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啮齿类生物嗅到了食物残渣的味道,对它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动火通明的大厅里空挡无人,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酒味,高贵的用来装饰的帘布上遗留着洗涤的痕迹仿佛都透露着昨日的欢愉。
它快速的穿过一个支架,身体本能的躲在阴影中迅速接近美味。
那是一副没有从画架上取下的作品,作画师是谁?那并不重要。
这幅完美的画作仿佛被赋予了灵魂,生动的讲述着男男女女们昨日在晚宴后的狂欢。
令人不得不注意的是画的中央,台阶之上,似乎对着一起丝毫不感兴趣的女王正坐在王座上俯视。
画中的她放下手中摇晃的酒杯,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展现出无力的微笑,微微侧身低头的小动作掩不住她疲惫的双眼。
它扭动着身躯快速的窜动,终于找到了美味打算享用的时候——
“唉——”轻声叹息从高台之上传来。
它停住了,一股强烈的威压在它头上,带来的恐惧不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它不敢动,僵硬的站在原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浑身的毛发如针一般竖了起来,且坚硬。
过了许久,它悄悄收回手,缓缓的向后挪动着,等移动到一个它自认安全的距离后便立刻转身狂奔。
自始至终,都没敢抬一次头。
“艾德?”王座的主人轻声唤道。
“在。”光线被扭曲,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告诉小娜,轴,对上了”她说罢站起身,走下了高台。
被称为艾德的男人对着她的背影鞠了一躬,随即消失不见。
“凌,辛苦你了”空旷的大厅中央,银发的女孩闭上了眼睛,娇小的身躯仿佛不堪一击。
几分钟后,她走出大厅,门外有负责守卫的士兵,临时搭起的帐篷以及无言的悲伤。
这场战争持续的太久太久,士兵们的热情早已被消磨殆尽,他们的眼中的光芒早已散去,在这片随时都会‘将荣誉归于上天’的土地上,他们犹如只会听从命令行事的傀儡,失去了自己的思想。
昨天是最后一次动员,也是最关键的一场战役,如果拿不下那座高地要塞,为主力军扫清障碍的话,那么本就失去弹药、粮食补给、作战士兵的他们将要迎来敌人的屠杀,甚至可能导致南线战区的崩盘。
好在另一个世界的盟友将‘轴’对上了,这给她,还有他们带来的极大的希望。
“报告!”一名士兵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战区共107人,半数伤员,武器补足率10%,可作战士兵共11人。”他大声喊道,哪怕失去水分的声音已经变调了。
“明白了,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守。”她点点头转身离去,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走进哨兵台,现状比那名士兵所说的要更为凄惨。
她见到了他口中的伤员,有的失去了手臂,有的耳朵被打烂了,有的被炸烂的双腿,但依然待在自己的位置。
所谓武器补足率10%,实际上已经没有武器了,士兵们自发的从当地采取材料混合着残破的武器零件合成了简易的‘武器’。
她一分钟都不想再待在这里,每一秒都是对她的谴责,犹如利刃狠狠的在她的骨缝里搅动,正如多年前经历的那样。
一名离得近的士兵发现了她,失去的左眼窝血已经干涸,他点头致意。
银发的女孩很清楚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它的残忍,是无可避免的。
“这段日子以来,辛苦你们了”年轻的女王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将军——敌军来袭!”
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已经容不得她再浪费时间了。
她熟练的拔出鲜红的匕首,身形一闪,失去的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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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医生有反应!快去叫人来!”
“医生?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博士,您的意识已恢复,身体机能正在苏醒’
熟悉的声音...我在哪?我怎么了?
“咳咳——哈——咳咳——”黄凌猛地咳起来,却又像溺水一般吸不进气。
“嘿,嘿,别急,放轻松。”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正安抚着黄凌。
“你会杀我吗?”黄凌知道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我是来救你的。”医生笑笑回答道,只当是玩笑。
“怎么了?”黄凌看向愣住的医生开口问道。
“这...这是?”医生盯着体征监视器的显示屏幕,脸上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你们...遭遇了辐射?或者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医生的表情很奇怪,嘴里有些含糊其辞。
“什么意思?有问题就直说,大不了把我隔离就是了。”黄凌很讨厌这种说话故意模糊不清的人,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呃...隔离倒不必,不是传染性病毒...”医生犹豫了好一会儿,神情复杂的看着黄凌说道:“黄博士,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您已经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
“你认真的?”黄凌眯着眼盯着他。
“是的...”医生吞咽下口水,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明明只是个科研人员,却让他有种面对猛虎的恐惧。
“谢谢...让他们进来吧。”黄凌松懈下来,虽然早已猜到有此结果,但当医生亲口告诉他时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嘿!嘿!怎么样?还行不?”第一个冲进来的自然是与黄凌聊天最多的9号。
“哈——放心吧,没事。”黄凌摇摇头放下还剩三成水的水杯,说道。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带你回来的时候,你都快没呼吸了。”14号心有余悸的说道:“好险挺过来了。”
“这里...不是基地吧?”黄凌打量着屋内简陋的装潢问道:“临时医疗点?”
“不,这里是前哨基地,也是当时离我们最近的驻守点了。”6号扶着黄凌坐起身解释道:“当时你那个状态太...困难了,所以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回基地,而是来这里了。”
“没有第一时间回基地的话,我记得你们会被记过一次的吧?”黄凌问道。
“是啊,不过以前都是队长给顶着,他说只要能救活一个兄弟,记多少次过他也不在乎。”6号说着,眼神黯淡了。
病房内陷入悲伤的沉默。
咚咚——一名护士探身敲了敲门
“请讲。”黄凌开口道。
“啊,是关于跟你们一起来的女孩,”护士说道:“她一直都没有进食,也没有休息,反复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呃...是宗教人士吗?”
“不,她不是,我们很快就会过去,请告我们位置。”
“啊,好的,她就在走廊尽头右转的107号房”
“谢谢”
“不客气”护士离开时顺手把门关上了。
6号吸了吸鼻子说道:“好家伙,差点没给小妹妹看笑话!你们俩快点把眼泪给老子擦干,别到时候出去又闹笑话!”
“好嘛,说的你不是一样。”9号鄙夷的说着递过来一张手纸。
6号哼的一声接过纸,快速的在眼角两侧擦过。
“好了,我们该去找宝儿了。”黄凌缓缓下床,脚步略有些虚浮,晃了几步后才站稳身形。
“就是那孩子的小名。”黄凌对众人解释一句,率先向门外走去。
“请等一下”医生伸手拦住了6号:“你是负责人对吧...可以单独聊下吗?”
6号皱了皱眉头,见黄凌点头后才应道:“好吧。”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医生关上门走到6号身前。
“说吧,什么事?”6号舒展着肩胛骨,发出咔哒的响声。
“是...关于黄凌博士的”医生从一旁的打印机中取出纸张,一脸凝重的交给6号。
6号接过纸阅览着,医生在一旁解释道:“简单来说,黄博士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经超出正常的范畴了,犹如一个随时都将死亡的垂暮的各类晚期癌症缠身的老人。”
“可是他...?”
“是,这也是我震惊和害怕的地方...”医生说道。
“怕什么,这家伙不就是我们的队员吗,体质比普通人牛逼了一点而已,没事。”6号拍了拍医生的后背,使得后者一阵咳嗽。
“这可不只是一点...”医生苦笑的抬起头问道:“身为队长,你有责任思考队伍里的危险因素,以及对上报告的义务。”
“抱歉,我不是队长”6号耸耸肩放下纸说道。
“诶?!”医生惊讶的问道:“那是9号?还是14号?”
“哈哈哈哈!”6号大笑一声,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大步离开了房间。
走廊尽头,右转,107号房内。
名为宝儿的女孩还穿着之前破烂不堪的衣服,跪坐在角落里,十指交叉贴在胸前,额头贴在手指关节处,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平静,如画一般的平静,但是外来客的闯入打破这永恒的平静。
她睁眼,起身,回头
冰冷的目光中泛着杀意
她见到了她的神
一瞬间,她满怀愧疚的站在黄凌跟前,低下头颅等待审判。
“抬起头来”
她不敢动,害怕因此触犯神明,却又害怕不遵从而忤逆神明。
“已经安全了,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看到了不可言喻之物,而旁人似乎毫不在意。
也许神只让他们看到了人间的皮囊?——女孩不禁这样想到。
“过来吧”‘神’张开双臂,似乎是要拥抱她。
“无上光荣”女孩心怀感激,走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