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喂。你倒是好好听人说话啦！”
少女一下心急，脚底一滑，差点从本就乱动的凶尸肩膀上掉下来，她食指朝下，指了指，拇指抬起，又示意朝上，长吸一口气——
“我知道屋顶那个人在操纵死尸攻击大王你所以我才布下结界的至于这么晚才出来是因为我去把他五花大绑了！”
……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周遭空气瞬间归于冰凉，蓦地就沉默了下来。
『…………』?
她这一句话中的信息量实在过大，导致我一时之间，根本没能及时给出足够的反应。
原来结界是她布置的么？
而且顶楼上的人也被制伏了？
不，这事倒也可以先不论，毕竟对于我来说这的确是省事了……但是，她刚刚喊我什么？
……“大王”？
「虽然你确实帮了我哥哥大忙，但，」恰好，反应过来的妹妹连连询问，「但是你到底是谁啊？你叫我哥什么？」
〖诶呀，■■老爷，您种下的花可真多呢。〗镜灵幽幽补了句，〖就连精怪小姐都这么仰慕您，真是不可思议。〗
“……唔，也别这么说嘛。我是茯苓，你们可以叫我夜夜。”
少女并没在意别的，倒是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又无害地眨了眨眼，纵身跃下，并迅速起身靠近了我，“大王，■■是你现在的名字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的嘛？”
『……不好意思。』
全都没有。
〖这种时候，还是先不要急着道歉吧？难道不应该要个解释的吗？〗
妹妹也点点头：「哥，她是谁？」
危。
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这位灵小姐所述，我是精怪哦。”
所幸这位名为茯苓的少女没故意煽风点火，甚至还主动澄清道，“我，还有昨天在结界里面等候你的钩藤大叔，都不是大王的敌人，所以你们可以放心。”
『……』
话是这么说——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而且还叫我“大王”？
“因为我们之中有开了‘天眼’的嘛！”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回答道，“所以只要找到了你一次，那之后要锁定你的行踪，也不是什么难事啦。”
「那、为什么昨天又不见帮忙？」妹妹问，「甚至还帮了倒忙？」
“……唔嗯，还不是因为钩藤叔叔不让我插手嘛……说什么，‘命运既定，我等莫涉’，我没办法才跟他一起走了的。”茯苓说着，嘟了嘟嘴，小声埋怨，“哼，老顽固。”
……那倒没有。
他说着莫干涉，其实他自己才是最想干涉的人。我这种贫乏的记忆，也仍记得他昨天听到我说那话后的严肃模样，更是郑重其事地给了我警言，只是被我拒绝了。
也并不是“莫涉”，而是无法干涉。
是徒劳。
〖……那就是说，您是自主行动的吗？〗千娥又问道，〖妾身可以理解为，您为了今天帮到■■老爷，而瞒着您其他伙伴了，是吗？〗
一下被揭穿真相，少女身形突然一顿，似是心虚，纠结了一会，才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重重点头：“对啊，我就是想帮清，就是想这样做，总之，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哦。〗千娥微微一笑，长袖捂口，颇显神秘，又漫不经心道，〖然而这一环其实也包含在了“命运”中，您并没有真正“干涉”到什么，但是，老爷确实欠您一句谢谢。〗
话落，只见妹妹撇过头去，声音微不可闻：「谢谢。」
『确实谢——』
“清才不需要说谢谢！”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茯苓打断掉了，她急忙摆手，“你对我的恩情，我都没有报答完，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怎么需要说谢谢。”
『……』
你那会出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
“对了，我现在就把顶楼的那个人给放下来！”
说着，也不给我反应的机会，她便打了个响指，接着只听外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偏头看去，但走廊的这头是没有窗户的，所以也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妹妹和千娥对视了一眼，立刻飘向前去。
“请吧。”
茯苓也示意我往前面走，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藤蔓更加缠紧了凶尸，将他绑得严实，愣是让他让出了一条刚好够我通过的路。
『……』
我一时语塞，但还是决定照做，走了过去。
当到了外面的时候，我才知道，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从顶楼往下，满是垂落下来的藤蔓，爬遍了可目视范围内的全部楼层，也拜此所赐，走廊那一块才没有坍塌下来。
当然，最让我关注的，还是眼前被藤蔓绑住的那个人。
他被吊在半空中，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从顶楼放下来的，还在挣扎着，但没有用，藤蔓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更加缠紧了。
说到底，大自然中最顽强最有力的，不是别的，正是植被。
“他就是操控死尸攻击你的人。”茯苓对我道，“大王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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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我对他的样貌没有一点印象。
他大概二十多岁，比顾玖的长相还要平凡，都不需要眨眼了，甚至看了后的下一秒就能忘。
『……你好？』
不过我依旧还是很有礼貌地问好，然后靠近了他些许。
『请问，我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仇呢？』
……
好吧，他不回话。
『死尸的身上有红色的细线，而且连接的是你自己的魂魄。』
所以我只好自己找话题了。
『也就是说，操控他们这一行动本身，就是在透支你的生命，对吧？』
话落，我看到他眼神一动。
有用。
『能让你不惜用寿命为代价，操控他们来对付我，我很想知道，我区区一个死者，跟你有什么仇？』
在颜霖家呆这么久以来，除了替妹妹出气，给过几个人教训，别的，也没跟谁动过手了。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仅仅被打了一顿”这种事，至于这么拼么？
所以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我跟眼前这个活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
『如你所见，你触及到了很多怪力乱神的事。』我故意挑衅道，『从你在医院对上我开始，到现在为止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失败了，你确定还要继续跟我为敌吗？』
“……”
话已经搁这了，不知多了多久，终于，我听到了他犹犹豫豫的字音，
“……你、”
他似是困苦至极，狠狠皱眉。
于是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你、得罪的并不是我。”他摇了摇头，泄气了一般，“——很抱歉，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
……这么有礼貌，甚至还给我道歉？
“你说得没错，死尸连接的是我的魂魄，而我已经支付了‘生命’，所以不管我现在是生是死，有无意识，它们都能行动。”
嗯，怪不得茯苓把他本人制伏后，我这边的凶尸却依旧在挣扎。
“最后再告诉你，我准备的不止一只凶尸，应该有五六只吧。”他平淡告道，“以及，还有一位尸王。”
『——！』
“祝你好运，那么，我在黄泉等你。”
『——不。』
开什么玩笑！
我急速抬手，恶狠咬牙：『住手！』
休想给我自杀。
我这边可是还有很多事没问的啊！
然而，那准备让他陷入昏迷的一记手刀还在半空中，甚至还没触及到他颈侧，我便看到了有鲜红血液，从他口中流了出来。
瞬间，气息泯灭，他垂下了头，四肢更是再无动作。
……死了。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没有任何对策，更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服的毒。
居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么？
而且还不是直接相关的人。
『啧。』
开什么玩笑。
『茯苓，』我立刻偏头，看向设下这个结界的人，询问，『结界里还有别的死尸吗？』
“没有了。”她答得也快，“但是很不好说，根本不知道它们会在哪一时刻，从哪里出现。”
〖您又被摆了一道了呢……〗
「喂！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风凉话啊！」
〖诶呀，抱歉。〗
『不，不对。』我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否认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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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然。
并不一定是被摆了一道。
『因为他都不认识我，也对我没有任何仇恨。』
甚至会因为给我添麻烦了而道歉。
『所以，他“杀”我，要么在为谁报恩，要么，在为谁报仇。』
但是——
『但是这样就说不通了，因为不管是为了谁报恩，还是为谁报仇来对付我的话，反应都不会这么平淡。』
为了恩人而来的话，那应该会替恩人鸣不平。
为了某人报仇而来的话，那应该也会替他愤怒，不然没意义。
就是说——
『他应该是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才会这么坦然接受。』
甚至都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被谁威胁……或是，被谁告知了，“这就是你该做的”。』
迄今为止，我都没有把这些往更上面推，但是这个推测，却正把结论指向“那一端”。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妹妹听了我这一大串的解释，却没有听到结果，愣愣发问。
千娥倒是保持了沉默，没有要提问的意思，我知道，她肯定是从我说出口的话里，读出了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来。
——没错。
谁有告知于人“命运”的那个本事？
不是在绝对的“威严”面前，谁会表现得如眼前这位人类一般，如此坦然地接受这堪称莫名其妙的一切。
我不想冒犯祂，因为仅仅的推测怀疑，都已经很抬举我自己了。
——是神明。
『也许，背后有神。』
我幽幽吐字，终于，说出来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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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恶鬼吞噬游魂、霸据游乐园当自己“主场”，就极有可能是阴差赋予的权利了。
更别提今日，千娥还确实感觉到了有神灵的气息残留。
以及，把这个真相刨挖出水面的，眼前的人。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祂不亲自出来，祂出手的话，要消灭区区一个我，明明轻而易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