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拉？”克莱奥推开房门，对着坐在床沿发呆的友人的背影轻声呼唤道。既然线索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又有西德尼警官和卡伦负责善后事宜，继续留在命案现场也没什么用处，再加上萝拉情绪低落，所以克莱奥就先带她回到了位于城北区的住处。当然，一起回来的还有她们忠心耿耿的助手，这些天也多亏有他们在打扫，所以屋里才干干净净的，完全不像是几个月没人住过的样子。不过萝拉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进屋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这不得不教人担心。
“克莱奥，我没事……”听见克莱奥的声音，萝拉也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应答道，但单从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就能听出事实并非如她所说的那样。于是克莱奥径直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可是出身不会决定你是谁，就算我是警察的女儿，我也在黑帮混了这么多年不是么……”
“这不一样的，克莱奥。”萝拉摇了摇头，今天是阴天再加上窗帘半掩着，屋里的光线格外暗淡，这让她苍白的侧脸看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虚幻的阴影，“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我堕入黑暗，只不过是在逃避……”
“不是这样的，萝拉……”
“不，克莱奥，其实我是个胆小鬼……”萝拉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城东区花园街55号，那是我和母亲住过的地方，当时，十字蔷薇正在和一个叫铃兰组的帮派对抗，不知是谁把母亲的身份泄露出去的，对方吃了亏不敢找那家伙算账，就来抓母亲和我泄愤……母亲、为了保护我逃出去，一个人拦住了他们，可那时的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惨遭毒手，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可那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发誓要变强，我不想再任人宰割了，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和其他人……可我知道，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那栋房子，那个留下了我和母亲的回忆的地方，我一次也没有回去过，因为我不敢回去，不敢、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我真的很害怕……”说着萝拉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那双石榴色的眼瞳看起来与其说像火焰，不如说像倒映在水中，随着水波摇摇晃晃的火光，克莱奥不自觉地搂紧了她的肩膀，“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你会嘲笑我的胆怯吧……”
“没有，这不是你的错，萝拉。”克莱奥劝解道，同样的苦涩也在她心头蔓延开来，她微微垂下眼眸，眼前似乎漂浮着回忆的影子，“我也一样，我也没能从那场大火里救出我的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啊……只有我一个人苟且偷生活了下来，我也很迷茫，很绝望，只是因为想要知道真相，还有遇到了你，我才咬牙坚持下来……人都有软弱的时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换做是我，如果那栋房子不是被火烧没了的话，我也是绝不敢回去的，换做是道奇森把我过去的伤疤揭开，我也会崩溃……”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萝拉转过头来望着身旁的友人，刚才的水光已经消退，只是石榴色的瞳孔里依旧凝结着淡淡的悲伤，“我只是害怕，这样的我根本没法保护你……”
“那就换我来保护你吧！”克莱奥毫不犹豫地回答，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有种坚定的神采，“说起来在十字蔷薇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我又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这次也该轮到我为你做点什么了……”
“你现在可是警察了，要注意身份，可别再跟我这种黑帮杀手纠缠不清了……”萝拉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而我，像我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吧……”
“就算是地狱我也会陪着你，反正我是你的共犯，你的罪责也该算我一半，这话我可以向上帝起誓！”克莱奥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前的事情也就罢了，反正从现在起我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
“克莱奥……”萝拉张了张嘴唇，但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只是望着克莱奥，望着那双如蓝宝石般纯净的眼睛，看着映在她眼睛里的自己的模样。克莱奥也静静地望着她，两人的目光重叠在一起，她们的脸庞靠得那么近，仿佛心的距离也靠得那么近。可是，两人的距离真的那么近吗？想到一直萦绕在身边的流言蜚语，想到德里克那番像是预言又像是诅咒一般的话，又想起记忆中利安德尔那骇人的眼神，萝拉便感到有种看不见的隔阂依旧横亘在两人之间。
“我相信，你不是什么恶魔的女儿，你是我认识的萝拉。”像是看透了萝拉的心思一般，克莱奥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是……”萝拉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我不愿承认，我和那家伙也流着相同的血，脾气性格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更何况我是从小在黑帮长大的，也没法离开这片黑暗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
“不会的，萝拉！”克莱奥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之前不是说过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把你当作朋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会选择保护你……而且，你也不想把我逼上绝路吧？”说着克莱奥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宛若晨曦一般明亮，明明作出的是如此残酷的假设，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承诺，她却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所以，哪怕只是为了我，你也不能误入歧途，对吧？”
“克莱奥……”萝拉也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但随即又松了口气，没有什么比失去克莱奥更为痛苦的，这一点早在两人“决裂”的那一晚——血的教训总会给人更深刻的决意——开枪的那一瞬间她便彻底领悟了，她要守护克莱奥，也是守护她在这个黯淡无光的世界里看到的全部希望。仿佛之前的隔阂全然不存在一般，萝拉张开双臂将眼前的挚友拥入怀抱，喃喃低语道，“幸好，那个时候我遇见的是你……”
“这话应该是我说的，幸好我也遇到了你啊！”克莱奥微笑着回应道，她也默默地抱紧了萝拉那显得过于纤瘦的身躯。回想起在布洛格村的小旅馆里，还有在P城见证的那一幕幕悲欢离合，她是由衷地感到庆幸，幸好是她和萝拉相遇了，这两个出身背景完全不同甚至对立的人才能成为朋友，成为生死之交，才能彼此信任，甚至敢于将性命托付给对方。正因为如此，即便经历了无数狂风暴雨，辗转于阴谋算计与命运的波折，她们的情谊也始终未曾动摇。也许一般人很难想象像她们这样坚固的友情，毕竟这世上朋友变得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的例子屡见不鲜，人类很难相互理解，哪怕一点点的猜疑或是嫉妒便会泛滥成灾，这不得不令人悲哀。悲伤的故事数不胜数，也许圆满的结局只有一个，好在她和萝拉总是圆满的。所以，无论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何等障碍，抑或是命运本身，她都要保护萝拉，克莱奥也早已下定了决心。
“所以，需要我陪你去看看吗？”松开拥抱之后，克莱奥轻声问道，“虽说道奇森十有八九留了陷阱等着我们……”
“既然是人家精心准备的陷阱，不去看看也太可惜了，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萝拉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你们警局的事还多着吧，你暂时就不用管我了。”
“这可不行，刚才我可说了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没事，我先回十字蔷薇看看，毕竟万一真有死而复生这种事的话，首领应该也挺头疼的……”一边说着萝拉已经站起身来，一边将脑后的马尾辫重新扎紧，不过眨眼间便恢复了以往干净利落的气势，“剩下的到时候再联系吧。”
“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你可千万要告诉我，别一个人硬扛着。”尽管看到萝拉这么快便恢复了精神让她也默默松了口气，但克莱奥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这话应该是我说的，”萝拉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能遇到什么麻烦，倒是你该多加小心……不过也没事，反正也有我保护你呢。”
看到同伴和之前脆弱的模样判若两人甚至颇有翻脸不认人的感觉，克莱奥不禁感到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走出房间，她们忧心忡忡的助手立即便围了过来，第一个开口的还是林奈，他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随时都能溢出水来：“萝、萝拉小姐，您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萝拉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说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了，以后你也不用跟着我了，所以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
“嘤？”林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了致命一击，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萝拉，“您……您这是抛弃我了吗？嘤嘤嘤，不要啊，萝拉小姐……”
“啊哈？”看到林奈这般激动的反应，萝拉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勉强理解了这位头脑单纯的助手的脑回路，“你在说什么傻话……林奈你不是已经当上正式的警察了嘛，我是说让你安心保护克莱奥，什么抛弃不抛弃的……”
“嘤嘤嘤，虽然我现在是警察，但我对萝拉小姐的心意也从没变过啊……”说着满脸泪水的林奈又忍不住拽紧了萝拉的衣袖，“请您相信我吧……”
“我也没说不相信你啊，啊喂，先放手啦……”萝拉依旧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并且一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哎呀，是萝拉你太冷漠了，难得的久别重逢呢，干嘛说这种话吓唬林奈。”克莱奥忍不住给萝拉投去一个揶揄的眼神，然后又拍了拍林奈的肩膀，“好了，林奈，还没恭喜你成为警察呢，你这回可算是因祸得福了，你要知道我们罗莎琳小姐可没那么轻易放人呢……”就连她自己也被明里暗里追杀了好几个月，不过有萝拉的暗中保护，看着像要你死我活的阵仗，实际上倒也不痛不痒。
“嘤，这个……”说着林奈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直欲言又止的普林尼，语气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主要是多亏了普林尼老兄……”
“普林尼，这次确实难为你了……”克莱奥也把目光投向普林尼，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早已成长为眼前这个沉稳可靠的助手，只是他看起来愈发消瘦了，脸庞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褐色的瞳孔里流露着说不出的沧桑和落寞。她明白普林尼经历了什么，当初林奈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碰巧她们身在国外，是普林尼只身一人扛下重担，和敌人斗智斗勇，这才把林奈毫发无伤地救了出来，当然，他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前因后果她都从玛格丽特那儿听说了，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责怪普林尼，反而深感愧疚，她本不该让这么一位前途光明的年轻人承担这一切的……
“不，克莱奥小姐，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普林尼的声音微微哽咽，就连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没事的，普林尼。”克莱奥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抚地说道，“我说过了，我不会为这事责怪你，成为警察也好，加入十字蔷薇也好，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考虑，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不，这不是您的错，”普林尼急忙辩解，“当初若不是您救了我，我根本没有机会活到今天……”
“可我不希望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答我！”克莱奥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她一直了解眼前这位助手对她抱有的感情，可她从一开始便无法回应，所以也不希望利用这份感情让对方做出更多的牺牲。她看着普林尼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说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我救你不是为了利用你，人应该为自己而活着。普林尼，你真的想清楚了么？你要选择的是你自己的人生，没有人能左右你的选择，我也不能……”
“我……”看着克莱奥那双仿佛能窥透人心的蓝宝石般的眼睛，普林尼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坚定，仿佛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想清楚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变得强大，想要保护身边的还有更多的人，我也想和您一样，守护这座属于我们的城市，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所以，即便我加入了黑帮，我也不会放弃我的信念，请您放心吧。”
“你能明白就好，”克莱奥点了点头，总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她松开手继续说道，“没关系，无论你在哪里，你都不是孤身一人，不管怎么说，我和萝拉，还有林奈都会永远信任你。我们都是早早失去了双亲庇护的孤儿，所以我一直都是把你们当做家人看待的，无论你们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置之不理。”
“没错，普林尼老兄，”林奈也插嘴道，“还有特别调查组也永远是你的家，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我明白了，谢谢您，克莱奥小姐……”普林尼的眼眶里依旧闪烁着一片晶莹，但那双褐色的瞳孔里显然也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就像是黑夜中依旧璀璨的启明星一般，似乎永远也不会迷失在黑暗之中。
“放心啦，在十字蔷薇待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还有我在呢，我保证就连首领也不敢难为你。”萝拉也拍了拍普林尼的肩膀，同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克莱奥，“你就不用操心了。”
“萝拉小姐，普林尼老兄确实不用让人操心啦，但是您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我吗？”林奈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
“你有什么好让人担心的，”萝拉冷漠地回应道，但也把林奈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哦，你在黑帮倒是经常受人欺负，不过到了警局应该没人欺负你吧？”
“林奈可是特别调查组的吉祥物，是团宠啊，谁敢欺负他呢。”普林尼忍不住揶揄道。
“哪有，普林尼老兄就天天欺负我！”林奈毫不留情地控诉道。
“啊哈？我哪有欺负你，你可别恶人先告状啊！”普林尼立即反驳，“单说养猫那段时间，哪次不是你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最后害得我一个人收拾残局啊？”
“那怎么能怪我呢，那都是猫干的嘛！倒是普林尼老兄你，一出差就是整整两个月，害我做了双份的工作而且是做白工，这简直是剥削啊……”
“出差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你想要加班费去找罗莎琳小姐要啊，反正不关我的事……”
“我都不是十字蔷薇的人了，我哪敢跟罗莎琳小姐要加班费啊……”
“他俩的关系好像比以前更好了呢……”看着吵吵闹闹互不相让的两位助手，克莱奥忍俊不禁地感叹道，“看来经历的磨难多了也未必是坏事啊。”
“比起我们的关系还差得远吧……”萝拉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嘴角显然勾起了一抹笑意，她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然后忍不住催促道，“喂，这都快十点了，你们也该准备干活了吧？”
“啊咧？”林奈最先停了下来，迷茫地看了一眼萝拉后又看向克莱奥，“啊对，克莱奥长官，我们要先回警局吧？”
“没错，施瓦茨警长应该还等着我们呢。”说着克莱奥也望向萝拉，“你和普林尼就先回十字蔷薇吧，看情况我们再会合。”
“嗯，有事我会联系你的。”萝拉爽快地点了点头。
“克莱奥小姐，你们……千万小心啊！”普林尼的视线依旧粘在克莱奥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恋恋不舍的情绪，尽管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但不知为何，许久不见的克莱奥在他眼里变得更加动人了。
“你到底是谁的助手？”萝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普林尼这才回过神来，一面掩饰自己的尴尬一面说道，“啊，萝拉大人，那我们先走吧，我马上去开车！”
“嘻嘻，普林尼老兄这个笨蛋，难得看他出丑一次呢。”看着普林尼匆忙离去的背影，林奈忍不住偷笑道。
“林奈，我们也该走了。”
“遵命，长官！”
克莱奥很快便来到了最高警视厅特别调查组熟悉的办公室里，此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就像是专门等着她似的，才一进门便被热情而激动的目光团团包围。
“克莱奥！你……终于回来了……”施瓦茨最先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这位平时以硬汉形象深入人心的警长此时早已顾不上自己的仪态，泪水在他通红的眼眶里汹涌着，他的声音也颤抖得厉害，“你没事就好，否则……否则我该怎么向你父亲交代啊……他可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了……”
“施瓦茨警长，抱歉，这段时间是我害您还有大家担心了……”克莱奥也不由得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毕竟有这样一位敬爱的长辈为自己担心，还有这么多如亲人般关心自己的同事，这是她和萝拉在黑暗的世界里相依为命的时候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好了，警长，克莱奥已经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对嘛，”大概是担心施瓦茨过于激动吧，卡伦在一旁劝说道，“可不该哭鼻子啊……”
“你说谁哭了？”施瓦茨也立即擦干了眼泪，“卡伦，我记得组里最爱哭的人是你才对吧？”
“欸？怎么就变成我了，再怎么说也是林奈吧……”卡伦急忙反驳。
“这我可以作证，林奈至少一天要嘤嘤嘤三五次呢。”亨利也附和道。
“等等，你们怎么突然针对起我来了……原来克莱奥长官一回来，我就不是组里的吉祥物了吗？”林奈委屈地发出抗议。
“我说各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间吧。”卡尔略显冷硬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很快便把大家从热闹而温馨的气氛中拉回到残酷的现实，“既然克莱奥长官也回来了，那么眼下的事情也该拿个主意了吧……”
“咳，对啊，拜托你们想想办法吧……”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闯进耳朵里，克莱奥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除了熟悉的同事们以外还多了一位满头银发的老绅士，他脸色红润但布满皱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下面藏着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即便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他依旧穿着黑色西装，黑色的礼帽则被他捏在手里，帽檐有些皱巴巴的，透露出主人焦虑不安的心情，“刚好在选举的关键时期，格雷布他……说不定会有危险啊……”
“这位是？”克莱奥直接问道。
“啊，这位是康拉德先生，L城大学法律系的教授，也是我们格雷布市长的恩师，这次格雷布市长失踪，他是第一个发现绑匪留下的纸条并且报案的人……”约翰急忙给两人分别介绍道，“康拉德先生，这就是之前向您提到的克莱奥警官……”
“噢，您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女神探吗？”康拉德露出惊喜而激动的神情，“克莱奥警官，您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拜托您救救格雷布吧！”
“康拉德教授是吗？”克莱奥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即便身在国外也没有放弃调查的她自然听说过这位老教授和蜘蛛会关系匪浅，所以她不敢掉以轻心，“抱歉，我刚回来，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您能先说说市长先生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吗？”
“啊，不好意思，其实刚才都说过一遍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康拉德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昨天下午下班以后，格雷布说要去看守所探望斯宾塞警司，一般情况下每天晚上他都会回办公室加班的，可昨天他一去就彻底失联了，手机是关机状态，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然后他的秘书宾格先生联系了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想着格雷布不会一声不响就失踪，所以我一大早就去了他的办公室，想找找看有什么线索，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个……”
“就是这张字条，看起来是绑匪留下的，”亨利立即把放在托盘里纸条递给克莱奥看，“字体是打印的，上面没有提取出任何指纹……”纸条上只有清晰的两行字：“格雷布在我们手里，想要他安然无恙的话请按照接下来的指示去做，否则后果自负”，落款的位置则是一个红色的六芒星的图案，比起幽灵杀手的随手涂鸦，这个六芒星画得规范了许多，显然是用电脑绘制的。
“连康拉德先生的指纹也没有？”克莱奥有些怀疑地问道。
“啊，我毕竟是法律专业的，也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那纸条是重要的证据对吧，所以我特别注意没让它沾上指纹，而且我平时也有戴手套的习惯……”康拉德一面解释一面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双白色的薄丝绸手套，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
“没错，保护证据确实很重要，让您费心了。”克莱奥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您好像对办案流程很了解？”
“是您客气了，不过我的研究领域主要是刑法，所以平时接触刑事案件也比较多。”康拉德谦虚地回答。
“您觉得市长办公室的钥匙都有哪些人能拿到呢？”
“这个……当然是他自己，然后是宾格先生，好像保卫室还有一份备用钥匙吧……”康拉德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虽然我也算常去他的办公室吧，可我是没有钥匙的。”
“市长先生下班的时候有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的习惯吗？”
“没错，格雷布从上大学的时候就是个有条理的人。”康拉德解释道，“也可能是受我的影响吧，因为我也有洁癖。”
“那么纸条只能是在他离开之后放进去的啰？在您发现纸条之前有谁已经去办公室找过了吗？”
“或许吧……”康拉德侧着头想了想，“宾格先生肯定进去过啊，至于其他人，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您能在办公室里找到别人没有发现的字条，看来您和格雷布市长的关系相当密切啊。”眼下的疑点显然集中在这位老教授身上，却又没什么明显的破绽，克莱奥只能继续试探。
“也可以这么说吧，毕竟，格雷布是我的学生里最有成就的一个，遇到事情他也经常找我商量，我都算是他的法律顾问了……”康拉德解释道，“至于那张纸条，一开始它就掉在桌子底下，也许是被风吹的吧，我又是有洁癖的人，看到地上的垃圾就忍不住想捡起来，这才发现居然是绑匪留下的……不过就算我没看见，其他人也迟早会发现的吧。”
“这么说您确信市长先生被人绑架了？”
“呃……既然都留下这样的威胁信，那就是绑架吧？”说着康拉德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礼帽，“他会有生命危险吗？”
“那他的指示是什么呢？”克莱奥一字一顿地问道，“让您这个时候来报警吗？还是用假证据糊弄我们？”
“欸？不不不，您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可没说半句假话啊……”康拉德急忙摇头，然而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康拉德的辩解，一般而言很少有人把电话打到特别调查组的办公室里，而屏幕上又显示号码为隐藏状态，约翰立刻便警惕起来，他按下了免提键：“是谁？”
“各位好久不见啊！”电话里传来一个微微沙哑却又干净利落的声音，但听起来有种失真的感觉，仿佛经过了某种特殊处理。这个声音对于克莱奥而言很陌生，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康拉德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甚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这是……”
“想必各位也能猜到我的身份了，那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长话短说吧，现在我手里有两个人质了，他们的重要性也不用我多说了，现在打开邮箱，好好看看他们吧……”
“邮箱？”卡尔急忙用离他最近的电脑登录了特别调查组的官方邮箱，说起来这个邮箱也没有多大用处，平时几乎就是个摆设，然而这时收到邮件的提醒声却让众人绷紧了神经，从一个陌生的邮箱发送过来的是两段视频，打开第一段，画面里赫然出现了手脚被缚、仰面对着镜头的格雷布。
“救命……有没有人啊……”格雷布似乎被绑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内，看起来是个箱子。大概是为了便于拍摄吧，箱子里居然有微弱的灯光，但周围见不到类似于通气孔的东西，他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尽管竭力叫喊却无人回应，脸颊涨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似乎是因为缺氧所致，背景音里隐约有些沙沙声，似乎是倾倒沙土的声音。
“这是……该不会是把人活埋在哪里了吧？”亨利震惊地说道。
“天哪，这些恶魔都做了什么……”康拉德激动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拜托你们，快去救救格雷布吧，他……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卡尔急忙点开了另一段视频，画面里果然出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怀斯，他似乎身处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像是个普通的杂物间，周围也很安静，只是他显得脸色苍白，呻吟也比格雷布微弱了许多，鲜红的血滴从他手腕上滑落下来，染红了一大片衣角，地上则是一滩刺目的鲜血，显然已经被放血很久了。
“怀斯警官！”卡伦忍不住尖叫起来，“这……这些混蛋，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你的要求是什么？”施瓦茨直接对着电话座机怒吼道，从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和紧紧握住的拳头就能看出不可抑止的焦急与愤怒，“快说，要怎么做才能放了他们？！”
“各位都看到了吧？那么就做出选择吧，两个人质，只能选择一个，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活下来，截止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否则，两个人都得死。”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依旧冷静，却隐约有种恶趣味的**，“好好考虑一下吧，各位正义者们，我很期待你们的选择！”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只留下一长串通话结束的提示音，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能轻易做出的选择，众人神色各异，克莱奥看了一眼桌上的闹钟，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也就是说只剩不到一个半小时了。
“现在……该怎么办啊？”林奈一边打量着大家的神情一边问道，目光最后落在克莱奥身上，而克莱奥只是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模样。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时间又限定得这么紧……”亨利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苦涩，“我们只有按他说的做吧。”
“凭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被他逼到这个地步啊？！”卡伦则激动得一拳重重地敲在桌子上，仿佛完全忘记了痛觉一般，“什么二选一，分明就是在为难我们，我们可是警察，怎么能随便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呢？那家伙就是道奇森对吧？能想办法通过电话或者邮箱定位吗？等我抓到他，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电话恐怕很难，对方用了高端的信号屏蔽技术，一看就是事先防备了我们，至于邮箱倒是可以试试，不过就算查出IP地址恐怕也没什么用，对方不会老老实实坐以待毙的……而且，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约翰也叹了口气。
“拜托你们快救救格雷布吧！”康拉德继续哀求道，“我知道，道奇森是个恶魔，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晚了一步他恐怕真的会杀人灭口啊！”
“您了解道奇森吗？”尽管同样心急如焚，克莱奥依旧维持着冷静的表情，毕竟刚才康拉德的反应她也看在眼里，“看起来您听过他的声音？”
“啊，没错，这个说来话长，我确实被那家伙利用过……不，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黑恶势力组织的头目啊……”康拉德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总之这些我以后可以坦白，我是学法律的，我也知道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可格雷布他是无辜的啊，拜托你们先救救他吧！”
看到康拉德如此坦率地承认了和道奇森的关系，克莱奥有些意外，联想到德里克一伙人的暴露，道奇森似乎一口气放弃了许多棋子，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怀斯警官就不是无辜的吗？”卡尔忍不住反问道，他脸上的表情也阴沉得可怕，“现在有生命危险的人可不止市长先生一个，你凭什么要求我们先救他？”
“呃，这个……”康拉德微微愣了一下，也许是怕刺激到卡尔，他谨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辞，“啊，非常抱歉，我对那位怀……怀斯警官的遭遇也深感同情，只是，不只是我个人的立场，现在离换届选举只有不到三天时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市长被人绑架，恐怕会引起人心浮动，社会动荡……所以，我希望你们以大局为重，优先考虑一下L城的稳定……”
“为了L城的稳定就必须牺牲怀斯警官吗？”卡尔冷冽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康拉德一般，“人不是平等的吗？身为市长就可以把自己的性命和所谓的大局绑定在一起，有优先活下来的权利，像我们这种微不足道的警察就可以随便牺牲了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卡尔！”施瓦茨忍不住呵斥道，“别说那种无礼的话，怀斯的牺牲不是微不足道的，这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施瓦茨警长！”卡尔反而更加激动了，他用悲愤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对吧？一边是市长，一边只是普普通通的警察，做出这种选择轻而易举是吧？”
“卡尔，你在胡说些什么？”施瓦茨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但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我们别无选择……L城是一座繁华但又危险的城市，我们L城的警察从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随时为守护这座城市而牺牲的准备，这就是身为警察的使命。爱德华是这样，怀斯也一样，你难道不明白吗？”
“警察的使命吗……哼，身为警察却连自己的同伴都保护不了，我不懂这样的使命，我只知道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牺牲！随你们的便吧，让我自己去救怀斯警官！”说着卡尔已经摘下衣服上的警徽，正要把它摔在地上，然而这时克莱奥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卡尔！”克莱奥用沉静的眼神望着他，“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情况紧急，我们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就算你单独行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卡尔看着她的眼睛，饱含悲愤又带着期望，仿佛一个迷路的旅人看着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克莱奥，你有什么办法吗？”施瓦茨也忍不住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像是罹患绝症的人紧攥着最后一张尚未尝试的药方，“我知道，眼下的情形很难，我也不想每次都把重担放在你身上……但只有你有办法，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
“没事的，施瓦茨警长，这次就由我来做出决定吧。”看着同伴们期待而欲言又止的表情，再看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施瓦茨，克莱奥感到眼睛有些酸涩，看来她不在的日子里，不只是普林尼和林奈，每一个人都承受了不少压力，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帮助大家渡过难关，克莱奥暗暗下定了决心。
“既然要我们做选择，对方一定会再打电话过来的，到时候就告诉他，我们选择格雷布市长。毕竟市长先生身份重要，想来对方也会言而有信的，不过我们这边也会准备好相应的救援措施。”镇定地说完这番话之后，克莱奥望向康拉德，“康拉德先生，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
“谢谢……”康拉德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抓紧手中的礼帽深鞠了一躬，“我……我会永远感激你们做出的牺牲……”
“克莱奥长官，连你也要放弃怀斯警官吗？”卡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脸上流露着不解和失望，“我……我看错你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克莱奥回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既然道奇森给我们出了这样的难题，我们总得给他一个答案，也算是表明警方的态度，但这不是我的答案，我克莱奥可不会任人摆布、被人逼迫做出选择，也不会让敌人如愿以偿……”
“那你的答案是……”
“两个人都要救！”克莱奥斩钉截铁地回答，那沉静如水的蓝色眼睛里似乎蕴含着坚定不移的东西，“卡尔，我会尽全力保住怀斯警官的性命，但我只有四成把握，你可以信任我吗？”
“我相信你！”卡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灰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浮现出希望的色彩，“谢谢……”
“克莱奥，你真的有办法吗？”卡伦也忍不住激动地问道，其他人也纷纷露出惊讶和期待相互交织的眼神，就连康拉德也扶了扶差点滑落的眼镜框。
“总要试过才知道吧。”克莱奥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依次扫过，不置可否地说道，“约翰，刚才的电话和视频已经交给鉴证科和网络技术组的人调查了吗？”
“啊，没错，不过可能没那么快出结果……”约翰点头道，毕竟按照规定，一般的报警电话也好，邮件和恐吓信也好，警局都会留下备份作为证据，并且第一时间交给相关部门调查。在刚才那样紧张的情况下，也多亏一向严谨的约翰还记得这些本职工作。
“那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说着克莱奥再次望向康拉德，“康拉德先生，如果担心的话您就先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我想十二点以前对方一定会再打电话过来……您应该不介意待到十二点吧？”
“我没事，我总要亲眼确认格雷布平安无事了才能放心呢……”康拉德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着克莱奥又望向施瓦茨，“施瓦茨警长，拜托您、约翰还有卡伦先留在这儿和对方交涉，等他透露出市长先生的位置，就请你们马上带人去营救吧。”
“我知道了，剩下的你放心去做吧。”施瓦茨点了点头，“如果需要支援随时再联系我。”
“欸，不需要我帮忙吗？”卡伦显得有些失落，毕竟和营救市长相比，大家私心里还是更担心怀斯的安危。
“卡伦，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这位康拉德先生也是重要的证人，我们也得保证他的安全呢。”说着克莱奥微不可察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总之拜托你了。”
“啊，好的……”卡伦会意地点了点头。
“放心啦，听克莱奥的准没错。”亨利给了卡伦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望向克莱奥，“那我们马上去网络调查组的办公室吧！”
“嗯……”克莱奥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卡尔，找一张L城的地图拿过来吧，还有林奈，去鉴证科把今天两个案子的现场照片借过来。”
大家立刻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网络调查组的办公室里，年轻的警员莫妮卡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解释道：“……手机信号来源确实经过了特殊处理，号码也被加密了，破解起来很费时间，而且说实话现在的电话卡也不一定是实名注册，就算等我们查出来了，对方说不定早就把这张电话卡扔进了下水道呢……”
“话说特别调查组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吧？”克莱奥忽然问道，她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对眼下调查的难题毫不关心。
“欸？普通市民肯定是不知道的啦，一般的报警电话都是打到值班室，遇到特殊情况也是由他们转接到其它科室嘛……”莫妮卡对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解释道，“像你们特别调查组也是最高警视厅的核心机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肯定不能闹到你们面前嘛。”
“那一般谁会知道这个号码呢？”
“呃，警局内部人员肯定知道啊，除此之外……”莫妮卡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啊，政府部门的人应该也知道，毕竟我们L城黑帮泛滥嘛，那些官员也免不了要和黑帮打交道啊……”
“明白了，”克莱奥继续问道，“那根据对方的邮箱能查到IP地址吗？”
“哦，这个倒是比较容易查，位置好像在一家网吧……”说着莫妮卡移动着鼠标，打开了一张电子地图，纵横的街道之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坐标点，“就在这个……定位在佩菲姆网吧附近，在城中心呢。”
“那家伙会躲在这家网吧里吗？”盯着屏幕上的红点，卡尔立即紧张起来，“或者至少也是他的手下吧？如果抓住发送邮件的人是不是能问出怀斯警官的下落？”
“恐怕没那么容易。”克莱奥摇了摇头，就连德里克和康拉德这样身居高位的棋子都直接暴露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抓住一个蜘蛛会的小喽啰也没什么用处，道奇森一定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把柄。
“长官，您要的现场照片和资料……”这时林奈抱着一堆档案袋急匆匆地朝他们跑来，“这些都是第一手资料啊，我可是千辛万苦从他们手里抢来的，您赶快看看，说不定待会他们就来抓我了……不，我马上去拦住他们！”说着林奈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克莱奥，自己则跑到门口和来自鉴证科的追兵纠缠起来，亨利也只好急忙跑去劝架。
“喂！你们干什么呢？那可是重要的物证，快还回来！”
“就借一小会嘛，别那么小气！”
“你这混蛋快让开！”
“各位别在门口打架啊……”
想从鉴证科把物证拿出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按规定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手续，但情况紧急，也只能辛苦林奈了。克莱奥现在根本顾不上门口发生的激烈冲突，她的目光轻盈地在几张照片上依次滑过，同时一面摊开地图，一面确认着案发地点的位置，脑中则在飞快地计算。
“您到底在做什么？”看着克莱奥气定神闲的模样，卡尔忍不住焦急地问道，“不是说要救怀斯警官吗？现在就快十一点了啊！”
“好，我们马上就走！”不过顷刻之间克莱奥便已经有了答案，她也顾不上解释便径直朝门口走去，“东西可以还给你们了，林奈，亨利，我们走吧！”
“遵命，长官！”林奈三两下将一位高大魁梧的警察绊倒在地，然后便跑得不见了踪影，后者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林奈的背影，也许是为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而懊悔吧，旁边另一个警察则喃喃自语道：“这、这家伙究竟……”
“不好意思，下次再给你们道歉啦……”亨利苦笑着向他们鞠了一躬，然后也迅速地离开了。
“所以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卡尔继续追问道，“是要去救怀斯警官吗？”
“我说过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克莱奥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从以往的案件可以看出，道奇森是个重视仪式感的人，又深谙神秘学知识，从他设计的六芒星图案就能看出他是个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患者，所以我想，案发地点和现场之间也许有着某种关联……”
“什么关联？”
“你知道四元素吗？”克莱奥继续解释道，“也就是水、火、土和空气，这是古代人认为的组成世界的四种基本元素，昨晚看守所发生了火灾，温蒂娜死在灌满水的浴缸里，而刚才的视频里格雷布市长被人活埋，虽然也可以说是巧合，但幕后主谋是道奇森的话，这种对应关系就很有可能是人为的了……”
“所以怀斯警官对应的是空气元素？”卡尔立即反应过来，然后又迷茫地问道，“可他是被人划开了动脉啊……”
“在塔罗牌的小阿尔卡那牌里，四种花色也分别对应四元素，其中宝剑牌对应的是空气元素，所以被刀剑等利器割伤倒也算是勉强对应上了……”说着克莱奥停顿了一下，“根据塔罗牌的四元素牌阵，四张牌会被摆成一个等长的四边形，中心则可以放一张指示牌，用以指代提问者的身份，而提问者也可能就是摆出这个牌阵的人。如果以发送邮件的那家网吧作为中心，将另外两个案发地点当做代表火元素和水元素的牌的位置，那么也就能估算出另外两张牌的位置……”
“真的能算出准确的地点吗？”亨利忍不住问道，毕竟刚才克莱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地图，这样的计算能力实在令人惊叹。
“城北偏东的瓦尔德森林公园，”克莱奥直接说出了其中一个地点，“如果对方昨晚绑架了市长并且没能把他送出城外的话，那么这家公园是唯一适合把人活埋的地方。”毕竟L城也算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大城市之一，在建筑物高度密集的情况下，除了公园和墓地以外，普通人家想拥有一个院子都不容易，而院子里那点泥土根本没法埋下一个箱子或是一口棺材，而墓地也都在靠近城郊一带，难以构成完美的四边形。
“瓦尔德森林公园？那里倒是不远……”说着亨利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卡尔一眼，终于还是把先赶去营救市长的提议咽了回去，毕竟在他的私心里，高高在上的市长和并肩战斗的上司，毫无疑问是后者更为重要，“那么怀斯警官会在哪里？”
“城东区花园街55号……”克莱奥的脸色有些阴郁，当她从地图上发现这一点时，她便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巧合。麦克雷故意提到那个地点显然是要引她和萝拉前去，那里一定有道奇森准备的陷阱，只是因为萝拉被过去的阴影困扰，所以两人才没有立即赴约。可没想到那里也是道奇森事先准备好的命案现场，而被害人还是怀斯警官……这是不是陷阱的一环呢？假如她们提前去了那里，会不会打乱道奇森的计划呢？现在究竟有多少事情在道奇森的算计之中，又有多少是他预料之外的呢？克莱奥一边思索着一边飞快地编辑着短信，要救出怀斯没有援兵可是不行的。
“那可就有点远了……”看着林奈打开的导航地图，亨利忍不住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长官，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带大家赶到！”说着坐在驾驶位上的林奈已经踩紧了油门，看来他是打算一路飙车过去了，不过人命关天，倒也没法顾及交通规则了，反而是林奈的车技比较令人担心。
“怀斯警官……真的会在那儿吗？”卡尔似乎仍然心存疑虑。
“现在我有七成把握，”克莱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过我也承认，我在赌道奇森一定会贯彻他的完美主义，也赌他并不打算伤害市长的性命……”所以即便能够推断出市长被活埋的地点，她也没有打算通知警方前去营救，毕竟一旦打乱道奇森的原计划，怀斯这边的变数就更大了，倒不如将计就计。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选择救怀斯警官？”卡尔忍不住激动地问道，“反正市长被绑架的位置离得不远，我们赶去救人也没那么难，而且市长的身份也是护身符啊，你不是也认为那些家伙不敢把他怎么样吗？”
“卡尔，不管道理多么简单，我们就是别无选择，这是我们身为警察的使命……”亨利无奈地说道，经历了这些天的大起大落，现在他深知舆论压力的可怕。只要他们选择了怀斯警官，道奇森再把这件事散布出去，那么媒体一定会攻击警察假公济私、贪生怕死，反而是牺牲身为警察的怀斯才能得到一声舍己为人的称赞。也幸好只是在市长和警察之间做选择，如果换作是两个普通市民他们只能救一个的话，可以想象无论最后没能救谁，警察都不会落下什么好名声。
“反正是二选一的难题，无论救谁都一样吧？”卡尔愤愤不平地说道，“不就是因为在乎那点可笑的名声吗？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被道奇森耍得团团转！”
“好了，卡尔，我已经答应了你一定会救下怀斯警官的。”克莱奥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手机的发送键，“这是道奇森给我们出的难题，也是考验，我会给他一个惊喜的答案，告诉他，我不会输……”
“到了，长官！”经过一路的狂飙，也不知撞坏了多少路标和电线杆，林奈终于把车停了下来，然而尾随而至的还有两辆警车，伴随着闪烁的红灯，警笛发出气急败坏的嗡嗡声，大概是因为一路上林奈都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吧。
“哎呀呀，这下又惹麻烦了……”亨利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亨利，拜托你和林奈先跟他们解释清楚，一会城东分局的援兵也会过来，我和卡尔就先去救人了！”尽管林奈已经用了最快的车速飙车，现在也已经十一点一刻了。克莱奥言简意赅地说完后便跳下车径直冲上台阶，推门便走了进去，倒也没时间在意大门竟然没锁了，卡尔也紧随其后。屋里似乎没有人，但家具陈设都很整洁，地板上也看不出灰尘，不像是无人打理的样子。长年作为杀手的克莱奥自然既能敏锐地感觉到敌人的气息，也能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她不由得警惕起来，站在楼梯口谨慎地打量着楼上的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门的把手上显然留着弹孔的痕迹，屋里也有股淡淡的硝烟味。
“卡尔，怀斯警官一定在那个房间里，你找机会从外面突围，我在这里拖住他们……”克莱奥小声说道，然而卡尔还来不及回应，一颗子弹便已经从头顶掠过，克莱奥急忙把卡尔朝门外推去，“快走！”
卡尔总算迅速地冲出了大门，而克莱奥已经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包围，从他们手臂上的蜘蛛纹身就能识别出他们的组织，穿着一件邋遢军装的麦克雷抱着他的狙击步枪，从二楼中间的一扇门里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我说小姐，这时候搬救兵可没什么用，谁不知道城东分局的警察办事效率是全城最低的呢。”
“麦克雷先生，您知道的还挺多，不过我还是想奉劝您一句，”克莱奥淡然地说道，“您手里拿的步枪适合远程射击，在这么小的屋子里怕是很难施展吧。”
“啊哈，看来小姐您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呢，不愧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呢。”麦克雷摸了摸鼻子，事实上蜘蛛会派来的人还挺多的，少说也有一二十来个人，而且实力也未知，即便是克莱奥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何况她今天来的目的是救人，可以说完全占不到优势。
“不过，您今天是来救人的吧？”麦克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甚至伸手指向旁边的房间并侧着身子让出过道来，“喏，就在那个房间，不过你最好快点去，否则说不定你的朋友已经把人给干掉了……”
“你说什么？”克莱奥不由得心头一紧，她急忙冲上楼梯，推开房门，眼前的惨状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萝拉？”
雪白的房间看起来和视频里一模一样，只是椅子歪倒在一旁，而被绑的人已经仰面躺在了血泊之中，从他胸口插着的匕首和几乎被鲜血染成了深紫色的警服就能看出，恐怕被连捅了十几刀，地上则是一片乱七八糟的血痕。黑色的窗帘将窗户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只有天花板上吊着的一盏惨白的日光灯映出黑发女子毫无血色的脸孔和喷溅了不少血色的白色衬衣，她只是静静地转过头来，石榴色的瞳孔里溢满了悲伤的神色。
“为什么？”克莱奥艰难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同时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枪，麦克雷和蜘蛛会的杀手还在门外，此时决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我说他是害死我母亲的帮凶呢？”
“欸？”克莱奥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回答，她忍不住扫视四周，果然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一个小型对讲机，里面很快便传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男声：
“没错，警察都是一丘之貉，他们窃取情报，挑拨离间，让我们帮派之间自相残杀，减损我们的势力，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你母亲不过是这场阴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萝拉，你现在明白了吧，有的人注定是你的敌人……”
“道奇森，你在胡说些什么？！”听到这里，克莱奥立即便明白了对方给萝拉讲了怎样的故事，当然，这些陈年旧事她也无法判断真假，但六芒星三番五次地挑拨她和萝拉的关系，这让她早就怒不可遏了，“萝拉，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根本没有证据……”
“有证据的，”萝拉冷漠的声音继续诉说着出人意料的答案，“当年，道格拉斯窃取的情报还有做过的事情，十字蔷薇的档案里都写着，警方也有备份的记录吧。当时十字蔷薇大获全胜，就在他把消息递给警方后的第二天，我母亲就遭到了袭击，哼，警方不过是怕十字蔷薇发展得过于顺利，所以就借铃兰组的刀杀人，想给利安德尔那家伙添堵罢了，只可惜就算我母亲死了，那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反应……这里面的关联再简单不过了，你不是也调查过吗？”
“我……”克莱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父亲做过的事情她当然调查清楚了，可像是帮派之间的私下报复一类的小事，谁也不会认真记录，所以有没有必然的关联还真不好说，只是萝拉一直为母亲的死而自责，道奇森便故意利用这一点想要激起萝拉的心魔罢了，现在看来他的算计还是颇有成效的。
“萝拉，你要明白你真正的敌人是谁……”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说道，“是道格拉斯和那些警察的错，他们和我们黑帮从来都势不两立，他们当然不在意你母亲的死活，但我是在意的，你也看见了……”
“别胡说八道了，临时打扫一下房子就算是弥补愧疚了吗？”克莱奥忍不住反驳道，“你分明是个只敢躲在对讲机后面的缩头乌龟罢了！”
“是克莱奥么？哼，当年你父亲道格拉斯可是我们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卧底啊，我一直把他当做左膀右臂，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在欺骗我……”对讲机里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我恨他，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要把他碎尸万段……啊哈，没错，是我亲手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的，可这还不够，我还要……”
“住嘴！”回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克莱奥感到身体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她听说过父亲临死前饱受酷刑的惨状，也无数次在噩梦中回到那场大火的夜晚，对讲机后面的人真的是利安德尔吗？这个传说中的恶魔真的复活了吗？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色仿佛在摇晃，就连对面的黑色窗帘也在微微颤动，不，还不能倒在这里……克莱奥咬了咬舌尖，重新握紧了手枪，抬头迎上萝拉那沉静的眼神，试图解读出其中的含义，而后者已经朝她举起了枪，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好了，萝拉，做个了断吧。”对讲机里的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像是恶魔的低语，“抛弃这脆弱的友谊，回到黑暗中来吧。下一步再把那个胆敢毒害我的女魔头解决掉，我会让你坐上首领的位置，十字蔷薇本就是属于你的……”
话音未落，克莱奥已经扣下了扳机，立在那儿的小型对讲机很快便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而伴随着另一声枪响，克莱奥感到背后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她随即转身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不过片刻便把他扭倒在地，而那柄军用步枪则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混乱的枪声，想来是警方的援兵已经到了。
“麦克雷少校，我早就提醒过你了，那把步枪不适合近距离偷袭。”克莱奥一边冷冰冰地说道，一边把手铐拷在他的手腕上。
“啧，是我轻敌了……”尽管已经束手就擒，麦克雷依旧一脸心疼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步枪，看来他对心爱的武器的执着甚至超过了胜负欲，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已经化为碎片的对讲机，“可是你们……居然一个字也没相信吗？”
“还以为我都单刀赴会了，你们道奇森先生说什么也该露个面吧，结果就用这个破对讲机糊弄我……”萝拉径直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克莱奥的肩膀，“我能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萝拉，辛苦你了……”克莱奥直接握住了好友的手，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毕竟从警局到这里距离太远，而这里又是道奇森特意给萝拉设下陷阱的地方，为了救人她只能拜托萝拉先来打探情况。收到她的讯息后，萝拉能够不顾昔日的阴影立即赶来，甚至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而孤身前来，可见萝拉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克莱奥知道，这样的萝拉一定不会背叛自己，她们的情谊也绝不会被任何人挑拨，再加上长年并肩作战形成的默契，反正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倒是你没事吧？”萝拉担忧地问道，毕竟刚才克莱奥陷入回忆时的反应她也看在眼里，“抱歉，早知道他要提起这些事情的话，我一定让他早点闭嘴……”
“放心吧，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才不会被这点小事打倒呢……”克莱奥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她的目光落在地上这一片狼藉的血迹上，这才不由得又绷紧了神经，“啊，怀斯警官怎么样了？”
“放心吧，怀斯警官已经被我们的人救出去了，咳咳咳……”普林尼这时才从厚厚的黑色窗帘后面跳出来，大概是被灰尘呛到了吧，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卡尔应该已经把他送到医院了，只是失血过多罢了，不会有事的……倒是克莱奥小姐，您……没事吧？”说着普林尼担忧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交替打量着，看来刚才那一幕也让他担惊受怕了。
“哎呀呀，有你在窗帘后面一直盯着，我能出什么事啊……”彻底放下心来之后，克莱奥不禁觉得好笑。就算是诱敌之计，萝拉也不会真的毫无防备便只身前来，窗帘后面藏着人她也一早就察觉到了，地上的血痕和拖拽的痕迹都让她确认躺在那儿的尸体并非怀斯，也多亏雇佣兵出身的麦克雷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计，而道奇森只是躲在对讲机后面，没法看到现场的情景，才能让她们明目张胆地演了这出戏。当然，倘若有人发现了异样并且及时向道奇森报告，道奇森恐怕也没法立即做出调整，因为他现在恐怕分身乏术，克莱奥暗自心想。
“欸？原来您一早就发现了吗……”普林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但脸上仍是喜悦的表情，“总之，你们两位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长官，外面的敌人都被我们抓住了！”林奈兴奋的声音比他本人更快一步冲进房间，“怎么样，这次我们能打道奇森一个措手不及吧？”
“克莱奥，约翰那边打电话来了，对方果然让我们去瓦尔德森林公园救人……”亨利也激动地走了进来，用惊喜的眼神望着克莱奥，“你果然算对了啊！”
“我的长官可是L城的女神探嘛！”林奈自豪地说道，仿佛被称赞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不过这里是……怎么回事？”这时亨利才看到身着蓝色警服的被匕首捅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以及地上的一片血泊，即便他已经知道怀斯没事了，眼前这副景象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呃，当时情况紧急，为了糊弄他们总得抓个替身嘛，所以，就直接把在楼下蹲守的小喽啰抓进来了……”萝拉垂下眼眸，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我承认是我干的……”
“没事的，萝拉，我明白你的难处。”克莱奥握紧了萝拉的手，毕竟在黑帮相处多年，她当然相信自己的同伴不是什么嗜血的杀人魔，只是从小被作为杀手训练，你死我活的场面见得多了，手段自然比常人狠历，而且这也是为了骗过道奇森。“亨利，拜托你向城东分局的人解释清楚，尽量不要把十字蔷薇牵扯进去吧……”
“就说是黑帮内部火并的牺牲者吧，警局一般不会管这些。”普林尼也说道，“我会把多余的证据处理干净。”
“哦，我明白了……”亨利默默地点了点头，反正给黑帮打掩护也不是第一次了，尽管一开始没人能接受与黑帮合作，但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黑帮对于维护这座城市的稳定的重要作用，再加上面对共同的敌人，他们必须并肩作战。
“长官，那接下来我们去救市长吗？”林奈问道。
“市长先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现在克莱奥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她胸有成竹地说道，“接下来，就让我们去见见真正的道奇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