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知何时,便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心烦意乱的白凤本想稍微闲逛一下,谁知道居然被卷入了朱日之中。
突然性的风速改变、导致白凤并没能及时跑回去,毕竟就白凤目前的能力来讲是跑不过风的。
而当她完全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不知何处。
脚下所站之地依旧是熟悉的柏油路,路灯依旧发出橄榄绿色的光,但是周围却被浓厚的血雾笼罩。
(和奶奶说的一样啊,伸手不见五指……)
白凤试探性地向前摸索着,却摸到了一具如钢铁一般冰冷的身体。
(是感染体么,那就好说了。)
【咕……】
【嗯?】
【咕嗷!!!!!】
本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谁知刚与其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对方便发出了威慑的嘶吼。
紧接着,感染体向白凤扑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白凤被轻易击飞、撞在了道路旁的墙壁上。
虽然感觉不到有多疼、于是对自己身体的受损情况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能够看到红色的血液从自己的脸颊滴落,只不过相比正常的血液浓稠了一些而已。
当然,她身上还不止这一处伤口——
【唔……胳膊被咬了么?居然能在一瞬间发出两种攻击……】
白凤的左臂被撕扯掉了一块肉,对方是在撞飞白凤的一瞬间用嘴扯下了胳膊上的肉,不然的话应该会飞的更远。
当然,从中同样流出了粘稠殷红的血液。
【不妙啊……根本不觉得能打过。】
本想要实践一下郭佛牙交给她与感染体的搏斗技巧,架势都已经下意识地摆好了。但是看到了力量远超过自己、动作还如此灵敏精准的感染体,她完全不觉得能与之为敌。
【咕……】
【居然能在能见度这么低的雾里自由穿梭……】
感叹的同时、白凤凭借本能朝左边跳去——
砰!!!!
果不其然,隐藏于血雾中的感染体飞速撞上了墙壁,坚硬的墙壁发出轰烈巨响,瞬间裂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而白凤并没有发出任何大动静、也就证明了它拥有着能在雾中正常捕捉猎物的能力。
(我居然成了猎物吗……真是讽刺。)
对于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来讲、可能作为感染体的猎物是在情理之中。但是自己身为母体、身为它们的主人居然也成了猎物,这是她并没有想到的。
(虽然奶奶说过它们在雾中会变强,但是这也太偏离现实了吧!)
白凤顾不上可能存在的危险、被打得夺路而逃,无法与其正面交锋,更不用说这家伙在朱日来临前只不过是个在末世里随处可见的普通感染体罢了。
轰!
砰!!
感染体势不可挡。撞飞、撞飞、撞飞!凡是出现在视野里的物体、通通撞飞!
【嘎!】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打断了狂暴感染体的横冲直撞。
一只黑色的影子以肉眼难以辩识的速度、如利箭般冲向了感染体的头部。随后残留在空中的羽毛飘摇落下、落在了白凤的头顶。
【得救了!】
白凤定睛一看,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久前相遇的感染体朋友“乌鸦”的双爪里多了两颗红色的圆球,大小刚好塞满爪子。
而感染体的行进停止了,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甚至只能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像只抓自己尾巴的猫一样。
【嘎!快、跟我来!】
目睹救星到来的白凤二话不说以全力跟在高速飞行的乌鸦身后。
就这样奔跑了一段时间,期间白凤能够感到自己的体力和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提升,或许是同样受到了雾气的影响、又或许仅仅只是错觉。
就这样在巷道里不停穿梭着。乌鸦翱翔于天空之中、搜寻着哪条路线可以避开感染体,而白凤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乌鸦、观察着它移动的方向、果断地跟着它。
在这种视野条件下,稍有迟疑就会迷失方向。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幢普通民房前。
【乌鸦,你居然……】
【嘎!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像是大人训斥孩子一样地说着还未喘过气的白凤,她也愧疚地低下了头。
因为她知道是在未知面前还依旧我行我素出去闲逛的自己的错,因此并没有过多纠缠。
【汪!汪汪汪!!!】
【噫!是、是敌人吗!?】
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白凤慌忙转向声音的来源——是一条狗……一条身体被撕扯、肋骨与头骨暴露出来了的狗。
【汪!】
【不是敌人吗?我记得名字是……猎犬吗?】
白凤思考着,警惕着它,但是对方并没有二话不说地扑上来,而是冲着她不停地狂吠着,似乎是想要把她带进楼里去。
【乌鸦,它是在……】
【嘎!不用、担心,动物类感染体大多、嘎!都不会受到雾的影响!】
白凤点了点头,再仔细看了看那条猎犬。
(也是,并没有敌意的样子。)
单纯地只是想把自己带到哪去?白凤半信半疑地想着。或许楼里还蛰伏着数以百计的感染体,而猎犬只是想与其瓜分猎物而已。
但她还是跟了上去。因为在朱日下、经历了生死之劫,白凤不认为在外面能平安活下去。
【嗯……没人呢。】
白凤扒住门框、向里面探了探头,楼内走廊空无一人,并没有感染体存在的迹象。
【汪!汪!】
【好啦好啦,这就来。】
被猎犬催促着向前走,但是也不忘时刻观察附近有无异常状况,即便乌鸦对此环境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能放松警惕……)
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一直紧绷神经直到来到了一扇门前。
【汪!】
【是要我进去的意思……么?】
她回头看了看肩膀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发着呆的乌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白凤心中开始升起一丝不安,有些犹豫地把手搭在门把上。
(真的、要开吗?)
同样是等待着白凤开门、但却迟迟未动的猎犬也有点按耐不住,勉强用后脚站立起来、把爪子搭在了她的手上面。
【哎?】
白凤有些吃惊地看着它,内心开始变得忐忑不安,动了想要把手缩回来的念头。
【汪。】
她和猎犬对视着,那即使感染后也依然如面对主人一般真诚的眼神,白凤来不及感叹有多神奇、同时下意识地按下门把手。
咔啦——
听到门开的声音,白凤才从这“假象”中逃出,不安的心情愈发强烈、甚至做好了战斗的态势。
——然而当门完全敞开、光线渗进密室之时真相才显露出来:里面躺着的,是数个穿着破烂的衣物、身上早已腐朽败坏的人形的躯体。
【果然!】
白凤下意识地朝后跳。但当她定睛一看——其实是几具不知何时便已死亡的感染体尸体,七横八竖地躺在小山一样的纸箱子上。
排挤在最前方感染体的腹部有密集的弹孔,大概率是被霰弹枪、亦或是机枪一类的高火力武器所击杀。
【汪!】
猎犬若无其事地走到尸体前,咬住了其中一个感染体的手腕,上面飞舞着血红色的苍蝇。
接着它凭借光是看着就能让人退避三舍,或许能够比肩鳄鱼的咬合力轻松将其拧下带到了白凤面前。
【嗷呜!】
【是要我吃吗?】
【呜!】
早已腐烂的感染体的手腕、上面爬满了各种颜色的蠕虫,在密密麻麻豆腐一样的孔洞里钻来钻去。而苍蝇们也紧追不舍地跟着那只手腕,在白凤面前嗡嗡地鸣叫着,仿佛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一样。
【唔……】
瞧见这副光景,就算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白凤也感到想吐、不自觉地干呕起来。
可是,异常的香味从手腕上传来飞入她的鼻子,如上次吞食感染体时好似是在说着“快来吃我吧!”一样。
不仅如此,依旧散发着让人熟悉的火锅香味。
(是要我吃这个吗?能起什么作用么?问题是我的肚子也不算饿啊,就算现在吃饭也……)
“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有所抵触了!”——白凤这样想着,同时也闭上了眼睛思考着,运动完后的饥饿感一瞬间席卷上来。
【啊……要怎么办才——啊,乌鸦?】
【嘎……】
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却能够感觉到乌鸦在啄自己的左臂,力度还在不断变大。
但白凤依旧只有普通的触觉,并没有感到疼痛。
【嗯?左臂……左臂…伤口——啊!想起来了!】
白凤恍然大悟似的敲了下手。
(对啊,我刚醒来那会儿四肢不是残缺的嘛!我记得当时好像也是吞食感染体才治好的来着!)
想通了的她毫不犹豫地将猎犬口中的手腕拿了过来,一般人可能会百般拒绝对方递过来的人类手腕吧。
但是白凤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即便伤口不会感到疼痛,行动不便、使不上劲一类的坏处还是有的。
(唔,这个手感……)
接过来放在手心,摸着那满是坑洞的手、以及在自己手上攀爬着的生物,一时间有些迟疑。
闭着眼睛也是如此,视线被阻碍了,但是并不是所有感官皆为如此。
【……呜,拼了!】
用力握紧那只手,将它想象成是一块新产品的火锅味面包,里面溢出来的是火锅底料和汤汁、还有鲜美的肉与菜。
【啊呜!】
一口吞进去了,连咀嚼的过程都没有地生咽进去了!
瘙痒的触感在喉咙里回荡着,有些东西想要沿着舌根爬上来、但还是被白凤一口唾液顶了回去。
吃进肚子里、并没有什么其它反应,这倒是预料之外。
【呼啊!终于。】
抹了抹嘴,像是勇者战胜魔王以后大功告成似的表情。
能够感觉到伤口在逐渐愈合,空洞在逐渐被填补,但是并没有完成,白凤只能咬咬牙、亲自走进房间里,把手伸向了那堆尸体……
…………
十几分钟后——
【哦哦!伤口不仅愈合了,身体也感觉……先前锻炼的痛感也完全消失了!?】
这是白凤经过了十几分钟的纠结后得出的结论。
明明是香气四溢但却粘稠,甚至有时候会粘住牙,尸体想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吧。
【最后的……脑子。】
白凤捡起了最后一块早已残缺不全的大脑,一股脑塞进嘴里。
清香在嘴中扩散,正如其名、大脑仿佛也受到了洗礼,口感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顿时神清气爽。
砰!!
稍稍伸了个懒腰,但是随手挥出的拳头砸在了狭窄的房间墙壁上,明明只是轻轻一挥、坚硬厚重的水泥墙壁便出现了些许裂痕。
【呜哇!这可真……吓人。】
白凤对于自己的力量感到惊讶,因为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实感,突如其来的变强反而有些不切实际。
【这该怎么办啊……要是就这样回去的话,稍微碰一下他们说不定就血溅当场了……】
【啊啊!开启,嘎!限制力量!限制器!】
【嗯?什么?什么限制器?】
【嘎!限制,脑中,想象,指挥塔,强制命令!】
乌鸦一字一句地说道,白凤看向自己左肩上的乌鸦——很明显出现了什么异常。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着,某些说不上的部位和翅膀也开始变得扭曲、巨大。
【你、你怎么了?】
【不用……担心,只是,变强…嘎!而已!】
啪!!!
像是破茧成蝶了一样。乌鸦的羽毛散落,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体型要比方才大一圈的乌鸦:羽毛变得锐利,喙变长了一点,爪子变得更加尖锐,不明的白色棍状拱形的物体从背部探出。
【真、真的没事嘛?】
【嘎!当然,我很好。】
咬字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呼,那就好……话说回来,谢谢你提醒我。说来有点羞耻,其实我也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嘎?您说什么?】
【什么……当然是说你啄我伤口来提醒我啊。】
【不,我啄伤口是在吃您的肉,嘎!母体的肉很难遇到,只要吃掉、就能让感染体变强嘎!】
【这……】
白凤看着乌鸦、一时语塞,失望地扭过头去。
【……嘎,怎么了吗?】
【没事……说起来,你到底叫什么啊?】
白凤席地而坐,打算稍作休息、等待朱日过去。
旁边就是普通的居民房间,里面可能会有宽敞舒适的床铺,但她还是觉得这种狭窄的地方比较能让人安心。
(而且身上也脏兮兮的,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弄脏床被啊。)
【嘎?名字,是代号的意思吗?】
【不,怎么说呢……可以这么说,但是…如果直呼其名的话,果然会有一种亲切感吧,没错,有了能够互相直呼其名的名字,意味着我们不再是陌生人了呢。】
【……不理解,不过要是说代号的话,嘎!代号的话,公主大人给我起过“黑”的称呼。】
【“黑”么……哈哈哈,不错呢,简练简练,不愧是我的妹妹啊!好吧,那我以后就用“黑”、“黑就是”你的名字了,怎么样?】
【嘎!无异议。】
白凤开心地说着,旁边的狗也来到了她的身边,用头皮已经被啃光的脑袋蹭着白凤的身体,像是在撒娇的样子。
【唔,你也想要名字吗?】
【汪!】
猎犬欢快地摇着尾巴,似乎是早已把白凤当做了自己的新主人。
(开心会摇尾巴撒娇这点、倒是和普通的狗狗无异呢……)
白凤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猎犬,同时也在仔细端详着它的样貌。
【嗯,棕黄色的毛,藏獒一样结实的身体,但是……德牧的头?那就取名……旺财的话太无聊了……果然,就叫你“捷适”吧!】
【呜?】
【啊啊,当然,因为结识了结实的你,就取名叫“捷适”吧!】
【呜呜……】
【欸?不、不满意么?嘛,即时创意……果然是很土吧。抱歉,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多的……】
【汪!】
看到垂头丧气的白凤,捷适扑在了白凤的身上,用舌头来回舔着她的脸。
【哈哈哈,别闹啦。】
用着娴熟的手法抚摸着捷适的毛发,脏兮兮,和白凤一样脏兮兮的。
…………
哒——
哒——
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不妙的声音,是脚步声,但是比起是普通人类的来说,又太沉重了,还有着人类几乎发不出来的沉重喘息。
而此时,唯独此时,白凤如反射一样回想起了黑刚才说的话。
(不会吧……不,我记得,之前那家伙,好像也吃了块我的肉来着……)
吞了口唾液,强行镇住内心的不安,示意黑和捷适不要出去,而自己却拿起了房间里的一根空心钢管。
虽然这种劣质的武器对于朱日下的感染体来说简直是弱不禁风,但是拿在手里,手里握有武器,起码有一种安全感。
更何况身后还有捷适和黑……白凤心里立刻变得充满自信。
——身后有着同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白凤此时此刻才真正地体会到了,其所带给自己的勇气和信心。
【那我先去看看情况。】
白凤这么说道,捷适听到了命令蹲坐在原地,而蜕变了的乌鸦——黑则是飞到了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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