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东西说的话么？」
看着我将颜澄丢在了这片白色的芦苇地里后，头也不回地就这样离开，妹妹突然这么问我。
「他说找到了复原你身体的办法，你都不想个招来骗出他说实话嘛？」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我不由地想嘲笑一下她的天真，『还是说这么久以来，你都还没有把他了解个透彻不成？』
那家伙说的话，反正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好吧，也是。」妹妹点了点头，大悟，「确实他要是真的知道能让你身体复原的办法，段可不会只提一个条件。」
『提再多的条件也没用，总得问我想不想复原。』
我寻思，难道是个人都认为我想复原自己的身体？也太狭隘了吧。
而且开什么玩笑，颜霖自作自事就算了，我原谅他理解他，但颜橙，可真的没资格跟我谈这种条件。
像我这种延续了够久的存在，早就已经对自己生前之事失去执念了，至于身体上复原不复原，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我也只会永远都珍惜当下，永远都只选择眼前尚可触及之物。
——比如我的妹妹。
「……可是哥，你生前，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哦？」
似乎是见我一点都不感兴趣，妹妹又凑近了我一点，促狭一笑，低语道，「你看，灵小姐说她曾见证过一位天子的逝去，这说明她最少也是王宫中的宝物，所以她的持有者应该都不会是什么小喽啰。」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想我也该理解她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她接着又道：「那你会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呢，比如权臣，或是贵族什么的？」
……
『那你是不是忘了，她也说过她见证了我平常无奇的一生？』
「……好吧，确实她的话没有参考价值，还不如颜澄来的靠谱，至少他目的明确。」妹妹一下就焉了，手脚下垂，毫无活力地飘荡着，语气也懒洋洋的，「她的所有行动都不明目的，虽说帮过你几次忙，但还是很可疑。」
『其他方面尚不清楚，但我想她应该还是有雷点的，这说明她有原则，或是底线。』
在知道那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孩认定清就是我后，千娥的一系列反应都太真了，也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而就是对我不在意从前这一事，表现得很生气。
包括那几次她没有使用敬语的情况，都很好地说明了她在对待我们的态度上，并不是游刃有余。
「……你是想说她的原则或是底线，是你自己？」
酝酿了一下后，妹妹的话音突然一转，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那还真是很好的配对呢，从不在意世人如何如何的灵小姐，只在意一位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活死人什么的？」
『——不，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虽说确实是在秒认怂，但不得不说，我害怕这种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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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道几个时辰，待回到正街上后，太阳也差不多要落下了，而我这一天，就这样在行走中度过了一大半。
身体上来说并未觉得累，就连任何正常该有的机能反应都没有，也没有出汗，甚至脚也没有磨损的迹象——一切皆因我是死的，活人的任何表现都不该显露在我身上。
所以若是有机会的话，报个名去参加学院的长跑项目，我应该能拿个第一名。
……算了，我有病吗我，想这种有的没的干嘛，莫名其妙。
〖——哦呀，这不是老爷嘛？〗
知性柔和的声音悠悠响在了我后方，一耳就能听出来正是千娥，因为那个语气词……实在是太阴阳怪气了，感觉无时无刻都在揶揄人一样。
我回过头来，正见已经飘到我跟前来的镜灵，她宽大的衣袖微微飘动着，华丽的古装服饰在这个充满了现代气息的街上格格不入。
但也没关系的，因为正常来说，谁都看不见她，能看见她的，应该也见怪不怪了。
〖您这身装束确实还是有点人样的，妾身刚刚差点没认出来您。〗
她微微笑道，明明话音很正常，但偏偏说出来后，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了。
「是啊，确实不像你这种高调披着公主的华丽衣袍，我哥他可是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代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
妹妹抢在我之先就开始了跟千娥对线，就像完全掌握了她的说法方式一样，也是阴阳怪气的，互相膈应人。
〖因为妾身喜欢这身服饰嘛，当然，如果小姐您觉得不好的话，妾身也可以换一套出来示人哦。〗
「有意义吗，反正你连相貌都是借的，有本事**啊？」
〖诶呀，小姐还真是苛刻呢，明明您现在的状态，跟妾身相比也差不多。〗
「嘁，我用什么形象出来，关你什么事。」妹妹一声咂舌，一脸嫌弃，「而且谁跟你差不多啊，不要试图跟我套近乎，吞了你哦？」
〖好的，妾身明白。〗千娥依旧是笑着的，〖不过，您这副表情也还是非常的可爱呢，好想捏一下。〗
话落，妹妹一个脸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夸了害羞，表情在这一瞬间就纠结了起来：「可恶……不要以为你夸我，我就不会跟你撕破脸皮了。」
很显然，镜灵非常执着于欣赏她困惑窘迫的样子，乐此不疲。
〖怎么会呢，小姐您这么大方端庄，怎么会计较这些事，对吧？〗
「……你管那么多！再读心信不信我马上就吞了你！」
〖是是是，都听小姐您的。〗
『……』
……太可怕了。
乍一听没什么毛病的对话里面，其实妹妹才是完全被牵引着的那方。
正因为千娥读出来了她的性格，才会依着她说话，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是被捧在手心里惯着长大的，听不得任何否定的话。
看穿了这一点后，剩下的就只需要在措词上处处依着她了，从心理层面上攻克她那道防线，哪怕都知道不是真心的，但兵不厌诈。
奈何听来就是舒服，就是吃这一套。
……所以我才不太想让妹妹跟千娥打交道，因为哪怕是她，在后者面前，也只有被逮着调戏的份。
还是找个别的话题来转移下她们的注意力吧。
我将帽子往下拉了拉，刚好这一动作可以让右手衣袖完全挡住我的面部，这样下来的话，也不会被别人注意到。
反正也没人知道我究竟是在打电话，还是在跟鬼说话。
『……我觉得，晚上可以去学院看看。』
我微微开口，说出来了我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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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霸据游乐园当自己“主场”的鬼确实是被除掉了，但其实，有关它的一些其他事，也还是没有被知晓到。
比如，为什么它的魂魄体会游荡在十公里外的学院内。
就算它背后的人是在广泛撒网想找到我的踪迹，才派出它来试水，毕竟同类之间的感知或许会更深一点也说不定，但范围来说，也不该只是学院，因为我也才入学两个礼拜而已，要更有效率地寻找，还是去居民区靠谱多了。
而且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刻意把这件事和我妹妹的死因联系起来，主要是这无论怎么看，都只像是冲着我来的，而不是她。
如果害死她的人，真的是我那个所谓的“仇敌”的话，那就说明他应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我才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将目标锁定为我妹妹，否则的话，这些都是空谈。
所以学院应该还有别的秘密，至少，那里没有我之前着急撇开关系时，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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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读出了我的心里所想，千娥微微皱眉。
〖有个时候妾身会想，〗她无奈说着，甚至还叹了一口气，〖……老爷您心思缜密成这样，到底是为何会让颜洵小姐丧命的？〗
「喂，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的死因，这能怪我哥哥吗？」
……不对。
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是想说，害死洵洵的人要更上一层楼吗？』
因为她这话的意思，不管怎么理解，都好像是“你心思缜密成这样，妹妹却还是丧命了，那害死她的那个人只会比你更不讲道理”这样。
〖……真是的，到底是谁擅长读心啊，老爷。〗千娥更加无奈了，〖按照正常理解来看的话，您不应该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嘛？〗
『但我确实是能力不足。』
并不否认我太自负了，不然才不会让妹妹因为吞噬了鬼，被确立了“存在”。
不错。之前他们看不见她，或许是因为她身为“厉鬼”的存在本身还没有被正式确认，又因为只有我对她的执念最大最深，所以她变成了类似“思念体”的存在着。
直到吞噬掉真真正正的魂魄，才正式被赋予了“存在”，随之，千娥他们也能够看见了。
『……确实我能力不足，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差不多。』
机关算尽，但又关键时刻掉链子，直接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导致全盘皆翻，这些也都是事实。
〖会自我反省的话，都还不晚。〗千娥眨了眨一只眼，〖那这几天就去那蹲一蹲吧，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哦？〗
难得的一次，镜灵没有再挖苦我了，而是主动肯定了我的猜测。
接着，妹妹也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学院那边还有什么，但我非常相信哥哥你的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