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这还真是奇怪……」
妹妹低沉着语气，几乎是怀着最大的敌意盯着千娥，冷声道，「我出不出手，其实结果都一样，毕竟顾玖那家伙也不是好惹的，倒是你——」
她换了个语气，但也知道千娥听不见她说的，于是将视线投向了我，才接着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就能扭转战局的？」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迟钝如我也清楚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平息了心底的所有情绪，然后不带任何心理地开口问千娥：『这话该怎么说？』
——没错，绝不能让她读出什么端倪来。
她的来历也好，立场也好，全都是不明的，而我唯一的底牌，却被她轻易洞出。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这么问着，我也没有要打上个疑问的意思，又指明道，『认为洵洵能斗过那只恶鬼？』
其实单就这句话的表面意思，确实我的心底是已经有了答案的。
——毫无疑问，现在在场者，只有俗人对她来说才有威胁。
但要跟一个开了挂一样的镜灵做心理层面上的交谈，若是不彻底放空思想，结果肯定是全盘皆输。
再一抬眼，果然，千娥表情正严肃，似是因为读不到我话语中的意思而有了丝毫的困扰，容貌绝佳的脸上也露出了诸如迟疑的表情。
就这样不加任何心理地对视了几秒，她才终于移开了视线，转了个身，看向俗人的那个方向。
〖……是妾身估量错误，失礼了。〗酝酿了一下情绪后，她也终于肯下了结论，〖我以为您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您的妹妹一骑当千。〗
「呵，一骑当千算什么？……不过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把对你的印象进行改观的。」
『……』
『……这么说的话，你认为我是留着底牌的吗？』
我自动忽视了妹妹的话，甚至听都没听进去，毕竟要应付千娥，就真的已经够让我头大的了。
但要这么理解的话，底牌也不只有妹妹这一种，还有我“不会死”这件事本身，也可以说是我唯一的底牌。
〖不是哦。〗千娥却是摇了摇头，非常直白地否认了，然后直言道，〖是因为在妾身看来，您根本就不是那种会随意展露自己的人。〗
话落，我不由地眨了眨眼，这一瞬间思考了太多的事，也想皱起眉来，以此表达现下我内心的涌动……但是做不到。
以及——
没有看错的。
她说那句话时，看向我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着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倒更像看着一个故人。
——她果然是认识我的。
只是不知道是在哪一个时代，也不知道是在哪一次的邂逅中——
-
-
-
『虽然我很想问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了解我，』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料是我也还是知道重点不该是闲聊，而是该探讨一下到底要不要去管那个俗人。
『——不过你觉得怎么样？如果我过去的话，那只鬼会不会把我也生吞？』
〖依妾身来看的话，它不会敢动您。〗千娥眯了眯眼，〖毕竟它也害怕您周身的怨气，不然那个时候被你抓住，它也不会急着挣脱，然后露出马脚来。〗
……照这么说，它开始吞噬游魂，果然是因为害怕我妹妹，而不是害怕俗人的阵法么？
这样的话才叫难办啊，毕竟我不可能让妹妹就这样现身，这是利弊问题，至少现在我还没有从那个俗人身上，看到值得我这么不留底牌去帮他的价值。
何况还有个不知真面目的镜灵在前。
『……能看到他怎么样了么？』我索性转走了话题，问道，『还活着吗？』
〖哈哈，老爷您未免也太小看道士先生了吧。〗千娥突然忍俊不禁，〖虽说这种战斗有点艰难，但活着对他而言还是很简单的。〗
『……』
等等，不是吧？
这也太夸张了吧？
“物理打鬼”这种事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被鬼那么招呼他还活着？
『……当我没问好了。』
我撇了撇嘴，收回了准备夸赞的话，闭口不言，定神看向远处那正被一片漆黑包裹的地方，也眯了眯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虽然我也知道这样根本没用。
〖您如果现在去帮他的话，或许可以收到他的全盘信任哦？〗
好不容易逐渐安静下来的气氛下，便又听到千娥对着我提议道，〖这里并不是那只邪祟的地盘，但它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所以您若是主动出手帮忙的话，或许可以洗脱你与它是同伙的这个“罪名”哦？〗
『……哈？』
——原来那家伙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啦，如您所想，他可从来没有哪一刻选择相信过您。〗
……原来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啊！
我说他那个时候怎么会突然让我去拦住那只鬼，也没管我到底能不能拦住——说到底就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或是我没想认认真真地去做，那家伙真的就会原地超度我。
跟着收拾掉那只鬼一起。
……在这种互相欺瞒的斗争中，我居然会差点被摆一道……
「我就知道！那个混蛋！」
即刻，头顶上空传来了妹妹咬着牙发出的恶狠声音，悦耳动听，把我想说的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简直就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不得不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她的口吐芬芳没有丝毫意见，然而还觉得骂得漂亮。
……
『这才是常人应有的想法，毕竟我之于他，也属于鬼怪那一类，不被信任是当然的。』
……但面对千娥，还是不能直接说出来这种话的。
『而且即便如此，我对他也没有隐瞒什么。』
〖嗯？真的吗？〗
果不其然，千娥毫不留情地对我显露了她的怀疑，〖不过妾身倒是认为，老爷您隐瞒的事，真的有很多呢。〗
『我可是把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哦。』我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地扯着慌，轻松如常，『还是说，你读出来了我在刻意说这话骗你吗？』
〖……诶呀，那倒是没有。〗千娥歪了歪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我，〖只是您的内心一片空白，实在是太让妾身怀疑了。〗
〖——怀疑，您是不是早就已经发现了，妾身很早以前就认识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