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旁边甩开,依格利娜蹲下来,问朵琳:“你还能站起来吗,朵琳?能动的话帮忙处理一下星洛特……他伤在什么地方?”
远处传来接连不断的剑刃拼杀声。
她在星洛特身上查找伤口,最终发现了他右手手臂上那骇人的损缺伤。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这样的伤势,对于不是专业疗士的她来说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束手无策。
“这伤口……是后面这个死人造成的,还是那个斗篷剑士?”
“迪、迪葛萨克……就是死掉的这个……”朵琳挪近了一点说。
“那个剑士是什么人?你认识吗?”依格利娜试探星洛特心跳的时候同时问。
“没有看见那人的脸……但感觉应该不认识。”朵琳把头转向远处正在战斗的两个剑士。依格利娜也望向那边,心理祈祷道:别死啊,剑士女孩……
黑色和银色两把一大一小的剑刃来回碰撞,在毫不停歇的雨幕中擦出了点点火星。两双步法敏捷的脚在地上交错轻踏,溅起片片水花。三个九年级男生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抱成一团,另外还有一个也哆哆嗦嗦的男生趴在地上装死。
“少女,我没有与你战斗的理由,”灰披风剑士单手持剑挡住上段直斩而来的巨剑,接着又挡住侧面进攻的拦腰横斩,“请你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出的话语让陌雅愈发愤怒。
“你把学长打伤了,不珍惜别人生命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陌雅退后一步,屈身跳至空中,借助引力下坠的同时挥剑高速转体,劈向下方。
铛!灰披风剑士没有避开,而是直接接下了这一记重击。陌雅靠剑刃相撞的反作用力翻至灰披风剑士侧后方,以凶猛的势头准备给他出其不意的一斩。
但灰披风剑士快速将剑扔出,用左手逆手接住,准确地抵挡住陌雅的攻击。
“那边的星洛特并非被我所伤,不过我最终的目的确实是要夺取他的性命。”
“你……你还真敢说!”陌雅怒吼,收回巨剑开始弧线奔跑,“我绝对不会把他的性命交给你!”
跑动中的陌雅突然身影一晃不见了,紧接着又显现在灰披风剑士正面斜上方——巨剑带着呼呼的风响劈砍下来,两次对拼之后,陌雅再次一闪消失,随后又闪到灰披风剑士侧面对他发起攻击。
几轮消失闪现的进攻全都被对方挡下之后,陌雅动作稍微慢了下来,灰披风剑士抓住这个空当弹开陌雅的巨剑,迅猛地出脚将她扫倒,向后跳开拉出一段距离。
“你的资质不错,手持巨剑也能保持高速移动。”灰披风剑士落地举起长剑,“不过我必须夺取星洛特的性命,妨碍行动之人我都将彻底歼灭。抱歉了,少女。”
蓝色的星光在灰披风剑士周身凝聚,长剑挥下,三道巨型蓝色剑气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陌雅——
一面冰墙在陌雅面前拔地而起,挡住蓝色剑气的瞬间自身也变得四分五裂。
“陌雅快退下!”依格利娜挥舞小魔杖大喊。陌雅在满天冰块的掩护下向侧旁翻滚,避开冲破冰墙的剑气攻击。
光芒闪烁,绿色光束击中灰披风剑士胸膛,光线在他身上快速蔓延扩散,消失于身后。他无言地将头扭向依格利娜,猛踹地面向她疾奔而来。
“迟缓咒居然无效?”依格利娜惊愕地同时又发射了一道迟缓咒,再次被击中的灰披风剑士行动速度依然没有变缓。
离依格利娜还有大约30英尺,灰披风剑士起手挥剑横斩——银色剑身在运动中变黑延伸,长到夸张的黑刃把侧面方向架剑格挡的陌雅撞飞出去,接着杀向依格利娜。
“蹲下!”
朵琳大喊着扑过来把依格利娜推倒,黑刃从她们头顶横切而过,一闪消失。
“刚才那是什么,你见过会生长的剑吗——”
“集中精力,他又攻过来了!”朵琳半蹲着拉弓搭弦,绿色凝风箭旋出发射,随着弓弦的震动,箭矢冲向突击的灰披风剑士。
但灰披风剑士抬剑依靠细窄的剑身挡住飞速袭来的凝风箭矢,剑刃一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整支咒术箭和外层旋转的剑风一起被吸进了银色长剑里。
“这……怎么可能……”朵琳惊讶得忘记了射出第二支箭,而灰披风剑士已经奔到面前。
空间壁的消散进行到了一半,也就是说空间球体的上端半圆已经全部消失,这一瞬间空间又一次发出震荡,崩坏变得不规则起来,速度也加快了许多,众人所站立的湿滑地面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漏洞。
依格利娜掉了下去——朵琳趴在边缘伸手抓住了她,但扩散的漏洞很快让朵琳也掉了下去,通过洞穿空间球体下半部分的隧道,向着现实空间的地面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依格利娜和朵琳不住尖叫。
下坠中她看见迪葛萨克两半的尸体、星洛特、陌雅和那个几个九年级男生也从掉了出来。
糟糕,虽然能从交错想通消散出来的隧道里看见他们,但由于太过分散而且有空间壁的阻挡,没办法逐个为他们下方的垂直坠落点施加缓冲咒……唔,对不起了……
“朵琳,你给剑士女孩施放缓冲咒,我——”她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朵琳手上没有魔杖,弓箭也不知去向。
完蛋了。即使放弃迪葛萨克的跟班,自己也无法救下陌雅和星洛特,现在朵琳也无法自救,而所有人即将接触地面……真的完蛋了!
她咬牙闭眼,将小魔杖指向自己的下方。
突然像是被柔软的海绵包裹住全身,依格利娜一阵惊颤,睁开眼睛才发现下坠状态在到达地面之前停止了,自己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再看看周围,所有掉下来的人都一样悬浮在半空。
在他们的下面,女仆装艾丽塔站在满是石块的巷道里,面无表情地向上方举着小魔杖,杖尖处环绕着湛蓝的星光。
“啊啊啊啊——诶呀呀?”朵琳愣愣地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
“呜呜……”陌雅发出呻吟。
“艾丽塔?”依格利娜喊了出来,同时惊叹她居然施放出了如此大范围的悬浮咒。
艾丽塔摆动手臂,所有人缓慢降落下来。她走到星洛特下降的位置,伸出手将他接住,昏迷的星洛特被她公主抱抱在怀里,看上去像一只柔弱的绵羊。
降落到地面后依格利娜发现巷道的转角入口,有很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打伞挤在那里小声讨论。
“吾家主人身体之伤系谁人所为?”艾丽塔古色古香地问。
依格利娜和朵琳一起指着墙边那具恐惧表情定格在脸上的迪葛萨克的尸体。
“但是中途又来了一个人。”朵琳指着天上千疮百孔的空间球说。
话刚说完,空间球消失到刚好显露出灰披风剑士的身影——双脚离地,悬停在半空中的他,背后出现了一对黑翼,正像雄鹰一样有力地扇动。
“艾丽塔,把洛特送去医院,这里交给我来解决。”踏着碎石的脚步声停在身后,一个铿锵的的声音传来。
几人一起转头,依格利娜看见了一张神情硬朗严肃的中年男人的脸孔。
黑发黑瞳的硬朗男人走到与艾丽塔并排,看了一眼她怀里的星洛特,再抬头望向天空中长着黑翅膀的灰披风剑士。
依格利娜盯着中年男人的脸,瞬间感觉自己明白过来很多事情。
“是,杰尔吉克大人。”艾丽塔点了一下头,转身向巷道转角走去,围观群众立即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
“哇,好棒好棒,大家跺脚鼓掌。”
听到这里,病房里身穿白大褂嘴里叼着棍子糖疗士萝贝尼卡拍着手叫道。面无表情的依格拉莎也跟着拍手,并且附加上了跺脚的动作。
萝贝尼卡在依格利娜和陌雅讲到一半的时候走了进来,发现有故事听,便一屁股坐在床头边,一只手搭在星洛特肩膀上加入到众人当中。她现在正搂着星洛特的脖子大幅度拍着巴掌。
“要断了,脖子要断了,萝贝尼卡!”星洛特抗议道。
好不容易让萝贝尼卡放开了自己,星洛特揉揉脖子,看了看依格利娜和陌雅,问:“所以,我老爸是个谁就这么被你们知道了?”
陌雅认真地点点头,目光很快又回到萝贝尼卡身上,死死地把她盯在眼里。
“那是当然啦,父子两个长得那么像……你居然是首统(注:国家最高执政人。)的儿子。嗯,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什么人来着。”依格利娜摸着下巴说。
“从没听你说过啊,而且我跟他有那么像吗?”
“我又没必要什么话都跟你这个死对头说啊。要说相似性的话,你们确实挺像的,一眼看上去就能认出是父子,而且家族前称也是个提示,只不过不摆在一起的话,怎么都没想过把你跟首统联系起来过。”
“洛特,这种事情看来还是藏不住呢。”多罗耸着肩膀说。
“估计现在学院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吧,这事已经上报纸头版了。”沃巴接着说。
“什么?报、报纸?”星洛特瞪圆了眼睛,一巴掌盖住脸低沉地说:“要命啊,我还能低调得下去吗……”
“感觉不可能了呢。”
“……好吧,先不管这个了,后来事情进展是怎样的?那个黑翅膀剑士现在在哪里?”星洛特叹了口气,抬起头问。
“首统出现后,一队纪摩随后也赶来了,那个剑士突然向下俯冲,发动了几轮从翅膀里变出的大量黑色羽毛攻击我们,纪摩们为了保护我们几个学生和围观的民众,有两人被羽毛击中受伤。他趁混乱略过我们上空快速飞走了。”依格利娜边用手势演示边说。
“那个家伙,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啊,买魔杖的那次就袭击了我,当时我还以为他是拦路的强盗什么的。真是忧伤。”
“哈?这件事为什么我跟沃巴没有听说过,洛特你居然瞒着我们跟人打架?”
“那个嘛,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啦——啊对了,迪葛萨克的死很遗憾啊对不对,一个家就这样不再完整了。”星洛特马上岔开话题。
“到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善良了吧!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朵琳说他得知了你老爸是首统之后精神已经崩溃了,如果不是那个黑羽剑士正好出现,当时死掉的就是你呀。”
“姐姐,很晚了的说。”沉默了很久的依格拉莎从凳子上站起来说道。
依格利娜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太阳快要全部落下地平线了,之前金色的光也变得十分昏黄。
“是哦,要回去做饭了呢。”依格利娜笑着离开靠着的墙壁,和依格拉莎站到一起,“再见了,废柴星。”
“刚才不是星废柴吗!”星洛特歪嘴斜视他的死对头。
“没什么差别啦啦啦~”依格利娜歪头一眨眼睛说。
萝贝尼卡把吃到剩下最后一段的棍子糖吸进嘴里,咳嗽两声提醒大家注意,说道:“咳咳,星洛特这小子要检查身体了,大家都各回各家吧。”
多罗、沃巴、陌雅相继站起来,跟星洛特告别之后几个人一起往门外走去。
“嘿,陌雅,当时看到废柴星受伤之后,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愤怒啊?”依格利娜把陌雅拉到身边问。
“啊哈,啊哈,那个是啊……那个是因为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有洛特学长不把我当傻瓜看待……”
“诶,这之间有关系吗?”
“姐姐,你要加油的说。”
“啊哈?加油……你是说今天晚饭吗?”
房门被带关上之后,星洛特就听不清他们的聊天内容了,只好苦着脸看着萝贝尼卡。
“事先问一下,检查要进行多久?不会又是非人的折磨吧,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就放过我好不好,嘿嘿嘿……”
“那可不行,正因为是伤员,所以才要仔细检查嘛。”
“不要啊,只用检查右手就行了——说起来,这样的伤能彻底恢复吗?”
“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是专业的!来,主治医生的身体检查开始了!”
萝贝尼卡把指骨捏得啪啪响了几下,从口袋里抽出医用小魔杖,一脸坏笑地扯开星洛特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