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洛特从睡梦中醒来。顺带一题,是被洪水憋醒的。
他迷迷糊糊走下床,踏着拖鞋打开门,走向在光线昏沉而且空无一人的走廊。他所住的加护病房处在的楼层比较高,人员也相对稀少,夜幕低垂的这个时刻,走廊里出除了他的脚步声外没有一点杂音。
为什么不在病房里设置独立卫生间啊,上个厕所要跑这么远。都怪晚上喝多了水,明明睡前已经上过一次厕所了的。这样想着,已经走到了公共卫生间门前。
推门进去,里面的魔力光比外面走廊上的要稍微亮堂一些。星洛特随便找了个便池站好,一边动手拉开拉链一边自言自语说:“该死,一只手真是不方便,向残疾人致敬!”
清晰的放水声,清晰的口哨声,清晰的脚步声,清晰的拔剑声。
“咦?”星洛特警觉地竖起耳朵转过头望向门口,心中猜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突然墙的另一边边传来了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听得很清楚,这绝对不是错觉!星洛特赶忙抖了抖身体拉上裤子拉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而就在这一刻他犹豫了——拉开门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光景?会是一不小心撞在墙上的手术车?还是撕破脸皮互相殴打的病人?抑或是像前不久一样以他为目标图谋不轨的人?
可恶啊,怎么能变得这么懦弱!星洛特一咬牙,心里呐喊道。接着一把拉开卫生间的入口门走出去——
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果然是幻听。是脑袋出什么问题了吗?傍晚看见出现幻觉,深夜又出现幻听……
他安心地拍拍自己胸口,拖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往回走。在这途中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刚才幻听的时候没有不小心放水洒到脚上吧?
转动把手推开病房的门,星洛特左手揉着脖子,坐在床边小心地放好右手后躺了下去。但没过两秒钟他却像弹簧一样猛地坐了起来,一脸吓坏了的样子望向窗外。透过窗户,外面是漆黑沉寂的夜。
但是他刚刚眼角余光明明瞄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头飘在窗外!
又是幻觉吗?早知道就该拉上窗帘了……
星洛特睡意全无,慌张地向四周张望,发现自己那根十字纹的白木小魔杖放在床头柜上水果篮的后面,便把它拿了过来握在手中。
别再出现什么幻觉了!我受够了!星洛特在心中叫喊,藉以驱散惊恐。
窗外除却漫无边际的夜,什么都没有出现,但星洛特根本无法安然入睡,最终就这样迷迷糊糊撑到了清晨艾丽塔推开房门进来。
“洛特先生,汝醒来了。”艾丽塔看见星洛特靠坐在床上,踩着一贯优雅的步子走向她,而很快她就发现星洛特有点神情恍惚,“汝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躺下比较好。”
艾丽塔双手扶着他的脸快速地观察了一下,然后帮助他在床上躺好。
“没什么大碍,只是昨晚有点没睡好。”星洛特比起眼睛说。
“都是因为吾昨日午后回家进行打扫,夜里未有陪伴汝的缘故,可见汝何等倚赖着吾。真是黏人。”艾丽塔坐在床边,抚摸着星洛特的额头柔声说。
“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你来了之后我就安心多了,所以不准备吐槽了。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在任何场合都穿着女仆装会不会太惹眼了一点啊?”星洛特脸上泛起笑容,开始补觉。
两天后的上午,星洛特出院了。尽管萝贝尼卡一再表示他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但星洛特感觉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坚持让艾丽塔办理了出院手续。
“就算你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四天时间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啊臭小子!留下后遗症我可不管——”星洛特和艾丽塔走出医院大门后,站在门口的的萝贝尼卡还在试图把星洛特留下来。
“在医院呆着都快闷死了,鬼才会继续住下去啊。”等到萝贝尼卡看不见他们后,星洛特对艾丽塔说。
“洛特先生,要乘坐交通工具回家吗?”
“去街上叫马车?”
艾丽塔停下来,向前伸出手张开空间口袋魔法阵——这次的魔法阵比她平时取出打扫工具的时候大得多。
“我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星洛特说着,看见艾丽塔从空间口袋里拽出了一只木制的大鸟,“预感果然没错……”
艾丽塔把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白色木鸟放在地上,再摸了摸鸟背,对星洛特说:“请上去吧,洛特先生。”
“真、真的要用这个古董吗……虽然做工上很精致,但这玩意怎么看都好像有点危险啊!”
“此乃洛特先生母亲最爱的交通工具,此乃珍贵的遗物。”艾丽塔不由分说抓着星洛特的腰把他举起来放置在木鸟上,然后自己也翻了上去,“汝应该好好继承母亲大人的意志。”
艾丽塔一只手搂着坐在前面的星洛特,一只手抽出后腰上的小魔杖,对准木鸟的头顶挥了一下注入魔力。木鸟瞬间开始活动起来,鸟羽哗地张开,接着他们就离开了地面,冲上蓝天。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要继承一些什么样的意志啊啊啊——”星洛特紧紧抱着木鸟的脖子,眼睛都不敢睁开。
艾丽塔又对木鸟注入了一次魔力,木鸟停止上升,开始向前飞行。
“洛特先生原来有恐高症么,抱歉多年来都不曾了解到这个习性。”艾丽塔抱紧星洛特,两脚伸进鸟腹两侧的栓点,“那么,请把脚踩在栓点上固定好。”
艾丽塔说话的同时再一次为木鸟注入魔力,这次木鸟开始加速,并且在空中做这各种高难度的翻转动作回旋前进,这让星洛特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要掉下去了啊!艾丽塔你就不能照着直线正常一点飞吗!”
当他们到达自家古堡上空俯冲下来后,星洛特已经眼冒金星双脚无力了。面不改色的艾丽塔把木鸟收进空间口袋里,扶着站不稳的星洛特往院门走去。
“你太恶劣了……艾丽塔……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伤员……”
“汝已经出院了。”
刚说完,空旷的道路的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朝着星洛特家住宅的方向驶来。艾丽塔转过身面对马车,等马车驶到跟前停下后,她对车夫问道:“何人?”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正统管家装戴着高筒冒的高个男人弯腰走下来,对星洛特和艾丽塔行了个击肩礼。
“我是吉兰特家的管家,奉我家主人吉兰特·科隆莱的命令,前来邀请星洛特先生参加晚宴。”年级大约有60岁的管家恭恭敬敬地说。
“诶?找、找我的吗……吉兰特家是……”星洛特晃晃悠悠地说,“朵琳家?”
“是的先生,我原本只是来通知您的管家,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出院了。不过看上去您好像有一点虚脱,身体还好吗?”老管家关切地问。
“只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激的回家之旅……有点晕头晕脑,没什么大问题。”星洛特晃了晃脑袋,终于能站稳了一些。
“既然您已经出院了,那么今晚就可以举办晚宴,请问您今夜是否可以到场?”老管家微笑地问,身旁的马儿甩了甩嘴唇。
“虽然不太清楚情况,但是没有问题。”星洛特用左手拍拍胸脯说。
“那太好了,今晚7时我会过来接您。”老管家脱帽鞠躬,“那么现在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踩上车厢踏板准备走进去,但艾丽塔喊住了他。
“稍等,吾要陪同吾家主人前往。”艾丽塔面无表情地说。星洛特看了她一眼,没有发表意见。
老管家回过头,保持一只脚踩在踏板上的姿势想了一会,回复说:“应该没有问题,这是为了表示感谢而特别举办的晚宴,可以满足星洛特先生这边提出的要求。不过我仍然需要向主人请示,晚上过来的时候会将结果告知与您。”
“麻烦阁下了,最近吾家主人生命受到威胁,安全起见吾才决定跟随主人身旁。”艾丽塔鞠躬说。
转眼到了晚上6点半,艾丽塔正在镜子前为星洛特打扮行装。
星洛特原地转了一圈,盯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燕尾服,叹口气说:“又要穿这东西了,总感觉很不自在。”他摸了摸脖子,接着说:“这个领结是不是有点紧啊艾丽塔?”
“是吗?万分抱歉。”艾丽塔为星洛特调整了一下领结的松紧度,再对比镜子打量了一番,点头说:“嗯,完美,洛特先生是个帅气的少年。”
“我是不是该脸红一下?对了你不换衣服么,准备就这样穿着女仆装去?”
“此乃吾身份之证明。”艾丽塔突然双手护住胸前向后退了几步,毫无感情流露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星洛特。
“喂喂,别做出好像我要强行扒你衣服的样子啊!”
经过了半小时的折腾,吉兰特家的马车准时出现在星洛特家门前,管家带来的消息是欢迎艾丽塔同行。而艾丽塔最终还是穿着她一贯的女仆装。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坐在车里透过窗户观赏了二十多分钟华灯初上的美丽街景,一行人终于到达一座宫殿般华丽庞大的宅院前。从围墙门口到第一栋建筑的大门前,两边一字排开的是穿着整齐的男女侍从,管家领着星洛特和艾丽塔走在声势隆重的迎宾道上,每往前走一步两边的侍从都会一个个弯腰鞠躬。这样的待遇让星洛特感到浑身不自在,不过艾丽塔却是很淡然地走在他身边。
“请进。”管家停在门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星洛特呆板地回应着,走了进去。
里面是几个毕恭毕敬等候着的男侍从,看见两人走进来,几个人围上来分工明细地为星洛特整理头发、衣领、后摆、裤腿以及皮鞋。一旁的艾丽塔伸出手示意不需要另外几位准备过来的侍从的服务。
“请往这边。”
管家又做出请的手势,指向正前方的。
“那个,这间大房子就只是用来给客人接风的吗?”
“是的先生。”
走出装饰精致的房间,视野里出现了一栋更大的城堡式建筑,它的华贵程度令星洛特瞠目结舌。
“管家先生,这玩意造起来肯定花了数目数不清的钱吧?”星洛特打趣地问。
“洛特先生,如此正式的场合怎能使用‘玩意’这种词汇。”艾丽塔立即教训道,星洛特对她吐了吐舌头。
“哈哈哈,没有关系,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得出来星洛特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管家接着一转话题:“我家主人正在门口迎接二位。”
星洛特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大城堡的门口,男人微胖,女人瘦高。他和艾丽塔很快就走到台阶前。
“欢迎,我们又见面了,狄内斯·星洛特!”深红色卷卷头的中年男人高兴地说。
“说起来,上次舞会的时候确实见过您,那么晚上好,吉兰特·科隆莱先生!”星洛特微笑着回应。
要装礼貌的话我也装得像模像样嘛,他心想。
“你就是杰尔吉克首统的儿子吗?这样一看果然很像呢。”黑发妇人抿嘴一笑,星洛特在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我叫克坦尔·温缇,是朵琳的母亲,感谢你保护了我家的朵琳,今晚的宴会请尽情享用。”
“哈……夫人您好,”星洛特瞪着眼睛思索了几秒钟,“不过说我保护朵琳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在他问话的同时,金碧辉煌的室内奏起了响亮的音乐。科隆莱用手势表示跟他们进去,两人便跟在后面走入房间。
古典气息浓郁的屋子里精心布置的饰物简直耀眼夺目,星洛特早就知道朵琳家富有,不过没有想到能奢侈到这种程度。穿过一条宽阔的长廊,两人被带到一间摆满了圆桌的屋子里,安装了玻璃转盘的圆桌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从水果拼盘到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而屋子的正前方是拉上了帷幕的舞台。有许多侍从站在房间里面欢声交谈,还有不少人正从外面走进来。
在人群中,星洛特一眼就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同样的,对方也发现了他和艾丽塔。这时舞台的帷幕被拉开,科隆莱出现在舞台中央,双手向前张开激昂地宣布:“各位来宾,各位为我家工作多年的朋友们,举起你们手中的高脚杯,今夜的狂欢就此开始了!”
气氛瞬间被带动起来,大家高声欢呼拍手,接着舞台两边鱼贯走出盛装的舞娘。不过星洛特对向他走来的几个熟人更感兴趣。
“依格利娜,依格拉莎,小雅,呃……还有拉面屋大婶!”
“小帅哥,请叫我小沙。”身穿晚礼服的拉面屋老板娘沙丽雅风情万种地说。
“星洛特打扮起来还挺干净清爽的耶,姐姐快看的说。”面若凝霜的依格拉莎挽着依格利娜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星洛特说。
“我平时肮脏邋遢的形象真是对不起!还有‘打扮’这个词不觉得违和吗!”
“嗨,晚上好,洛特学长!”陌雅笑嘻嘻地摆手朝他打招呼。
“唔,艾丽塔你直接穿着女仆装来的吗?”身着一袭右边开襟的白色长裙的依格利娜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艾丽塔。
“此乃吾身份之证明。”艾丽塔缩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护在胸前。
“还玩这招?”星洛特无力地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