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顾玖雷厉风行,一道刺目的光线从他指间弹出,带着阵风直直朝我劈来,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我右手抓住沙发上触手可及的抱枕,挡在了面部,微微歪头,躲过了那道闪电般的法力。
再一抬眼,看到的是已经被烧破一个大洞的枕头,边上还带着点点星火。
而就在他出手的那一瞬,妹妹也立刻飘到了他身侧,血红色的怨气从她周身散发,顷刻间充斥了整个客厅,没有任何停顿,便全部朝着顾玖头顶招呼而去。
我立刻丢开手中的枕头,右腿一扫前方的茶几,将它掀起踢向坐在对面的顾玖,但也并不打算直接刚正面,我踩上沙发,翻去了后边,贴着沙发靠垫滑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听到的,是茶几被那家伙震碎的响声。
而有靠垫的抵挡,那些碎片并没砸到我,但也被那股力道给震得四处飘飞,甚至嵌入了墙壁中。
『……这么仇视我,看来我猜对了。』我抬高声音,向着后方的人道,『我身份有那么忌讳么,仅仅只是询问你的目的是不是,就要这样对我。』
“忌不忌讳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满你作为一个死人的态度。”
顾玖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既然本来的目的曝光,那我也没什么好掖着的了,■■,我会将你绑回山上,交给师傅处理。”
「大言不惭。」妹妹嘁笑一声,话音威严,「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保证你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自理。」
“颜洵,我师妹就在附近,劝你最好适可而止,不要惊动了她闯入。”
「那你就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在此之先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固执——”
『等一下。』我立刻出声喊停,两手不带犹豫地举起,越过头顶,『好好谈谈吧,我没有恶意。』
何况我本就没打算将这事闹大。
『洵洵,先退下。』
「可是这家伙——」
『他既然说要将我绑回去见他师傅,那可见他不会杀我。』
我收回手,站起身来,面向顾玖。
『要不各退一步吧,我说出我的死因,你告诉我关于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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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玖语气声中都满是震惊,紧锁眉头,瞪眼看着我,一时之间似是还没从我刚刚说出的自己过去这一事中回过神来。
那会提出来的交易算是勉勉强强说通了,不如说他本来也没打算跟我硬碰硬,不然的话早带着他师妹一起进来了。
只是因为被我丝毫不留情地揭开了目的,导致他选择了施压这一方案,想威逼我说出来真相。
不过我也注意到了,他击破枕头的那一道法力,其实是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至少对于我来说不会有什么威胁。
『你可以问镜灵,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装作不熟地看向一旁的千娥,『她可以看出来真假。』
也幸得我提出那个条件的时候,千娥帮了我一把,提出将各自的信任权交给她。
……虽说我觉得哪怕我瞎编,她也会点头肯定我的话。
但既然顾玖纠结了一番后还是相信了千娥,我最终也还是选择性地说出了一部分真相,只是刻意略去了认识千娥、以及识得神荼这一事实。
〖妾身可以作证,老爷说的都是真的哦。〗
果不其然,千娥立马面露微笑地帮我圆谎,态度良好,完全不像时跟我熟的样子。
结合她之前的行为,也确实非常可信。
见此,我即刻看向顾玖,正见他一脸严肃,似乎已经从最开始的反应中回过了神来。
“■■,听好,”他眼神凛冽,突然沉声对我道,“那位‘鬼医’,其实是阴间的神职人员,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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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这一下,感到震惊的人变成了我。
『你怎么知道,他是阴间的神职人员的?』
我发自内心地问出了声,由衷想知道答案。
因为我跟他说的是,“那位被称为‘鬼医’的神医将我复生了但代价就是我变成了这副样子”,如果我说得这么模糊,他都能这么干脆地肯定救我的人就是神职人员的话……那他果然,是知道什么的。
“因为除去阴司,没有谁还会有‘回魂’这种能力,那等于从阎王手中抢人……”
顾玖眉间的肃穆依旧没褪去,边摩挲着下颚思索着什么,边道,“并且,祂应该还收取了一个魂魄作为代价才对。”
『……』
不好,这家伙连这种事情都清楚明白。
『可你之前不是还怀疑我拿自己“炼尸”么?』
这种时候,只能从他那里找突破口了,来证明我对这种事一无所知。
“那不一样,”
谁知听我这一问话,他蓦地就抬高了声音,向我解释道,
“‘炼尸’这种禁术是施术者一开始就将命魂囚禁在一副身体里面,不管人死不死,魂都是出不去的,所以才会一直‘活着’、直到身体朽烂,但即便如此,他的魄还是会消散,具体留下哪几魄,全看施术者自身的能力。”
“■■,很显然你不一样,你既然没有施展那一禁术,那一旦死去,你的命魂就绝对会被纳入进冥府的管辖范围,且全部的魄也会消散,返还给天地。”
“——所以,要从阴司那抢人,除去阴司,还有谁做得到?”
他语气笃定。
问题是说的这些还都是事实。
这一刻,我哑口无言。
“听着,■■,”见我不说话,顾玖的表情更加认真了,继续道,“我是奉师傅的命来调查你的,目的是通过‘活死人’,来见到传说中的‘五方鬼帝’。”
“你可能不知道‘活死人’,就连我也本以为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你’这个活生生的例子竟然就站在我的面前。”
“创造出一个完整的活死人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必须由阴间的神职人员来唤回命魂、并重构六魄回身体,二则是必须要用千年神木的枝叶为引子,来融合活死人的肉身,以此来让他达到不老不灭的效果……当然,后者这一条件并不明确,因为你可能就是没有用神木浸泡肉身,才会出现眼黑、肢体僵硬这些毛病。”
『……』
“我现在问你,■■,你后来还有见过,那位唤回你命魂的神灵么?”
我目瞪口呆,久久听完,两眼更是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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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
这个问题,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立场,都没办法回答。
对象是神灵,我自是不能随意泄露祂的行踪——包括我有没有见过祂。
虽说我是见过神荼没错,但若是实话实说,也不清楚顾玖知道了后会做什么。
再者就是,他师傅要找“五方鬼帝”……做什么?
若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起来要找神灵,还是从“活死人”这着手——而且从这件事上来看,他师傅就比身为“活死人”的我自己都要了解“活死人”。
这些问题都得不到解,可能连顾玖自己都不知道。
最烦闷的是,我现在也不太敢将这些问题直接问出来,没猜错的话,问多了这家伙肯定会警惕我,到时候若再想打探清楚,就真的难上加难了。
在他眼中,我该是那种人畜无害的形象,要是被看出来城府,意味着我离被限制部分行动或自由,也不远了。
……可恶。
眼下再没时间给我思考,我即刻回答道:『或许我见到过,但也忘了。』
啧。
此事应该是有关神荼个人,且顾玖师傅的目的也不明,基于各种缘由我都不能直接回答见没见过。
如果与他建立信任的机会因为此事而失之交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因为,神荼这个存在本身,就实在是太过让我忌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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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好吧。”
一声带着些许遗憾的咂舌声响起,正将我所有顾虑打断,顾玖拧紧了眉心,一副困扰至极的表情,无奈道,“看来你的神灵创造了你,却并没负责到底,也没给你浸泡神木。”
听此,我也只好迎着他的话头,试探道:『神木……很珍贵么?』
千娥并没说到过这个,可见它或许是十分罕有的,否则她不会宁愿用自己千年的灵力来维持着我的身体,也不去取神木。
……要不就是,她不清楚这件事?
不,也不太可能,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镜灵不知道的。
“比起珍贵,还是难得一见这个说法才对。”
顾玖说着,换了个坐姿,又手指一动,将之前嵌进沙发中的茶几碎片给弹了开。
“说是神木,其实就是有着千年修为的树妖的枝叶。”
……妖。
『那应该、很常见才对吧?』
“是啊。”他点了点头,话音蓦地一转,“但问题是,一般有着千年修为的妖怪,都差不多位列仙班了,哪还会留有原身,只有那种为情所困,或是恩怨未了的极端还留在世间。”
『……怪不得。』
“嗯,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顾玖沉下身。
“‘活死人’存在的条件太苛刻了,古往今来从未有记载过真正的‘活死人’存在,在确认你是死尸后,我以为你多半是用了禁术才变成这样的……”
他挠了挠头发,视线四处飘动,语气诡异,竟是开口道,
“之前是我对你有误会……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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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收回前言。
这已经,不单单是“诡异”能形容的了。
简直就是见鬼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