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入夜。
灯火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但是这也只是一部分街道,如果不是像秋收灯会那样的大事情,京城里是大致只有三分之一的街道会点亮灯火,开上夜市。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姓们也早早地回到家中睡下。
空旷寂寥的街道上往往只有打更人轻轻地敲着自己铜锣喊着那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或是有那么三两个去风月之地流连一番、酩酊大醉之后才一偏一倒地向着家中返回的醉汉。
月弯如勾,清冷的光白的有些模糊,照着空荡的街道,勉强让人能看清月下的路。
一个气色萎靡、腿脚虚浮的醉汉正在这月下缓缓地行走着。
脸上露出着痴迷的笑容,或许是在回忆着刚才历经的那番云雨之乐。
忽然地,他停下可脚步,远远地就见着一个白衣人站在这长街之上,月光朦胧了对方的五官,他只能大概从身形的轮廓判断对方是个男子。
醉汉神色一冷,只觉得自己恐怕是遇上打劫的了。
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夜里,有谁会吃饱了称地出来站在长街之上。
出来看月亮吗?
这不是闲得慌?
所以,对方十有八九是出来打劫的强人。
虽然,京城是天子脚下,但是敢在这城中打劫的强人也不是没有。
只是少而已。
而敢这样做的,无一不是丧心病狂、胆大包天之徒。
不过醉汉想了想,却又轻松一笑,继续地向前走去。
他今晚喝花酒、逛青楼早就花光兜里的银子,此时的他身无分文,家里的钱也早就穷的叮当作响。
那强人要劫他的道让他劫便是,反正最后对方也只徒劳。
自己现在唯一值钱的也就这一条烂命,总不可能自己这一条烂命对方也瞧得上。
那光是六扇门的捕快就不会放过他这个狂人。
天子脚下行凶?
那不是“寿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于是,那醉汉自然也继续偏偏倒倒地向前走着。
直到走到离那白衣人之友十步的距离时,他听了到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巷子,林二狗?”
这声音问出的话让醉后如梦惊醒,仿佛三九寒冬之中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让他遍体生寒。
林二狗,正是这醉汉的混名。
白巷子,正是他家所在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人恐怕不是当道劫财,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二狗抬头看去,暗淡的月色下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却让他觉得心跳骤停。
和那冷漠平淡的语气截然相反,白衣男子的脸上却是一副压抑着强忍着癫狂之色的狞笑,这种反差更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也正在这时,天上一片乌云缓缓飘过,遮挡住了那寥寥无几的月光。
瞬时间,林二狗只觉得恐惧感如潮水一般袭来,他连忙转身,跌跌撞撞地欲要逃离。
只是他的余光却瞥见了,在这黑暗之中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随即,他只觉得有些失重,一时间有了一种头重脚轻之感,随后便觉得意识涣散,失去了知觉。
不久后,乌云消散,暗淡的月光再次照亮了空旷的长街。
只见长街的中央,一具断头的男尸正跪在这月色之下,他的脑袋就落在一旁,显得格外的渗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打更声又在这死寂的夜里回响,随后又缓缓地停歇、消散、直至再度安静
夜,更加死寂。
……
“大人,今日清晨有人报案,说是长街之上发现了一具断头男尸。”
听闻下属的汇报,顾六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随即,他带着些许怒气,问道:
“死者身份可查明白了?”
下属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禀大人,死者名为林无光,混名林二狗,家住京城白巷子,是街坊邻里出了名的泼皮,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家中有一妻二女,但大女儿据说已经被他给卖了出去。”
“虽然是个人渣,但是暂时也没有调查出什么仇家来。”
六先生听了,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后冷漠地说道:
“去告诉乔双全,这案子由他负责。”
“让他拿出所有的本事,十天之后我要这案子的结果。”
那下属领了命令,便告退离开执行去了。
只留下了顾六一人眉眼如刀,肃杀而冰冷。
“最近,六扇门还真是被人给看扁了呢。”
上一次被劫了大牢,这一次又有人直接在京城之中开了杀戒,六先生只觉得心中颇为不悦,甚至是愤怒。
“既然敢在京城杀人……那就要做好和我们六扇门不死不休的准备!”
只见顾六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折扇,足以见得他这一次当真是动了肝火。
毕竟是身居高位多年,顾六的养气功夫也是极好,片刻后就压下了怒火。
但等怒火消散后,他的心中隐隐地有些担忧。
秋收灯会在即,如果有人想要趁机发难,那绝对又是一场大灾难。
现在死了一个人,说不定就是前兆。
若是现在不能好好处理,那等到秋收灯会那天,百姓聚集、万人空巷、甚至天子亲临时再出了事情,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六先生也觉得不敢再想下去,不由地,他想起了谪仙大人的预言“惊天变”。
“惊天变”,事出必然天下皆惊,但是至今也没有谁知道它会怎么发生、在何地何时发生。
这“惊天变”仿佛已经成为了魔咒一般,萦绕在大顺所有朝廷命官的心中,挥之不去。
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愣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折扇,顾六只能如此期盼着,然后做好自己的本分,以及……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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