那你有知我为何要当着你们的面问那地方?”
“不知。”
“人总避讳那些心中羞愤之事,那风尘女子可有多少是真流连其中?时之所害,文人清高,没人会记得那些从小便活在清贫苦痛中的人,没有选择的权利,甚至有时就连活着都需要勇气,遵父辈之命,命途由他人掌握,有违皆为忤逆,可惜了那些个才德皆备的美人了。
我等,皇命天命父命媒妁之命皆不可违,一切早已定下。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撼动世道,为何偏说那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偏说那男儿钱薄则人远。为何偏说那命途坎坷终因己,人说天命难违,人说从流而上。
可我偏不上那贼船,偏不顺那世道。我既知人生苦短,何故向他人乞怜,谄媚者皆已身居高位,我胸有大志,而今年过花甲却还是个区区灵台山令?为何?为何?”
任平生有些忧愁的到:“可怜百花悲戚落,最是忧恋梦醒时。”
柳老先生也舞袖大笑到:“我既无忧苦寻欢,暮及为官士人耻。”
任平生便坐在柳永的对面,两人对酒当歌,长谈硕久。越是聊下去,便越发投机。
眨眼夜色临近,任平生此时已经喝的有些醉了。柳屯田手握酒葫芦,一脸欣赏的看着任平生:“嗯...,没酒了。”
任平生连忙起身,想要出去找店家点些酒来:“老先生请稍等。”
“慢着,不必了。”柳耆卿笑着放下酒葫芦来。
“没事的,今天的酒钱我出。”
“年轻人,今夜可否与我一道前去花月楼?”老者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葫芦,笑道。
“花...那种地方还是算了吧。毕竟我不太能适应里面的感觉。”
“是吗?那好吧,你最近会一直在九江城里待着吗?”
“晚辈最近也没有其他去处,如果老先生不介意,我也可经常来找您交谈。”
“哈哈,那是。老朽记下了。”
夜里,任平生正在自己的房间酣睡。突然被一道声音叫醒:“小子,码头有动静。”
任平生立马惊坐而起,想空荡荡的房间四周望了望:“是谁?谁在那里?”
然而,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片漆黑,神识也未曾感知到丝毫的奇怪气息。不过刚才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很熟悉的人。
“任平生,快去,码头有动静。”
这一回,任平生总算是听清楚那人的声音:“老祖?是你吗?”
然而,脑海中再也没有响起之前的声音。看来老祖身为天道事情还是很多的,说了两句话就又急匆匆的走掉了。
见无人回应,任平生也不再像刚才一样傻愣着。既然祖师说码头有动静,那便去码头看看就行了。
任平生飞速的在手背上写下一连串的命纹:“残云倚龙骨,仙家自在游。流云兽现!”
随着话音落下,一团云状的小兽缓缓出现。
“波卜,哼唧唧。”
“去码头!”任平生一跃而上,那流云兽便飞速的冲出房间里。眨眼时间便到了码头上空。任平生藏在流云兽背上,从地面远远看上去不过是夜色下的一团残云。
此时四周夜色昏暗,江面上雾气弥漫,那码头上的渡船停了不少,不过全都空无一人。四周出奇的安静,任平生在流云兽上躺了很久都不曾见到有人出现。
“怎么还没有来人?难道是刚才出现幻听了吗?不会呀,我对老祖的声音很上心的,不可能出现幻听呀。”
然而,就在任平生纳闷之时。地面上的暗处突然出现个身形健硕目露凶光的赤膊武僧。那武僧看上去异常健硕,身高八尺,浓眉大眼,圆耳巨掌。脖子上挂着巨大的佛珠,远远看上去很有威慑。
他站在码头不停的来回瞧看,在确认四下无人时便快步走到码头边上。
“怎么还没来?”那武僧往江面上望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艘小船便从浓雾中缓缓驶出来,任平生远远的往那船上望去,这不看不得了,那划船的竟然是那日的光头和尚:“禅心大师,让你久等了,她人呢?”
“姑娘,该走了。”禅心一声知会,码头的暗处突然缓缓走出一素衣女子来,手执禅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看上去似乎是那日意外看到的那神秘女子,而且这禅杖也好生熟悉,上次见到的似乎就是这把禅杖。
直觉总告诉任平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既然能够引起祖师的重视,那看样子必定不简单。
那女子手持禅杖坐上船去,划船的光头和尚将禅杖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船头:“走吧,争取明天一早便到那边先安置下来。”
那武僧目送着女子上了船,任平生知道绝不能像上次一样等他们消失。必须要上去问个清楚才行。想到这儿,任平生便飞身下来,躲在墙后。那光头和尚刚准备摆渡划船而去,任平生便快步走出来:“诸位,稍等一下。我想问一问...”
任平生话刚说到一半,那武僧便朝着划船的光头和尚高喊:“快走,我来断后。”
“哎,我就问问...”任平生刚准备再次发话,却见那禅心武僧暴喝一声朝自己冲过来。
“宰了你这厮!”那武僧冲过来便是一拳,那拳头带风。任平生连忙侧身躲闪开来。
“喂,我就问一问情况,为何要大打出手?”任平生一个躲闪后便身形暴退道。
那武僧一拳落空,心中很是疑惑:“这人武功不在我之下,难道是官路上的人?不过不太可能呀。要是这样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才对。”
“嘭!”禅心和尚见任平生和自己分出了一段距离,立马抽出空来转头看那小船,见光头和尚带着那女子已经消失在了雾气浓重的江面上,心中总算是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