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弯月。
幽幽月光映染的街道上,依格利娜用肩膀架着星洛特前行。
经过一场混乱不堪,让人弄不清楚状况的战斗,星洛特昏迷。按理说,这原本是面具人动手的最好时机,而他却在那个时刻选择了离开。
莫名其妙地出现,不由分说地进攻,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怪人。
在那之后依格利娜休息了一会,再隔着一段距离用地上散落的小石子把星洛特砸醒(考虑到万一星洛特醒过来后仍然处于狂暴状态,自己有时间开溜),才拿着他的小魔杖走到他旁边。
“我自己……我自己能走……你放开我……”
“别逞强了,让我放开,你想爬着回去?”
依格利娜一只手抓着星洛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街上。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个雇主啊。
或许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星洛特没有反驳。
“呐,你不认识那个面具人么?为什么他会正好出现在那个地方?好像是有意针对你而来的样子。”
“就……就算认识,他带着面具,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星洛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针对我什么的……那就更没有头绪了。”
“是么,今夜你跑出来,一定有什么目的的吧。”
“我自己跑出来的?好奇怪,我记不起来……思维有点混乱……”
“你是想说被打坏脑子了么,这个借口真不错。”
“不,我是说真的……今天晚上的记忆……完全是一团乱麻。”星洛特缓慢地说道,“连今天晚饭吃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依格利娜侧过头看了星洛特一眼,觉得再问下去也得不到实质性的答案。
“跟那个面具人战斗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一种遥远的声音?”前行了半个多街区,依格利娜想起自己在插上一脚进行搅局之前听见的奇怪声音,于是向星洛特问道,“很飘渺的那种感觉。”
“貌似没有吧……不过我的记忆这么混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我唯一记得很清楚的……就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血红色的眼睛?那个面具人的么?”依格利娜望天想了一会,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突然觉得应该恭喜你,找到了一个跟你一样有着特殊色瞳的同伴。”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再见到那个‘同伴’。
“啊对了……最后是什么样的情况……你有看到吗?是你打败了那戴面具的家伙么?”
“是你哟,”依格利娜摇了摇头,“你突然之间战神附体,把他揍飞了。”
“哈?你开玩笑的吧……不过算了,越想脑袋就越痛……”
果然是这样。依格利娜心说。那时候星洛特的行动并非由他自身意志支配,所以那是无意识的暴走,晚饭时候的奇怪表现或许就是暴走的征兆。暴走状态下无法分辨敌友,只会一味地进行破坏,所以他当时首先选取了离他最近的我来下手,之后才是面具人。但就我所了解的知识,有记录的魔力暴走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使用眼睛发射光束这种奇葩战斗方法的相关记录,更别说是在不借助魔杖凝聚巫力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那种令人咋舌的破坏力。
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这个家伙,到底会是何方神圣?
“突然想起来……你有看见我的小魔杖吗?”
依格利娜斜睨了星洛特一眼,把一直握在手上的小魔杖塞还给他。“这就是你的,简单处理你肩膀上伤口的时候使用的就是你的这根。我的已经断掉了。”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断裂的两截小魔杖给他看。
“真是抱歉……”
“哼,真心感到抱歉的话,你就买一根新的赔给我好了。啊,到了!”
笔直的树林小道尽头,星洛特家前院围栏出现在他们眼前。此时此刻,依格利娜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两人缓缓走过去,推开院门。
艾丽塔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上,借助屋内的光亮,目光冷峻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扣工资。”
“哈?”
“不管汝二人半夜跑到何处去游乐了,身为女仆的汝未照顾妥当,让主人如此虚脱地回来,扣工资。”
“那个……我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是这家伙跑出去跟别人切磋武艺,我只刚好发现他出门,于是跟着去围观了一下而已……”依格利娜悄悄地指着星洛特小声说道。
“辩解无效,既然同行就有义务保护好主人。”
“可是……可是,我只不过是被雇佣来干活的,不是保镖什么的啊……”
“唔,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艾丽塔抬起手摸摸下巴想了想,接着伸手往前一指说:“好吧,被汝说服了,扣工资的决定取消。”
“诶?”依格利娜本以为还需要多辩解几句。
“请把洛特大人交给吾来照看,汝一身尘土,再去沐浴一番。”
依格利娜扛着几乎没有力气站稳的星洛特走上前,把他交接给艾丽塔,然后微微对他们鞠了一下躬,在门口拍了拍灰之后,朝大厅楼梯走去。
“您怎么样,洛特大人?”
“别担心……还活着呢……一时半会,死不了……哈哈哈哈……”
“您何处受伤了?请允许吾为您沐浴更衣,同时检查伤口。”
“坚决……反对……”
“洛特大人不听话,此时应当点头答应。”
“别把我当三岁的小孩子来骗啊……帮我准备一身干净的睡衣……我只想休息。”
在走上二楼过程中,依格利娜听到了门口两人之间这样一段对话。
游荡在一些模模糊糊、分辨不清情节的梦境里的星洛特渐渐感觉自己的脸正在被某种不明物体戳来戳去。他闭着眼睛驱散睡意,一边忍耐毫不停歇的面部攻击。随后猛然睁开眼。
“果然是你!戳我干什么,白痴女人!”星洛特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冲左手捏着一根筷子,身穿女仆服装的金发单马尾依格利娜大喊道。
“看起来挺有精神的嘛,我还以为你肯定起不了床。”依格利娜斜视着他说。
“说什么!你这是在咒我吗?”星洛特在床上蹦跳着吵闹道,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战斗,立即从半抽风的姿势盘坐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依格利娜,问:“对了,咱们昨晚是不是打架去了?”
“是你跑去跟那个面具人打了一架,我只是观众和受害者。”
“……”
“别盯着我看啊,变态!”发觉星洛特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依格利娜瞪他一眼。
“我只是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星洛特翻身下床,双脚捅进床边的拖鞋里,“虽然头脑清楚了一些,但仍然理不清思绪。我为什么要半夜跑出门?”
“我也很好奇。或许你今晚可以再试试半夜出门,碰到那个面具人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我坚决拒绝,我可不想再一次弄得像那样浑身酸痛。”
星洛特忽然撸起左手衬衫衣袖,愣愣的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看着自己肩膀,然后才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对依格利娜说:“好奇怪!”
“你目前这种状态,我倒是觉得挺正常的。”依格利娜说着瞟了一眼他的肩膀,发现他肩膀外侧有一块不是很明显的,像是伤疤的印痕,类似某种图形记号。
“我隐约记得昨天晚上左肩被那家伙划伤了……”星洛特继续检查着手臂,眼睛恨不得陷入皮肤里去看个究竟。
“你忘记了吗,昨天我帮你处理过了,或许伤得不深,在医疗咒术的作用下,一晚上便完全愈合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只是初级的医疗咒术。那伤疤,不就应该是伤口留下的吗?”依格利娜指着他肩膀外侧说。
“这个吗?这个疤痕从我很小就在身上了,不过早就忘记了是怎么造成的。”
“唔,那说明的医疗咒术效果还不错,至少没有给你留下新的疤痕。真是太遗憾了。”
“最后那句完全可以不用加的吧!”
“好了我只负责把你叫醒,现在我要下去干活了。”依格利娜说着转头往门边走去。
“等一等,你还没说明大清早把我戳醒的目的,还有我房间的门你是怎么打开的?我可是每天都会锁门。”星洛特放弃继续寻找肩膀上的受伤证明,把衣袖拉下来,叫住依格利娜问。
“艾丽塔小姐给了我这个,”依格利娜扭过头,微笑着朝他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她让我来叫你起床准备吃午饭,不然你以为我会自愿跑到你房间里来么。”
“什么!已经中午了?”星洛特大叫着窜出房间,冲向盥洗室。
“艾丽塔竟然私藏我房间的钥匙,她想干什么,不可原谅啊……”
星洛特一路奔跑一路叫喊,身影很快就消失了盥洗室的入口。依格利娜带关上他卧室的房门,转身朝走廊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十分钟后,星洛特身着蓝色外套和磨沙裤,出现在正厅里。他靠在正厅内棕色的软沙发座椅上,很严肃地在思考问题。
依格利娜搬着一个木箱经过大厅,星洛特叫住了她。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昨晚的那个面具人,貌似会操纵雾气,让雾气成为千变万化的武器,这太不可思议了!”星洛特凝眉好奇地说到,“你觉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种像秘术一样的东西,你觉得我有可能会知道吗?”依格利娜放下木箱,拍拍手,转过来看着他反问道。
“或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巫师和剑士之外,还存在使用其他战斗方式的人类,就像那个面具怪人。”
“如果是这样,这可真是震惊全国的发现。另外说起来,你怎么跟艾丽塔解释昨晚的事,也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现在大街上?”
“艾丽塔向只照顾我的生活,不太过问我的事情,她是这属于隐私范畴。就算问起来,我也只能说晚上出去散步碰上了变装杀人狂,因为始终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要走到个地方。”
“噗,这样就能蒙混过去了吗?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依格利娜想问一问星洛特对自己的暴走是否有印象,但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算了。”
“什么嘛,吊人胃口——”
这时,面无表情的艾丽塔拿着锅铲走进正厅。
“午餐准备好了,洛特大人。”她说道。今天的午饭是由她来做的。
星洛特点了点头站起身,这时正厅前的大门突然响了起来——咚,咚,咚——十分有规律的一敲一停,听上去就像在敲钟一样。
三个人同时将头转向门口,接着又传来了三下敲门声响。
“大概是多罗和沃巴。他们今天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吗?”
星洛特转回头边说边对艾丽塔点了一下头。艾丽塔将锅铲从右手换到左手,再从女仆裙腰带后面的绳结处抽出小魔杖,对准大门方向挥动了一下,厚重的铁门立即轰然向里敞开。
眼前的事实证明,星洛特猜错了。
“喔,这次找到了的说。”站在门边的少女用没有起伏的腔调说。
“拉莎!”依格利娜叫了出来。
“姐姐,中午好。”
眼前的少女望向依格利娜,对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