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顾玖居然是选择了打车这种方式过去目的地。
被迫坐在了后排他身边，我还刻意跟他卡了一个极限距离——不得不说，我讨厌他那身阳气。
当然，这样下来，我也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疑问。
那就是像鬼怪这种，没有实体，应该也自然是没有办法遵循物理规则的……所以它们应该怎么追上汽车的移动速度？
……
……当我什么都没想好了。
〖您又欲言又止呢。〗
因为妹妹还挂在顾玖脖子上，看起来玩得很开心，正对着他吐舌头翻白眼做鬼脸。
至于千娥，说不上是“挂”，她或许是用灵力牵住了我，有一条淡蓝色的、水一样的纹波一直在我指尖处，虽然感受不到，但是那种刻印在灵魂上的微妙触动，还是有种久违的安心感的。
『是的，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我小声嘀咕，回应了她的搭话，也没有多去在意司机怎么想，不过我坚信人的脑补能力以及自动填补能力是很强的，如果我是司机，只会以为这位乘客在打电话。
〖对了，您有没有感觉到一种平和的感觉？〗
千娥突然微微一笑，看着我发问，语气也摆脱了一如平常的阴阳怪气，听起来就只是在单单地问问题。
面对她这种态度，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如果要说的话，肯定是有的。』
毕竟在身边的对象是灵。
〖真是的，承认您呆在妾身身畔是安心的就这么难吗？〗
『……你纠结这个是要做什么？』
我试探性地问着，而且直觉告诉我接下来会很不妙。
〖当然是因为妾身有点喜欢您呀。〗
少女顶着绝美的笑容，以及略带调皮的音调说出了我从没想过的、有关“喜欢”的事，直让我身形一顿，更是接不上话来。
但是顾玖却是如同被雷到了一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随即好似又反应过来，坐了回来，咳了一声。
“……虽然眼睛减分了，但我不否认■■确实长得不错……但是镜灵也会视人美丑来判断喜欢与否么？”
他怔怔谈起此事，一本正经。
至于妹妹，或许已经气得变形了，我甚至连看都不敢看她。
〖妾身只遵循自己现在的想法。〗千娥对我眨了眨一只眼，眉目如画，〖您觉得这个回答怎么样呢？〗
……很惊悚好吗？
『不，我觉得你绝对在开玩笑。』
不仅在开我的玩笑，还有洵洵的。
〖哈哈，您还真的是不太好捉弄。〗
『过奖了。』
问题是谁会去喜欢一个死人啊，这不是废话？
〖哦呀，您是不是忘了妾身可是古镜有灵哦，连活都没活过。〗
『喂，这能一样么？』
更何况，如果古镜也会喜欢人的话，那依我看，你肯定喜欢死你这副容貌的原主了吧？
毕竟都肯借用她的样貌现世了。
〖您不喜欢嘛？〗
千娥唇角一颤，就着我的问话，穷追不舍地反问道，〖您对这副样貌怎么想呢，难道没有动心吗？〗
……怎么可能动心。
当我这么多年白过了么，这种感情，早就无缘了，我也并不在意这些多余的东西。
『其实确实刻在我心里了。』
……
等等，我发誓，这话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咦，您是不是想的与说出来的搞反了。〗
『……就当是这样吧。』
……可恶，那莫名其妙冒在脑子里的一句话，为什么想也没想就这样说出来了？？
“……喂，能整点阳间的人听得懂的话么？”
顾玖幽幽插了句话，正好打断了对于我个人而言尴尬无比的气氛，说着他还顾自揉了揉脖子，顺口就道，“说起来我脖子怎么突然这么疼……果然是太累了么。”
『……』
千娥是通过读出我内心的真正意思来勉勉强强跟我对话的，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他听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好吧。我没有想笑的。
但是脖子疼这个原因实在是……。
幸好我脸部僵硬，怎么都无法露出表情，不然真的就破功了。
……可内心狂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太难受了，感觉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憋得慌。
〖建议您好好休息一下哦。〗千娥看着顾玖，突然敛去微笑，严肃了表情，真诚地做着提议，〖等会或许会是一场恶战。〗
“我知道。说起来——”顾玖挠了挠头发，又望向我，正色问道，“■■，你怎么看那东西？”
听得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我其实并不打算认真回答，但看他实在是大义凛然，于是还是思考了一会，才下了结论，答道：『它有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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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先邪气被打散之时，我确实感觉到了。
那些没有被完全吞噬的游魂怨鬼们，是在害怕，但恐惧这种情绪到底还是分很多种的，并且很不巧，它们的害怕，就是源于对一种“威严”的无法违抗。
——是无能的害怕。
能让早已忘记自己牵挂的孤魂野鬼都感到恐慌，不可置否，那东西背后绝对有什么在支撑着它，更何况，大范围吞噬鬼魂的这种行为，根本保不准地方阴司不会发现。
搞不好，它背后的东西，还可能是个鬼差。
“……居然跟我想一块去了……”顾玖一脸震惊，仿佛亲眼见鬼，“……你这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一开始见你的时候呆成那个样子？”
……我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明明是你单方面觉得我无法沟通的好么？
『……其实我觉得在忘记所有的前提下，还能达到你口中的“那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绝对没有自夸的成分。
“你还挺会开玩笑。”说着，顾玖还真的象征性地笑了两声。
不，我没有在开玩笑，混蛋。
“确实不排除它有靠山，我觉得可能是什么精怪，毕竟那种东西确实可以躲过一些制裁。”
『……大概。』
……认为是鬼差的我实在太贫弱无知了，抱歉。
〖咦，老爷您不说出您的猜想吗？〗
千娥却是直接开口道明了我还有的其他想法。
她又是长袖捂口，只留下一双看不出什么意味来的眼睛细盯着我，悠悠道，〖妾身认为，您的猜想也是有可能的哦？〗
“嗯？”顾玖也瞥眼看向我，“你认为是什么？”
……
不好吧，我说出来真的不会冒犯到神灵吗？
『阴差。』
〖哈哈哈哈，这么想着，您还是果断说出来了，是故意想冒犯神灵的吗？〗
“……啧，从所有可能中来看，确实不排除这个。”顾玖语气不悦，磨了磨牙，却还是跟我友好地谈着话，“我刻意回避了这个可能，毕竟到目前为止，它的作恶程度，只能说是轻。”
我点了点头，以表赞同他说的。
因为如果背后有阴司的官差撑腰，那它也没必要芥蒂什么，更是不至于被顾玖打成那样，还要舍弃掉一部分来逃走。
〖可是您们是不是遗漏了一点。〗千娥依旧不慌不忙，继续说道，〖那就是为何它的肉身还在活动。〗
听了这话，顾玖眉头一皱，眼神一沉。
“嗯，肉身还在活动，而若是魂与魄都已离体，这为大凶之兆。”
『嗯？』
“你可能无法明白，但你试想一下，他死去后，命魂出体，化为恶鬼，而这时，躯体也因为积怨已久，化为活尸，六魄再无容身之所，自我独行，为害附身者。”
他轻声说话，在这种气氛下，我还真听来有点心里发毛。
……死后还这么不安宁，生前究竟过得多惨？
而且到底是谁给它撑腰的，以至于魂与魄，肉体，这三样，哪一样都还没有得知应有的制裁。
『这种例子，应该是少之又少的吧？』
我微微发问，确实是好奇到不行，毕竟你看，我就没有这种待遇，不仅灵魂被拘束在了身体中，甚至身体都无法死去。
“相反，这种事情多的是。”
顾玖叹了叹气，靠上后垫，眯了眯眼，沉静诉道，“前段时间，师妹一天能接到十几起这样的请求，都是求我们管管这种东西。”
『那看来她确实有经验。』我附和着，但耐不住心痒痒，于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开口就问道，『那你呢？』
他那会说他不擅长对付这种东西，而不是说的打不过，说明他专攻的并不在这一块。
“我并不擅长术法，师傅也不再栽培我在这方面的能力，所以别指望我花里胡哨一通送它归西，那些自有师妹来。”顾玖竟是坦诚到不行，“我要做的，就是把它肉体打碎，让它再没地方躲。”
『……』
我或许明白了为什么我呆在那所学院两个礼拜，都没有突然升天了。
可是你这……不会捉鬼，只会物理打鬼的一系列操作，到底属于哪个门派？武当山吗？毕竟我看他们功夫就挺厉害的？
而且我现在最关心的一点，那就是顾玖到底怎么进去的？我是不是也可以进去？
毕竟我比他结实多了。
“怎么不说话了？”
见我沉默不语，顾玖又明知故问，还自问自答道，“怕了？”
『不怕才有鬼吧？』我倒是勇于承认，也不逞强，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该在意这种小细节，『我打不过你，哪怕优势摆在这，也还是打不过。』
我觉得我真的是个明白鬼。
“……你这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怎么也不像害怕好么。”
顾玖拍了拍自己额头，语气也有点无奈，“啊无聊，欺负你这死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没有满足你的恶趣味那还真是抱歉。』
我不痛不痒地道着歉，甚至乐于其中，因为这种膈应人的说话方式确实太令我舒心了。
“嘁，你也就只剩下这点时间来逞嘴舌之快了，好好珍惜吧。”
谁料顾玖一下就看出来了我的想法，要不是千娥就在我眼前牵着灵力缠着我指尖，我甚至怀疑他被镜灵附体了。
“我师妹可比我可怕多了。”他幽幽道，“可别被她发现你是死人哦，不然，是绝对会被她二话不说就超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