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最终也还是没有倒塌。
不过负责这个工程的人应该是逃不脱了……毕竟，常人并不相信鬼怪的存在，而且以他们来看，柱子的同时碎裂，就是突然性的，而非鬼神之说。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得幸好他们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如果要我来赔偿这栋楼的损失，颜霖留下来给我的财产都不够赔的。
这么想着，为了撇清关系，我甚至趁着现在人群大乱，远远地离开了学院。
顾玖跟上了我，一言不发，手里正抓着一张符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吓得我话也不敢说，问也不敢问。
不过联系前言，他或许是要通过这张符来联系他的师妹，主要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会用电子科技这种东西的人。
……虽然我也不太会。
而且幸好他身上的血迹不是活人的，也已经消失殆尽了，不然就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走在路上，怕不是要被当场抓捕。
——个鬼。
因为现在最能吸引群众注意力的人，根本就不是拿着符箓的顾玖，而是我自己。
……
……虽然我理解寻常人们没有见过这种深度的漆黑眼圈，换做是我也可能会多看一眼，但是……但是能不能不要从头到尾把我都盯一遍好么？
这样真的很不礼貌。
「哥哥，是要回家吗？」
而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妹妹还飘在了路灯上，看着这条街道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间，自顾自地冲着我发问。
……救命，这怎么回答？
于是我也只好无声无息地点了点头，以表肯定。
——确实，我现在就是想立刻回家，哪怕是要把顾玖那家伙带上，也想回去。
〖老爷，请问您是想去哪呢？〗
紧接着，千娥又开口问了我这个问题。
……
喂，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跟我搭话？
现在到处都是人，还都是一路过我身边就会多看几眼的那种，要是我莫名其妙地就回答问题，被旁人听到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的好么。
『当然是回去。』
……
好吧，至少我可以说个话来向路人证明我还活着，而不是一具尸体。
哈哈，想不到吧，我真的是尸体。
……不不不，这不好笑。
不过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还要特地问出来，除了回家，难道还有别的属于我这个活死人藏身的地方吗？
〖有的哦，古墓中，棺材里。〗
「喂，给我注意你的言词！」
『……』
……虽然颜霖确实是从坟墓中把我挖出来的，但再怎么说，那种地方真的不是我的家。
『如果让我难堪会使你感觉到开心的话，请务必支付与你的快乐对等的报酬给我。』
一时之间，我也没有管会不会被人听到了，反正这句话我一定要说出来——
『毕竟我也是有隐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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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况她还会读心，所以肯定明白出我的意思。
不只是妹妹存在本身的这件事，就算是那被我忘记的从前，都是在我隐私的范围里，这些都是属于我个人的秘密，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本就不该被拿来用作威胁我的手段。
……
算了算了，就算她不明白我的真实想法也没事，我少跟她说话就好，因为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控制得住自己想法的。
……
啊啊……要不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嫌弃她的任何意思。
……
等等，为什么……她不吱声了？
感觉到不妙，我立刻抬头，想知道什么情况，而这一看，正好就看到少女花一般的容颜上，正愁着眉，苦着眼，紧咬着的下唇微微发颤，似是在忍住哭泣。
……刚刚还没有确定，现在终于确认了。
嗯，我果真说错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刚刚说的我全都收回。』
我立马对着她道歉，而且根据我这些年向颜霖和洵洵道歉的经验来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总之先认错准没错，绝不能先解释。
何况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不想被她读心，那种类似于被冒犯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知道错了。』
「喂！」妹妹突然惊起。
『别哭别哭，你就当我刚刚瞎说的好不好？』
「喂！颜辞你给我闭嘴！你还哄！你是想死吗？」
『我没有想哄的意思，我说的是真的。』
「还没哄？我看你哄得可开心了，我那个时候生气你都不哄我的！」
『不是，我前面这句话就是对着你说的……啊不是，千娥你别哭了，我真的错了。』
「你都不哄我，你还在喊她的名字呜呜呜呜呜……」
『好好好不说了，我……不是、我？』
？？？
算了。
『——顾玖。』
还是请外援吧，这种双重奏是真的有点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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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娥你别闹他了。”
顾玖看了这边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凑了过来，跟我站在了一起，然后稍微安抚了一下哭得正伤心的镜灵。
不得不说，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是这么地令人安心。
“再这样下去，我也会被当做异类来看了，还是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吧。”
……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用“也”？
“对了，■■，你家在哪？”
说着，他又偏头看着我，语气也是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
『在别墅群。』
还离得远着呢。
“……别墅？独栋？”顾玖一个激灵，“街西？”
我点了点头。
“这么有钱？”
『是颜……是父亲有钱。』
好险，差点就直接对着那家伙直呼颜霖名字了。
“……等等，既然颜洵家世这么好，那也不排除是仇富的人杀的她。”
顾玖突然就开始一本正经地分析其中的问题，沉思着，又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世仇？”
『……』
你当这是什么豪门恩怨吗？？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不如说这其实才是最有可能的。
『父亲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他的朋友我也认识一些，但每一个都没有任何动机去杀害她，反而还很照顾我们。』
所以颜霖或许是没有世仇的。
但是——
『但是我不一定。』
“世仇”的对象，不一定只是人。
截止目前为止，这么久以来，连我自己都忘记的一些过往中，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我是没有“仇敌”的。
……而且综合来看，这个可能性还很大。
“那解决掉那个东西后，剩下的就是帮你恢复记忆了。”顾玖很好地分析出了主次，“别墅群离得太远，所以不去你家了，我师妹大概日落前能赶到，现在先去游乐场。”
『……好。』
我超级没骨气地答着好，但其实如果有的选，我是一点也不想跟着他行动的。
——奈何不久前我亲眼目睹了他拆尸的“能力”。
徒手拧下一只鬼的头这种事，以及靠着单纯的暴力把一只鬼打得回本体这种事……我实在是不想领教，更不想试试就逝逝。
想到这，我立刻瞥了一眼已经停止吵闹的千娥，正见她一脸轻松地看着我这边，完全不像是刚刚哭过。
……可恶，这个恶趣味，果然是想看到我为难的表情吗。
〖老爷，您刚刚偷看妾身了哦。〗
偏偏她还故意将其陈述了出来。
而且效果不愧是立竿见影，即刻，妹妹的声音暴躁如雷，传到了我的耳中——
「颜辞，你看她干嘛？」
……我可爱的妹妹，你难道真的没听出来她是故意的吗？
虽然千娥同样也看不见妹妹，但是通过我刚刚乱七八糟的哄这又哄那的话中，绝对捉摸透了妹妹的性格。
所以她现在的这个话，完全可以理解成就是在故意激怒妹妹。
「给我说话，凭什么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哄她，却不哄我？」
『……』
因为顾玖在啊笨蛋。不然我也不会还在这磨叽了。
况且“早就想跟你一起回家了”这种话还需要特地说出来吗。
至于这位镜灵，她不知道多欣赏我为难的样子，尽管我根本就露不出任何表情来，还是乐此不疲，就很无聊。
〖对了，老爷，您的名字是叫■■吗？〗
「对啊，我哥哥就是叫颜辞，颜辞颜辞颜辞，姓颜不姓千，气吗？」
『……我听不到那个名字。』
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我听道士先生是这样喊您的，所以就以为是了，不过，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呢。〗
「妈妈取的，当然好听！」
『是吗，能被你夸奖，那还真的三生有幸。』
……这腹黑镜灵居然也会夸人名字好听？！
〖请问是您自己取的吗？〗
「都说了是妈妈取的……嘁，忘了你这弱小的灵看不到我来着。」
『不，不是自己，是母亲取的。』
……这个回答是说给顾玖听的。
我其实想说，是颜夫人取的。
因为我实在不太想喊颜霖为爸爸……我甚至想过，会不会就是因为我喊他父亲，导致他折寿了，才会英年早逝的。
毕竟我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岁。
〖哈哈，那请问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意义呢？〗
……你问题是真的好多啊。
「有的有的，“与过往作别”，这是妈妈的原话，哥哥你快说给她听。」
妹妹依旧喋喋不休地钻空子，我无奈地在心底笑出一声，索性顺了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有的，辞别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颜夫人明白我不拘泥从前，所以用名字来表达对我的美好祝愿，这一点，我确实记得非常清楚。
我的每一个观念都与颜霖冲撞，但颜夫人，自始至终都尊重我的意愿。
「哥哥干得漂亮！气死你这面镜子，略略略。」
我听到妹妹笑得开心，声音逐渐远离，可能又是飘到高处去了吧。
能听到她的笑声，对于我来说，一直以来都无疑是最幸福的。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是记忆深处，也不是灵魂深处，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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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里不对劲。
随着，我说“辞别过往”开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