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星洛特和依格利娜一前一后从女仆餐厅走了出来,店长从店里伸出头和手臂,笑嘻嘻跟他们告别。
“加油工作哦,小依娜!”
依格利娜仍然穿着在店里工作时穿的女仆装束,走在大街上异常显眼。她气鼓鼓地跟在星洛特后面,不时注意左右行人各种不同的目光,脸色一会铁青一会通红。
“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把我的包还给我!”依格利娜咬牙切齿地对着星洛特喊叫道。
“我说过了啊,带出租女仆回家。”星洛特晃悠着手上的粉色背包边走边说,“租用你一星期,没付清的费用之后会直接给你,这样就契约生效,所以接下来的一星期你都得在我家干活——话说回来,这个包的颜色还真够幼稚的。”
“女孩子喜欢粉色有错吗——啊!现在不是讨论我背包颜色的时候,快点把包还给我,我才不要穿成这样在大街上走,你听到没有!”依格利娜说着伸手去抢,但星洛特缩手把包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她扑了个空。
“想在大街上换衣服吗,好奔放的姑娘。”星洛特故意两眼放光地说。
“你找打吗?”依格利娜微眯双眼,头暴青筋举起拳头。
星洛特准备哈哈大笑两声,但是心脏却在他发出声音之前猛烈跳动了一下——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笑容还留在嘴角,他揪着胸口,停下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当下的情况验证了他的感觉,他从身旁店铺的墙体玻璃的反射上看到街道对面,有一对寒气逼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无法呼吸,刹那间感受到的强大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身体似乎也变得无法动弹。他强迫自己使劲眨一下眼,用以驱散当前这种来历不明的压迫感,接着猛地转头望向对面。
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视线,与此同时那股慑人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那种让人恐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被我威慑到了?”依格利娜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依格利娜,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星洛特顺完气,扭过头紧张地问依格利娜。
“异样?”依格利娜傻傻地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又是星洛特在捉弄自己,立即火冒三丈,“是啊,很异样啊……让我穿这样的衣服在街上走,异样到无法言喻了啊,调侃我很有趣是吗……”
“算了,继续走吧。包还给你。”星洛特把背包递到依格利娜手里,立即大步往前走去,同时目光也在周围搜视。
依格利娜跟上他,满头雾水地问:“哈?还给我了?你到底抽的哪阵疯?至少让我找个地方换掉这一身衣服啊,你在听我说话吗?”
星洛特没有停步,继续快步前行。
“感觉很不妙,快点离开这里。”他稍稍侧了一下头,“关于你,反正到我家后还是要穿着者女仆装,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你够了,我要先回家通知一下我妹妹,虽然已经拜托店长帮忙通知了,但我还是不放心。”
“嚯,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啊。”星洛特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作为死对头,连我有个妹妹都不知道,你太不合格了。你倒是给我停下来,我要回家一趟,你就先在这等着好了。”
“我只知道你父母都因为双亲亡故,确实太不合格了,我反省。”
“这种事就不要再说了……”依格利娜俏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情绪。
嗡——
压抑感又出现了,星洛特浑身一阵战栗,停了下来。
又是这种感觉,但有哪里不太对,不太一样……究竟是什么搞鬼?
“你停下来是表示让我回去通知妹妹吗?那我走了。”依格利娜一边翻着背包一边准备横穿马路走向对面,但却被星洛特猛然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不要乱动,附近好像有些可疑情况,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他小声对依格利娜说,眼睛高度警惕地注意着周边行人的动向。
“没开玩笑吧,你表情装得好像,都可以去剧团表演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星洛特松开依格利娜,一边扫描着人群一边伸手到自己上衣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听着,形式不明朗的情况下切忌轻举妄动——”
正说话间,星洛特眼睛搜寻到了前方人流中出现了一个身穿胸前单扣式古旧灰色披风,头戴兜帽,将帽檐压得看不到眼睛,只有一部分黑色刘海露在外面的行人朝他走来。那人看上去和自己体形相近,上衣和腰带的布料看上去都十分朴素,裤子是裤腿较为宽松的黑灰色款式,裤腿下端部分塞在深棕色的直筒长靴里,靴面上粘着一些干了的泥土。
随着他的行走,扣在他腰间的一柄佩剑若隐若现。剑士,但是看上去不像剑卫……
凭直觉,星洛特判断出后一次感觉到的气息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紧张地咬紧牙关。
手慢慢伸进口袋,星洛特准备抽出卡在口袋内侧魔杖插槽上的小魔杖。
依格利娜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另一边,灰披风剑士的右手已经悄然按在剑上。
来不及了!心脏仿佛猛然被钝器敲击,他屏住呼吸,手在反射神经的作用下拔出魔杖——
“出来吧,没人跟踪。”
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稍稍抬起轻踢了一下面前的一堵墙壁。高跟鞋的上面是修长的美腿。
美腿的主人,是拉面屋的老板娘,沙丽雅。
此时她正站在阿特法班城边郊的一处暂时废弃的建设区空地上,面向一堵被画满乱七八糟涂鸦的残墙。
在她踢过那堵墙之后,不一会墙上出现了门形裂缝,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位有着凌乱不堪的蓝发,脸上爬满胡渣,但眼神异常锐利的大叔探出头来。
“这个时候来找我,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吧,沙莉雅。”中年大叔的嗓音低沉而浑厚。
沙丽雅老板娘神情严肃,完全不见之前在店里散发出来的妩媚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震慑力。
她点点头,说:“昨晚有人被杀了,你知道这件事吗,里萨塔?”
“只是这件事的话,我已经了解了。”叫作里萨塔的中年大叔从推开的门缝里侧身走出来,他上半身披着一件脏兮兮的绒毛外套,里面是一件旧旧的暗黄色背心,下半身穿着一条旧得看不出颜色了的磨沙裤。看上去很可怜的打扮。
“推测不出意外的话,被害者就是星洛特。”沙丽雅说。
里萨塔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然后问:“有多大把握?”
“那道伤痕,不见了……”
“是吗,那么事情变得有趣了。”里萨塔从口袋里翻出一只树干棕色的烟斗叼在嘴上,接着从另一边拿出一个扁平的铁皮盒子,打开后从里面捏出一点烟草,塞进斗钵里。他就这样对着没有点火的烟斗深吸了一口,烟草立马自行燃烧起来,“这么一来,假说成立,那些被尘封的过去,果然发生过不得了的事情。”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沧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法不可名状的波动。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处决,”沙丽雅神色凝重,担心地看着中年大叔,“难道是自己解开了某种枷锁?”
“这个谁知道,我们目前还是只能继续观察。”
“太危险了!”沙丽雅更加担忧地说,“他们如果能查看他的记忆的话,说不定对你的存在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太危险了啊,再继续下去被报复的,停手吧!”
“不可能停手了,”里萨塔摇摇头,嘴里娴熟地吐出一个烟圈说,“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而且这是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即使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不用为我担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今天就这样,你回去吧。”里萨塔吐出一股烟雾,摆摆手示意沙丽雅离开。随后他钻回门里,将门拉关上。
墙上的裂缝自行闭合,直至完全消失。
“……”沙丽雅门前呆立了一会,目光黯然地转过身,向空地外走去。
里萨塔,你肯定对我隐瞒了一些情况吧,不然的话,这次的“崩溃”不可能这么快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