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着少女的回答，白墨染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动摇，他依旧怀疑少女说出这番话还是因为记忆的错乱。
于是白墨染伸出右手来，轻轻地屈指一弹，食指与中指相并轻轻地靠在了叶红绫的额头上。
下一瞬间，他已然再次进入了叶红绫的识海之内。
同样在此的还有仿佛已经“恭候多时”的狐言。
“白墨染，你是来看她原来的记忆的吗？”两人一见面，狐言姑娘就直接点明了白墨染此时的念头。
看着面前狐言姑娘那与叶红绫极其相似的容貌，此刻的白墨染恍惚了一下。
仿佛又看了那个红衣的俏捕快，执拗而认真地对自己说着。
“白墨染，我喜欢你。”红衣的少女这般说着。
突然间，他觉得这一幕似乎不是幻觉或是回忆，仿佛是真实地再上演了一次一样。
刹那之间他回过神来，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狐言，却发现对方只是平淡而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正等着自己的回答。
但白墨染没有办法确认，狐言姑娘所等待的回答是哪一个。
或许，应该只是开始他被问及的问题——
“白墨染，你是来看她原来的记忆的吗？”
白墨染无从知晓，仿佛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一切或许都是他的回忆与幻觉罢了。
最终，白墨染闭上眼简单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眼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的，有劳狐言姑娘了。”
只是白墨染未曾料到的是，在他点头同之后，面前的狐言姑娘却是走到他的面前。
毫无征兆却又自然而然地捧住了他的脸，踮起了脚尖将额头与他的额头轻轻触及在一起，而后又分开来。
虽然两者的触及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等狐言放开白墨染退开后，白墨染却依旧是惊讶不已。
既惊讶于狐言的“亲密”举动，又惊讶与这份被白墨染所窥见的真实记忆。
叶红绫真实的记忆中，的确有这样一个人，白衣墨发，戴着那“风云纹”的面具，在月光下背着大概十三四岁的叶姑娘，踏着江面行走着。
唯一不同的是，面对“小”叶姑娘的问题时，那人却保持沉默，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那人，便是曾经的自己。
一个沉默、偏执、又放不下的自己。
只是看过一眼，白墨染心中就有了这样一个笃定的答案。
这是来自直觉的答案，而白墨染知道：
自己的直觉向来很准。
待从记忆中缓过来，白墨染轻叹了一声，这一叹里似乎有些太多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
“多谢狐言姑娘。”
白墨染先暂时压下了心中百味，向狐言道了声谢，不过后者却只是依旧保持着平淡下起了逐客令：
“好了，既然知道了那她的记忆不是假的，那还不赶快出去回应这份心意？”
于是，白墨染被狐言送了出去。
本来以白墨染的修为，即使狐言“逐客”他也可以强留的。
只是他担心自己的强留会不会又像上次影响了叶姑娘，所以没有抵抗。
同时，也是白墨染离开时，狐言那平淡中却又期待着什么的眼神让他一时间失了神。
为什么，她是这样的眼神？
转瞬间，又回到了现实，白墨染眼前的少女依旧执拗又认真、期待又深情地看着自己。
“我…我……”
面对眼前勇敢地表达着自己心意的少女，白墨染只觉得手足无措。
被人表白这种事情，他至今从没遇上过，也从未想过。
当然，他也从不敢去想。
大概，“从”他的某次失恋后开始。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的那一部分记忆，白墨染一直能够感受的到。
他渴求着，却也害怕着。
希望能有甜甜的、白头到老的爱情，却又莫名地害怕着拥有后的“失去”。
但更重要的是，此时的白墨染面对叶红绫认真而直接的表白，他不知道是否该接受，所以……
白墨染选择了逃避。
“可是，叶姑娘，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失去了一些记忆，而在我失去的记忆里婚约还有或许一两个……
我这样的……唉，叶姑娘，放弃我吧。
你这样的好姑娘，是我不配。”
逃避虽然可耻，但往往有用，可一次，它失效了。
“我不在乎。”红衣的少女未曾动摇过。
但，白墨染动摇了。
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一个叫作“桃花”姑娘住了进来，这对于面前这个叫作“红绫”的姑娘是不公平的。
诚然，桃花告诉过白墨染：“遇上觉得合适的姑娘就娶了她吧。”
但少女还不知道她全部的喜欢却恐怕只能换来的是对方的一半。
这对于名为“叶红绫”的少女来说太不公平了。
此刻，白墨染的看着叶红绫的眼神里有了太多的愧疚，最终他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口。
“对不起，叶姑娘，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在乎。”叶红绫又一次打断了某为“对不起先生”的发言。
“我知道的，你喜欢那个花魁，但是那个花魁她……她是不是……可能永远地……离开了你……”
说着说着，叶红绫似乎是意识到她可能提起了白墨染藏起的伤心事，语气也显得踌躇、愧疚、断断续续。
“所以，我知道的，虽然明明是我先遇上了你，现在却是我来晚了，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的！”
少女那付出一切的执着，让白墨染觉得愧疚、动摇、亦退无可退，还有一些莫名的感受。
后来他知道了，这种感受叫作“熟悉”、叫作“感同身受”、叫作……“曾经”。
“叶红绫，你是笨蛋吗？！！”不知为何，白墨染有些激动地反问起少女来。
“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在乎，那你到底……到底在乎什么啊？”白墨染语气最终转向了低沉。
因为少女的执拗和认真，白墨染觉得愧疚、同情、无法理解，最终变成了一种“愤怒”。
但最终，白墨染察觉得到这“愤怒”只是一种掩饰罢了。
掩饰住名为“白墨染”之人心中的那“渴望而不愿意放弃，却又因为害怕而企图放弃渴望”的矛盾。
“你到底…到底在乎…什么啊？笨蛋……”白墨染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低着头颤抖着询问着。
像是询问着少女，又像是……询问着自己。
“我在乎你啊。”少女这般回答着。
带着诧异、不相信的表情，白墨染抬头来看向了叶红绫。
然后，他便再也无法忘记那所见到的景色——
此刻，星空之下的少女脸上正洋溢着认真的、幸福的微笑。
像是天上星河，人间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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