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六点十五,夜家。
某个不幸在新的一天伊始之时便成为打夯机的人打开了家门,门外照例站着微笑的萧雅倩和缩着脖子的李浩阳。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胆大点?)一面为了好友在暗恋对象面前不可思议的退化到没有语言功能的行为感到无聊,一面为了为什么达尔文不能多活几年以便对于眼前这个进化论的反面类型做深刻研究而倍感可惜的夜羽关上了门,才走了一步,便捂着腰痛叫了一声。
“唔!好痛!”
眼疾手快的萧雅倩在夜羽摔倒前就伸手扶住了他。萧雅倩以一脸惊慌交杂着担心外带愧疚的复杂表情看着全身快要散架的夜羽,自然而然的帮他做起了腰部按摩。
“还在疼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还未来得及回答,夜羽就感到了萧雅倩的背后爆起了一股惊人的阴森鬼气。李浩阳还保持着缩脖子的姿势,但他的背后却开始腾起由怨念和杀意交织而成的巨大黑影,张牙舞爪摆出威胁的样子。被小宇宙爆发兼四级超级赛亚人变身状态的李浩阳震慑住的夜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萧雅倩,同时昧着良心,留着血泪(疼的)的说“我没事我没事”,就只差再跳个健康操来证明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萧雅倩莫名其妙的看着以种种诡异动作活动身体的夜羽,好半天才说:“那就去上学吧。”
一路无言,独自承受着李浩阳杀气的夜羽才坐到椅子上,班长刘莹就丢了把扫帚过来。
“夜羽,今天该你劳动了。”其语气完全不像个把个月前冲着夜羽喊别偷懒的女强人。
全身酸痛的夜羽当然不可能去干活,可班长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浩阳,帮我扫一下地吧。
”
“哼哼哼哼……”冷笑着看了夜羽一眼,李浩阳转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全然不顾一致向他行注目礼的五十几位同学。
夜羽叹了一口气,他这些天都快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你不去的话,我去跟雅倩说……”
夜羽的话还没说完,李浩阳拿着扫帚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这怎么说呢?人类精神的伟大就体现在人与人的互相帮助上了,更何况我们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小小的劳动乎?俺去也!”李浩阳暂时遮住自己的良心,扯出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话来后,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夜羽一脸鄙视的神情,暗自心想,自己怎么交了这么重色轻友的家伙的时候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萧雅倩正站在自己背后。
“本来爸爸说这是你第一次练,可能不习惯,准备今天停一天的,但是看你精神这么好,那今晚照常。”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夜羽今日终于体会到古人的高深智慧。
就这样,白天上学晚上挨打的日子过了一周多。但夜羽是越来越高兴了,因为他在萧雅倩的手下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第二周周四,十月一日,早三点,萧家地下室。
“喝啊!”夜羽大吼,一记中左直拳打出,对面的萧雅倩蛇一样灵活的扭身躲开,同时想要抓住夜羽的手腕,但夜羽的身影突然从她的眼中消失。
夜羽看似全力出击的拳在中途右偏,同时带动全身旋转,夜羽矮身一腿扫向萧雅倩的下盘,而对方则是一个后仰,以手支地向后翻去,可夜羽却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在她的双脚还没来得及落地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衣服,把她丢出了道场。
原来夜羽的一拳一脚并非是要攻击对方,而是借力转身,用假动作骗萧雅倩的同时全力旋转,争取到了她来不及防御的时间。
萧雅倩在空中转了半圈,安全的落地,台上的夜羽兴奋的挥拳大吼:“我赢了!”
“有点奇怪啊。”
“你是说……”
“雅倩那孩子,她练了五年多才有今天的成就,我们则是练了十多年才有女儿的本领,而狼王陛下他……才一个星期,就可以和雅倩打平,是不是太快了?”
“也许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不然白狼的血怎么会选上他?”
“不……不仅是这样,狼王陛下不是说过,他还是人类时,曾赤手空拳与狂暴化的白狼战斗过,并且喝到了它的血,这并不是靠幸运就可以办到的,而且刚才,他用的动作……老婆,你可以做到全力出拳时,中途变化方向,并借此转身吗?”
黄丽试了试,“做不到……”
“狼王陛下他对自身的把握能力和协调性及平衡感都十分强。”萧清说着,走到了场中央,“狼王,请让我和你较量一下。”
仍处于兴奋状态的夜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萧雅倩重走到场上,站在了母亲身边。“妈妈,爸爸他……”
“没事,只是看看狼王的进境。”
此时台上的萧清已然出手,以一记掌刀劈向了夜羽的脖子。
夜羽用手臂架开了这一掌,萧清的浑厚的掌劲震的他胳膊发麻。虽说是挡住了这一击,但萧清的动作极快,快到看不清的一脚踢在了夜羽的小腿上,想把他撂倒在地,可是……
(不对!)萧清踢出的这一脚没有感到应有的沉重感,当他本能的感到不对劲时,夜羽已借着这一腿的力量在空中完成了180度转体,单手支地,以街舞般的动作自上而下对着萧清的头用脚跟砸了下来。
萧清单臂上扬,然后矮身滑铲,以右脚铲向夜羽作支撑的手臂。夜羽一击未果同时用力撑地转身,反用脚钩住了萧清举在头上的手臂,然后神在空中的他右脚踢出,直踹向萧清的胸口。
萧清左臂挡在胸口,封下了这一击。夜羽借力后跃,空翻落地,萧清跨步跟上,双掌猛推向夜羽的胸口。
在掌力及胸的刹那,夜羽双目圆瞪,以极快的速度将双掌插入萧清两臂之间。
“哈!!!”夜羽大喝,双臂旋转上扬,将萧清两臂分开,让他中门大露!
萧清一脚踢去,夜羽提腿硬是挡住,然后毫不犹豫的一脑袋撞向萧清的胸口。萧清被这意想不到的一头撞退了几步,夜羽则是抱着自己的右腿蹦来蹦去,萧清的脚可是相当的硬。
萧雅倩赶忙跑过去帮夜羽治疗腿部,黄丽则是走到萧清的身边,看着捂胸站定的萧清。
“怎么样?”
“很奇怪啊……”
“奇怪?”
“狼王的力量相当强,柔韧性也极好,但他的动作太过轻灵了,简直……简直……”萧清努力的想了一会,终于肯定的点了点头,“像飞一样。”
“好痛……”夜羽坐在地上,看着萧雅倩把自己的裤腿卷起来,小腿上明显的有一大块青肿。
“还好爸爸手下留情,不然你的腿刚才可能就断掉了。”萧雅倩一边说着一边用一种白色的药膏抹在肿块上,然后用纱布包好。“好了,起来走走吧。”
夜羽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再试着跳了两下。“还真管用啊!这是什么东西?家传秘药?”
“你在说什么啊?这是云南白药加薄荷油,随便哪个药店都有卖的。”萧雅倩的回答再一次打破了夜羽对于狼族的幻想。
“狼王,您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学习使用武器了,但基础的拳脚不能丢下,从明天开始就由我陪您训练。”休息了一会,萧大叔对夜羽说,“请挑一件您想用的武器吧。”
“不能用枪吗?”看着萧大叔微笑着坚决的摇头,夜羽只好走下道场,挑选挂在墙上的武器。
“长枪,单锋剑,片刀……”夜羽一件件的摸过去,时不时的拿下一件来掂掂,却总也找不到一件合适的。
“双手锥,棍,腕刀。”夜羽终于看完了一圈,“萧叔叔,只有这些吗?”
“差不多……”
“那我还是用拳头好了。”
“那怎么行!”反对的是萧雅倩,萧清夫妇则是摆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狼王,请来这边。”黄丽说。
一行四人走到训练场的南墙旁,萧清一跃而起,跳到了三米高的房顶上,然后他在南墙顶上打开了一个小暗门,从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是……”接过萧清递来的盒子,夜羽打开后发现,里面躺着一把半臂多长的短刀。这把纯黑的刀并不怎么起眼,三指宽的刀身刚直,完全没有弧度,刀头霸道的向后斜断,散发着漆黑的冷冽。刀镡像是八颗利牙,向上突伸,一掌来长的刀柄则包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皮毛。
“这是什么刀?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啊,爸爸?”
“这把刀叫牙,是你的玄祖父传下来的。”萧清对女儿解释着,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夜羽。
夜羽完全没有听到这些话,他只是一直看着牙刀。这把刀给了夜羽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似乎这把刀实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刀身上的每一个纹路。拿起刀,夜羽发现这把刀握起来出奇的舒服,似乎刀柄是专为自己的手而设计出来的。
“萧叔叔……”
“狼王,在那可以试试刀。”早猜到夜羽想问什么的萧清指着场边的一排木桩说。
夜羽立刻跑到木桩那里,萧家三口跟了上去。
“爸爸,那刀……”
“等狼王回去了,我会说给你听。”
夜羽在木桩前单手持刀,接着用力下劈,牙刀的锋锐带起了尖锐的破风声,咬进了木桩,直将腰粗的木桩一分为二。牙刀深深刺入了水泥地面,夜羽兴奋的笑了起来。黑刀的锋利程度超高。
“萧叔叔,我就用它了!”
夜羽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由于国庆放假不必早起,夜羽也就顺带在萧家洗了个澡,再蒙头大睡,一直到八点半才被羽妈妈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自从夜羽变成狼人后,常常精力充沛得想睡也睡不着,所以夜羽也乐得晚上出门训练,反正一天睡四个小时照样活得很好。
九点到十二点,三个小时搞定了所有作业,夜羽吃了午饭连觉也不睡就要出门。虽然羽妈妈担心出事夜爸爸担心学习,不过在夜羽再三保证和最近狂飙到年级第三的学习成绩(第一萧雅倩,第二李浩阳)佐证下,他还是被老爸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行。
“呼……可算出来了。”夜羽把手伸向背包,握了握牙刀的柄,然后向萧家走去。
“狼王,您好。”照例是没到门口门就自动打开,早已习惯了的夜羽礼貌的向开门的黄丽点头行礼,没等进门萧清父女就迎了出来。
“狼王,我们这就走。”萧清微笑道。
“这么快?我都还没有准备!”夜羽诧异的说。萧雅倩笑着按住夜羽的双肩,扳着他转过90度,再轻轻推他下楼,“远着呢,车上有的是时间给你准备。”
集会地位于市中心天利宾馆二十三楼,萧家的别克开了二十分钟,但由于严重晕车,夜羽脸色苍白的吐了一路,刚吃下去的午饭全倒出来了不说,而且一点也没有为会面做准备。
“咳……不,不用扶了,萧大……呕……叔。”面有愧色的萧清扶着虚弱不堪的夜羽到大厅里坐下黄丽去叫薄荷水,而萧雅倩则拿湿手巾帮夜羽擦脸。
“实在抱歉,狼王,我……不知道您晕车。”
“没关系了……那么,萧叔叔。”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劲的夜羽拿下了头上的手帕,坐直了身子正式的问道,“在会面的时候,我该做些什么?”
“啊……就一般情况而言,您只需见一面就可以了,但您现在的身份很特殊。”
“特殊?”
“实际上,您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被承认。”
“那最好。”夜羽松了口气“,都民主共和时代了,我可不想当个什么狼王。”
萧雅倩微笑伸手,狠狠在夜羽胳膊上拧了一把,夜羽痛得叫了一声,惹得满大厅的人都看向这边。夜羽揉着被拧的部位,以最无辜的眼神看着萧雅倩,后者扭过头去,根本不理会夜羽。
“雅倩!”黄丽推了推女儿,严厉的说,“跟狼王道歉!
”
“不必了,反正我已经习惯当受害者了……”
小时候有算命的说夜羽命犯贪狼,本该克父克母克亲克友克子克孙……总之无所不克,可偏又有紫微光照,祸不及人,其最终结果就是他自己克自己。接下来的十多年,夜羽用无数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有时候迷信还是该信的。什么别人踢球打破了玻璃却是在一旁当路人甲的自己挨骂,前一百个人踏着河中的石头过河都没事偏偏第一百零一个人的自己一脚踏翻了石头,买了一台自行车结果碰上了万分之一的坏损,鸟屎命中自己脑袋概率之高会让数学家发疯,玩猜硬币从来没赢过,连夜羽都为自己能活这么大而感到惊讶。
“请原谅雅倩的行为,不过,您的特殊情况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甚至于危及您的性命,所以她才会回这么着急。”萧清也是愁容满面的说。
“什么?!危及性命?萧大叔,麻烦你说清楚点啊!”惜命的某人立即召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萧清有些艰难的开口,“与百年前不同,现在的兽人由于没有统一的领导,各地的兽人们在小首领的领导下明争暗斗,其中不乏有野心者。而现在,您还没有祭拜过上任狼王的骨,所以……嗯,怎么说呢,您还没有让其他人心甘臣服的狼之魂,所以,很可能有人会利用您要挟其他人。
”
“挟天子以令诸侯?”夜羽明白了,“这也太没品了。”
“或者直接除掉天子,重入乱世!”萧雅倩补充。
“咦?”
“事实上,这是有可能的。”黄丽凝重的说。
一时间,沉默笼罩了四人。
“那……不见面可以吗?”半晌,满头冷汗的夜羽询问。
萧家三口一起摇头,萧清说:“现在说不见是不可能的,不过狼王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您的安全。”
“那我该怎么做?”
“做出强硬的姿态,不论什么事都不要苟同,拿出蔑视一切的气势,剩下的就随机应变,我们会在旁协助的。”萧清看了看表,“时间到了,请先上楼换衣服,您的臣民在等。”
心里七上八下的夜羽在更衣的时候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为什么这些事萧大叔没有提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难道……对了,从见面到现在,每一件事,似乎都是这样……)
思考了一阵,夜羽在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定
出来的时候,夜羽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挂上一副淡漠的面孔。
“这样好。”萧清笑着说,“这边请,狼王。”
夜羽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萧家三口跟上。
进入餐厅的大门时,夜羽惊呆了。整个观光餐厅里没有一个服务员,甚至桌椅都被撤走,但是,足有上百个已经兽化的兽人站在餐厅内,静默着,注视着夜羽。
狼人,豹人,猫人……各种超越了现实的存在出现在夜羽面前。萧清黄丽从夜羽身边绕过,站到了兽人群中面对夜羽,萧雅倩经过夜羽发时候,握了握他的手,一种温暖的感觉让夜羽的心稍稍安定。
当萧家三口同时化为狼时,夜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深吸一口气,夜羽瞬间变为了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