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娶我，你知道吗？”
“不……”
不知道。
但是现在知道了。
洛冉点点头，走前了几步，而随着这一动作，那一身红袍，也显露出原本的面目来。
她肩披双孔雀绣云金霞帔，发丝皆已繁杂盘起，挺直的腰身被一条鲜红绢丝带所系，双手藏于宽大的袖口内，唯独双足是赤|裸着的，接触地面发出一步步沉闷的声响。
来到清面前时，她素手捻上他耳边的一撮散乱的发，踮起脚尖，凑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清刚想应声，便感到头部一侧传来疼痛——原来眼前的少女正在抓住自己头发往下拉，逼迫着自己点头。
“回答呢？”
——她带着几分不甘地询问。
往常，清总是那么清醒理智，分得清主次，正因为洛冉心底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一次，偏偏是这一次，她并不想——完全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探讨这件事本身的一句废话。
岂料，如明白了她所想的一般，少年微微弯下腰，浅笑着阖眼，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没有丝毫迷茫地回答道：“我带你走。”
低低的嗓音并非深沉着的，而是请求的语气，还有藏不住的雀跃之心。
明白了身前人的心意，洛冉呼吸急促起来，这一瞬，竟是就这样让眼泪决了堤，鼻尖一酸，几乎是下意识地抽泣了一声。
他居然真的……什么都没说，除去肯定的回答外，再无多言。
是喜极而泣，同时，她也暗道木头终于开了窍。
接着，清便去敲响了师傅房间的门。
听闻要离去，老医师也只是平静地询问缘由，但是在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他面色一喜，终是欣慰地笑了笑，就连看着他的眼神，都比清自己还要坚信。
“你走吧，为师相信除了你，她再也遇不上比你更与她相配的人了。”
“……，我会回来的，等我——”
“等你成事，是吧？”他打断道，笑了笑，“孩子，何谓成家立业？那便是先成家，后立业，为师坚信你绝对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先成家吧。”
背负了爱人今后的幸福，更是不愿辜负她的真心，清再行三跪九叩之礼，有始有终地告别老医师之后，毅然带着洛冉离开了此地。
就这样离开这片生活了八年的地方，这天夜晚月色正好，铺下的辉光，似是在为曾经的种种作别。
途中，洛冉身上带着的唯一的物品，正是多年前二人相识的契机——铜镜。
殊不知这面年代已久的铜镜早已滋生了灵气，自始至终都将二人之过往看在了眼里。
也正是这日夜晚，一团如白雾般朦胧的灵气，第一次从铜镜中现身，竟用着清亮的少女音调，礼貌发问。
“——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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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树林安静非常，除了虫鸣鸟叫，以及二人行走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任何声响，当这么一道清亮的人声响在耳畔的时候，洛冉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上了身旁少年的手臂。
清面色凝重，低声质问：“何人？”
“啊呀，这么警惕做什么？……嗯，好吧，或许你可以叫我千娥。”
白雾若无其事地做着自我介绍，完全不顾凡俗之人见到它的种种反应，甚至飘到了二人中间，然后笑了笑，又道，“二位相识八年，终于走到了一起，也实属不易。”
洛冉这才反应了过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哎呀，这么问着，小姐你的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洛冉瞬间止住了呼吸，却并不敢回答，就连抓住清的那只手也在微微发抖，所幸，被他覆上的一只手盖住，微微安抚着。
“……万物有灵，你是镜灵吗？”他试探着问。
“是啊，你果然很聪明。”千娥也不含糊地就说出了答案。
而听此回答，洛冉这也才稍稍放松了身心。
“所以，需要我的帮忙吗？”镜灵又道，“一位灵的主动出手相助，这将是恩赐哦。”
清却依旧是一脸沉静：“那么请问代价是什么？”
“……”
沉默了片刻后，千娥突然闷闷道，“……那就不如，让我跟着你们？”
想着镜灵可能只需要人来陪它说说话，洛冉与清对视了一眼，二人便一起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此，名为千娥的灵，开始接触人，也开始融入了这个时代。
接下来的几日，它更是使用法力，悄无声息地从街上行走的富人口袋中取走了部分钱财，来帮助清和洛冉买取食物和住宿，也开始教导清习武学。
而行偷盗之事到底还是让清良心不安，于是他来到了当地医馆，靠着这四年间的勤学苦读，成功留在了这里帮忙。
医馆老板更是珍惜这个聪明绝顶的少年，愿意为其提供住处与伙食，随即，清将洛冉假扮成自己的妹妹，安置在了房内。
“哦呀。”于是镜灵好奇道，“夫妻相称，难道不比兄妹相称好吗？”
一旁听着它这般话，洛冉腾地一下红了脸。
“……此法易多生事端。”
清或许也知道自己在做法上有违初心，只寥寥解释了一句后便不再言。
要想掩人耳目，自然是不能随意暴露身份，若是以夫妻之称，旁人来看，或许不是认为是私奔，也会认为是出走的小两口，若被发现，不管是到了谁耳中，都会一传十十传百。
尚且还无法应对这种情况，那就只好先避而不谈。
本来路居此地就只是权宜之策，是迟早要离开这里的。
这么想着，但还是为了让洛冉安心，清买下了一只白玉手镯，在气氛恰好时，以及镜灵的见证下，为她戴了上。
随意借用了一个人相貌现身的镜灵眯着眼，明知故问：“哎，这是定情信物吗？”
“嗯，是啊。”清点点头，没管住自己手，忍不住捏了捏心上人的鼻子，调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个信物，洛小姐满不满意，喜不喜欢。”
“我要是说不喜欢，你会丢掉吗？”
“不喜欢的话，肯定只好问你喜欢什么，再重新送了。”清慢慢靠近洛冉，下巴蹭到她右肩上，轻轻问道，“但是，这个可以收下吗？”
爱人的吐息近在耳畔，这个带着些许弱气地征求实在是让洛冉招架不过来，着魔般地，她点了点头。
就连本来想好好捉弄他一下的心思，也全都在这一刻覆灭了。
“关系还真好呢……”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千娥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清迟迟都没有从洛冉身边离开，几乎是贪恋般地环住了她的腰，二人就是这样抱在了一起。
他呼吸声低沉，嗅着爱人发间的清香气息，蓦地，开口道：“我会娶你的。来年春暖花开之际，会向全天下宣告，我要娶你为妻。”
洛冉一下哽咽住了，双手往上攀上他的肩膀，更是加深了这个拥抱。
“嗯。”她重重点头，“我相信你，因为你向来遵守承诺。”
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千娥的笑意倒是更加藏不住了，虽说巴不得这样发展下去，但她还是提声道：“可能现在我很多余……不过二位，要控制一下哦，至少现在还是白天。”
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二人，随着这句话落下后，接着不只是洛冉，就连清也不自在了起来，只好愣愣地松开了手。
“你……瞎说什么。”洛冉用着微弱的音调反驳镜灵道，“那……种事要水到渠成才可以，现在的话……嗯。”
——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清只差双手捂面了，这么手足无措还是第一次。
所幸，镜灵又及时打破了这种逐渐上升起来的气氛，悠悠开口道：“既然二位现在已经订了亲，那身为见证人的我，自是要改一下称呼了呢。”
“……嗯？”洛冉抬头望着她，不解发问，“什么？”
千娥从上空飘下，望着她，又望着清，舒心一笑，先后喊道，
“夫人。老爷。”
“……”
“……”
——于是，好不容易凝固下来的气氛就这样被瞬间打回原形。
直到午饭过后，二位都感觉脑袋嗡嗡响，说不出什么话来。
“嗯哼，明明这么好的年纪，害羞什么啊……”
始作俑者面向高空，笑得开心，望着蓝天白云依旧，却也不免一阵唏嘘。
这一片天从来都没变过，变的只是人而已。
唯愿如今的他们，能有一个不同于以往的结局。
就此，二人与镜灵相处颇好，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这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数月后，变故也到来。
因为莫名的竞争关系，医馆竟是造人仇恨，顷刻便被人砸得一干二净。
在对方出手伤到老板之前，索性有着武学功底，且再这几个月间精修的清将其救下，但他也无奈打伤了几人。
事已至此，认怂的老板终究还是怕了，摆手说会关门大吉，随后那群人才肯迟迟离去。
可到底还是欠下了这个少年一条命，于是老板写了张字据，试图介绍他去了另一座城内的医馆帮忙。
清也只好将此事告知洛冉，回到房间后，便准备收拾东西，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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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跟父亲做个别吗？”
谁知洛冉笑得狡黠，张口便悠然道，
“父亲说，他在鹤栖山庄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