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
听闻此言，妹妹一脸地不可置信，甚至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跟宁琼确认了一遍，「神官？？……是指的神灵？」
宁琼点了点头：“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记载的，也没有看错的道理。”
「哈？那你到底是从哪看到的？」
看得出来，妹妹都要急得跳脚了。
“……说了哦，想不起来了，关于体质特殊这点，我翻阅了很多古籍来找缘由，就是在查找资料的时候看到的，但也忘记那本记载叫什么了。”
……所以说也只是待定，并不一定记载的就是真的。
可被神官唤回命魂，重构六魄回身体，那这面子也太大了吧？
而且真的有神灵会去主动破坏这人世间的规矩吗？创造一个永生不灭的活死人，对祂有什么用？
这太扯了，至少我认为这肯定不是真的。
『这点是不能作为参考的。』
于是我摇了摇头，以示我个人而言是否认的，当然，对于她的回答本身，我还是点头道，『但我已经清楚知道，在你看来我的特殊性有多高了，谢谢。』
“不用客气啦。”
宁琼连忙摆了摆手，刚好一眼又瞥到桌上的茶壶，幡然醒悟，“对了，就是说少爷你其实是不需要喝水……的吧？”
『……是的。』
而且也不需要进食。
“哈哈抱歉抱歉，招待不周。”她赶紧拿回了茶杯，尴尬地笑了笑，“以前从没碰到过像少爷你这样的存在，也不知道怎么招待，见谅。”
『不，没事，我本来就只是路过这里，是我叨扰了才对。』
“诶呀，怎么会叨扰呢？至于路过……少爷啊，路过这里，会翻围栏进来嘛？”宁琼的笑意加深了，“少爷你们是不是来这看什么的呀？”
『……』
我被她这话噎得哑口无言。
……所以说，为什么我明明是来自己的地方，此时却像做客一样浑身不自在？
所幸，妹妹并不在意这些，她眯了眯眼，语气一转，敞开了就道：「——哦？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说你已经发现到了，这里确实是有着什么能让我们来看望的事物，对么？」
……不愧是妹妹，想问的都跟我差不多。
“嗯，是呀。”宁琼同样也是毫不避讳，老老实实回答道，“既然答应了少爷你们家看管这片地，爷爷自是履行好了他的职责——”
说着，她突然便敛去了笑，庄严肃穆，也没有任何要开玩笑的意思。
“对，包括定期为湿地边的芦苇地，后面的墓碑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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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认为，宁琼是没有丝毫威胁的，才会肯跟着她过来，否则早在见面的时候，就该出手了，而不是还给机会让其解释。
她分辨危险的能力是比我要靠谱多的，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宁琼现在的这个话里至少不会有敌意。
“若是墓碑在你们买下之前就存在，那你们肯定会先把它移除才对，或是将它划分出去，直接不要那一块。”
她盯着我的眼睛，非常利落地分析出了这其中的问题。
“——但是并没有，反而任它存在，这实在是……”她顿了顿，“若是买下的土地中，有一座存在的孤坟，这怎么也不吉利，不是吗？”
『……』
“就算财大人阔，也不太可能看都不看一眼的，那么不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吗。买下这块地，正是为了安葬墓里的人……”
『……嗯。』
不可否认，她说得确实没错。
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属实迟钝。
「喂，关于这件事，就你和你爷爷知道吧？」妹妹问，「没说出去吧？」
“诶，这能跟谁说呀？”宁琼无奈一笑，“这既然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自是没道理瞎问……只不过，爷爷倒是有点在意，在意自己竟是无意中成了个守墓人。”
『……抱歉。』
听此，我只好干巴巴地眨了眨眼，抿唇道歉，『本来没想这样的，对不住爷爷了。』
若是让我来看守一片地，顺便喂群牛羊，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才发觉到，其实这片地的存在就是因为一座坟，而我只是个守墓的……我可能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尽管我连毛骨悚然是种什么感觉都忘了。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终止合同。』
本来我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性格，虽说是在被发现后才反省，但也没办法。
毕竟我真不是什么有多坦荡的人，也没那么自觉还时时刻刻想着别人如何如何。
而宁琼听了我这话后，竟是眉头一皱，接着微愠道：“诶，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又不是没给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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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现实的……？」妹妹忍不住吐了句槽，「真就“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你就是鬼哦？给钱的话你会去推磨吗？
“哈哈哈，颜洵小姐还挺幽默……”宁琼可能也被这话给逗笑了，只是出于礼貌，并没笑得多放肆，“如今这个世道，难道还有比钱更有说话份量的东西么？”
『……』
问题是，这话我还没法反驳。
就算是存在于世这么久的我，也不得不承认，在如今这个时代，要延续下来确实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因为碰到了颜霖……应该说是颜霖无意中找到了我，然后给了我身为一个人正常生活所需要的条件与空间，可能我从沉眠中醒来后，也只会在这个时代处处碰壁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颜霖其实也是我的“金主”吗。
……怎么又扯到他了。
『总之我了解了。』我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确实我们今天是来看那个人的，今后，也希望你们能继续帮我保密下去。』
宁琼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嗯，没问题的。少爷请便。”
她也没打算起身，双手撑着下颚，就这样看着我站起身来。
于是我微微颔首，看了妹妹一眼，便走了出去。
此行的目的我也没忘，正是来看那个一直被我想起的颜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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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片湿地后，随即，我看到了秋天的芦苇。
视界中再不存在其他事物，就这么被那一大片的白色所淹没，竟是让我心下一动，看迷了眼。
然后，阵风兴起，一簇又一簇的芦苇花也随之摇曳起来，就像波纹一般，此起彼伏，此消彼长。
——只是现在我并没有那么个雅兴去欣赏它们，因为现在的我要考虑的，也只有穿过这片白色海洋后，该怎么向颜霖谢罪。
其实扫墓的这种仪式，我也应该要是最不屑于参与的，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愿意，至少我希望它能寄托我的一些感想。
不然，是真的太残忍了。
……
『……』
谁知紧接着，就是在这座修葺得完好的坟前，我却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双手抱臂，似是正在等着谁过来。
『……啧。』
确认了一遍那熟悉无比的相貌，我不由地咂舌，竟是难得地做到了皱眉这一表现。
“哟。”
一见到我，那人便无比自然地向我招了招手，只单单的一声招呼语，便听出来了轻佻的意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混蛋。
“也别这么副表情嘛，你看，我们此行目的不都一样么？”他无声笑笑，扬起嘴角，“——都是来给颜霖赔罪的。”
『闭嘴。』
我冷冷吐字，给了他这么一句警告，又握了握拳，才终于控制住了上前给他几下的冲动。
『你还有脸来？』
……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何能有人这么不要脸。
『洵洵，交给你了。』我退后了一步，将路让了开来，『留条命就行，其余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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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一个人，能让我仅仅只是唤他的名字就能咬牙骂他的。
那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人。
——颜澄。
这个混小子，聪明得不可一世，四年前，看穿了颜霖逝世的这个事实后，私自转走了他在投资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反客为主，再来威胁我，并试图将颜霖的所有资产吞吃入腹，骨头都不留。
当时妹妹根本没有任何有关钱财的概念，完全不懂这些。
就连我也一样，若不是提早对他留了个心眼，可能还真的让他得逞了。
人走茶还没凉，就撕破了脸皮，将利益摆首位，小小年纪，怎么就能这么不讲情面。
“喂，■■，好歹让我解释下呗？”
——就连现在也是这样，无赖得就像条狗。
“你看你一个死人，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么？”
『——那洵洵呢？』
我气得磨牙，但到底这里是在颜霖的墓前，所以我还是冷静了下来，责问道，『先不说按辈分，你可是她的哥哥，就算从人情上来说，怎么也不见你给她留条后路？』
对，颜澄这玩意，是颜霖的亲侄子。也是在姓颜的家里面，颜霖唯一还剩下的一个亲人。
白眼狼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真的是非常贴切了。
“你这样，是真的不知道让我怎么回答。”
他依旧不痛不痒，这么说着，蓦地，眼神一沉，带着丝丝冷笑，再道，“——但是哥哥你瞧，从结果上而言，现在不也没任何变化么？”
『——』
这个混蛋是在说妹妹现在也还是死了，留不留退路都一样……！
『——洵洵！』我怒不可遏，几乎不存在时间的间隙，在他听得他说了什么混账话后，立刻出声喊话，『我来就好！你别出手！』
这种人，若我不亲自来揍上他一顿，是真的对不住现在正在墓里躺着的颜霖。
“啧，哥你是失了智么，你都喊两次颜洵了，可颜洵在哪呢？”
『在你头上。』我狠狠吐字，『抬头看看吧，看到红色的细线了么，她在撕扯你的灵魂，正把它从你的身体中拉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