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千娥幽然俯视着我，眼神凛冽，〖莫非真的是脑子不好使了不成？〗
「喂，你有本事就举出反例来，不然不许这么说我哥！」
“大王啊，再怎么说……神明大人怎么会……”
茯苓也是一脸困惑，不过倒也怪不得她听不明白，因为这件事她本就是中途插手进来的，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听不明白是正常的。
——但是，几乎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的千娥说这话，我就不理解了。
有一个别的念头正在我的脑内逐渐成型，但碍于现下状况，我还是收回了目前的所有假想，装作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
『……抱歉，是我多虑了。』
〖倒不是说多虑，您知道这叫做什么吗？〗她眯了眯眼，压低了声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只能心里想一想，妾身相信您还是分得清楚的。〗
『…………？』
〖我相信您还是分得清楚的。〗她又强调了一次，一再暗示道，〖所以今后还请不要做这种猜测了。〗
『……好。』
理解了她那层意思后，我坚定地答着好，心里，却是更加肯定了那个猜测。
没错，镜灵在帮我打掩护，至于缘由——
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真货，要注意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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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你的结界还能支撑多久？』我转头问道，『能帮忙废掉那只凶尸的行动能力吗？』
“已经废掉了哦。”她狡黠一笑，“大王的行事风格，夜夜我可是了解得非常清楚！”
「……喂！」
〖是说老爷残暴的行事风格嘛？〗
“才不是……！大王以前告诉过我，这个，叫做‘以绝后患’！”
『……』
虽说懂得及时补刀是好事，但这种事情……原来以前的我会是这么教学的人？！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叫我“大王”？』
还有我为什么会允许别人叫自己“大王”？！
都是些什么奇怪的癖好。
“大王就是大王呀，”茯苓一脸无辜，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是我们浮屠山的大王。”
『……山？』
莫非是“占山为王”？
她点了点头：“就是一座大山，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们如今在枫林路，钩藤叔叔在结界里应该跟你说了。”
『说是说了……但我想不起来从前。』
所以也并不理解他们为何要费尽力气找到我，然后帮我。
“我们都知道，都还记得，这就够了。”说着，茯苓走前一步，又打了个响指，“虽说这几百年来，我们都失去了很多，但确实，也收获了不少。”
话落，眼前的万千藤蔓，竟是如风中残烛一般，无力垂落下来，枯萎，变黑，最后化为了灰烬四散。
〖……“瞬息万变”？〗千娥蓦地警觉起来，〖您的层次果然不低。〗
“就像大王你为了生存下来，不断地选择遗忘从前一般，”茯苓低下头，望着倒在地面的那具尸体，轻语，“我们，也不得不选择强化自身。”
几条细小的藤条从地面伸展而出，攀附在了他身上，土地开裂，竟就是这样将他吞入了地下，销声匿迹。
“我比谁都更清楚知道，大王你并不是那种会对陌生人动恻隐之心的人，所以回收他、还有走廊中那些人尸体的事，我来就好。”
『……』
一时之间，我根本相对无言。
问题是，她说得还真没错。
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她了解我，至少在性格以及行事风格上面，她很了解我。
〖那、妾身也有个问题。〗看着我沉默无言的样子，千娥幽幽说道，〖对于凶尸留下来的残局，那栋可能要被打上危险警告的大楼，茯苓小姐应该没办法解决吧？〗
“嗯，当然没办法。”她答得也爽快，甚至还坦然地笑了笑，“平凡人的造物，我们再有能耐，也再现不出的哦。”
听此，连我都不由扶额，无奈发问：『……那等你撤去结界后，外人能看到什么？』
“唔，如果有人在一直看的话，在我撤去结界后，他看到的，应该是眨眼间，大楼就变成了这样。”
说着，她甚至还比了个手势，双手展开。
“——前一秒还是好好的，但是突然间就原地开裂，甚至可能还会砰的一声，塌掉！”
『……所以说你的结界还能支撑多久？』
我记得，她昨天制造出来的那层就没有多久，也就几分钟都还不到。
“我看下……唔！今天这个结界比较粗糙，没有昨天指定人进入的那么精细，所以支撑一个时辰是没有问题的！”
她仅仅思索了几秒，便回答了这个问题，也正好解了我的疑惑。
〖小姐还真是谦虚呢……〗千娥又操着那口奇怪的语气，意有所指，〖昨天的结界何止是精细的程度，那可是连妾身都无法探知，已经是自我的绝对领域了吧？〗
“哈哈，也没有这么强啦……”这么说着，茯苓倒是骄傲一笑，叉腰道，“编织结界毕竟是最擅长的事，夜夜也就这点能在同类中出类拔萃了，哦哈哈哈！”
『……』
好像用什么傲气十足的语气说出了谦虚又自满的话。
『谢了。』出于礼貌，我还是决定道谢，『虽说你说不需要，但在我现在的认知中，确实没有帮助过你的记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抵消”一说。』
〖但是这位小姐没说谎哦。〗千娥突然对我道，〖她说的所有，至少妾身读出来的是坚定的，您可以稍稍放下警惕呢。〗
“……噫，大王你果然对夜夜有戒备！”
「这是当然的吧！我哥可是非常清楚不能相信来历不清目的不明的女人的！」
〖哦呀，小姐所言，难道妾身也包括在内嘛？〗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不管怎么看，你们都……不，精怪倒不说，反正你不可信！」
〖就算是这样，您也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
「那你倒是像精怪这样，做出一件让我们可以相信你的事出来啊！」妹妹明言就道，「你看看你，来历不明，明明是顾玖先祖锻造的，却认识我哥生前，最主要的是，要不是他看出来了，你到现在都还不肯说……喂，这谁敢信你？」
附议。
〖冤枉呀，因为妾身也跟老爷一样，是一个并不念旧的人嘛。〗
千娥以牙还牙，甚至还加重了“念旧”二字的读音。
「不听，会读心的女人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没能让您信赖妾身真遗憾……但如您所说，其实“读心”也是妾身的被动技能呢。〗
「……」
“那个……颜洵小姐，我有名字的。”见有一瞬间的沉默，茯苓迅速弱弱插话，“可以别喊我精怪吗……”
『我们先离开这吧。』我也插了句话，然后提议道，『这里不太安全，也不太适合闲聊。』
「好，哥哥我们走。」妹妹答得干脆，甚至理都没理刚刚茯苓的请求，即刻就随意往了一个方向飘去，「回家了回家了！」
『……』
这个演技也太牵强了点。
当然，作为兄长还是要有点风度的，不应该揭穿……好吧，我也舍不得指责。
『抱歉，我妹妹有点怕生。』我偏身看向茯苓，『见谅，她比较依赖我，所以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没事没事，”茯苓摇了摇头，笑得更开心了，“不过真怀念啊，夜夜以前也是像颜洵小姐这样，超级依赖大王你的！”
『……』
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我随意笑了两声，便转身准备跟上妹妹，瞥眼正见千娥一个不知韵味的眼神正盯着我看，也不知道是友善还是如何，根本摸不清她的想法。
说到底，试图去探知镜灵想法，这种事本身就已经很莫名其妙了。
茯苓乖巧地跟上了我，一蹦一跳的，完全不像是刚刚收拾掉了一群死尸的样子。
……虽说已经被几只凶尸加上一位尸王追杀了一遭的我，现在也没资格说她。
然而一想到这个，我的问题就又来了。
『千娥，尸王是什么，你知道吗？』
总不可能是字面意思……凶尸们的王吧？
〖啊哈哈，老爷您还挺幽默。〗千娥极其有节奏感地笑了几声，其中满是的嘲讽意味，〖尸王指的是比凶尸的弱点更少，应付程度更难的一种东西，至于叫什么，因地而异。〗
『……』
那意思不也没差么。
〖妾身倒是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呢，不过，您的“金主”，或其同行，应该见得比较多哦。〗
……颜霖？
『盗墓者们么……』
千娥点了点头：〖有的墓穴中，可尽是这种东西呢，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我见刚刚那只凶尸，尚可被植物捆住，尸王的话可以轻易挣脱这种来自大自然的力量么？』
〖您果然很幽默。〗然后千娥就笑得更开心了，〖倒不如说挣不脱才奇怪。〗
『……那他会怕什么？』
若力道上不能抗衡的话，我想我也没别的本事可以对付他了。
〖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去问颜霖先生的同行比较靠谱。〗
这么说着，千娥却答得并不经意，也不知道是认真在做回答，还是在说笑。
〖据妾身所知的话，尸王只会害怕同为一类，且凶残程度冠绝了自身的东西。〗
……
『那这是要拉出另一位尸王出来比拼才成么？？』
〖哈哈哈哈，您今晚是被什么降智了吗？〗镜灵笑个不停，〖所以妾身让您去参考一下颜霖先生同行们的意见呀，您这么猜测，终究只是猜测。〗
可恶。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创造出一只尸王来？』
如果说，像刚刚那位死去将士的尸身，是蓄养而成凶尸的，那尸王，应该也可以临时创造出来才对。
否则，哪这么简单一介活人要尸王就来尸王？
“大王猜得没错。”恰好，茯苓在一旁接过话来，“确实是这样，尸王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那——』
“但是，只有活人才能操控它们。”她悠悠道，“大王你死了这么久，还是放弃吧。”
『……』
“你还不如亲自上场打呢，我们可以帮你。”
〖是的呢，妾身能帮则帮。〗
……
……喂。“能帮则帮”这话一说出来，那肯定是不能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