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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 5月 14日〉
〈天气：阴〉
〈新国“微弹” 边境线 外围防卫区 居民区〉
【呼……呼……】
从卧室内传来了轻柔的呼吸声，虽然感染体不需要睡眠，但睡觉总能让生物感到心情愉悦。
嘴上说着要早睡的白凤却让多纪和弦音先睡，自己则是坐在大厅的桌子上，与一只有着长喙的黑色乌鸦面面相觑着。
…………
【黑，我留有几个问题想问，希望你能够把你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
【嘎，了解了。】
黑毫不迟疑地回应了白凤的请求，但这似乎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为小队整体的利益进行了考量。
【我的妹妹……白羽她有告诉过你她的计划吗？】
【抱歉嘎，当时公主殿下离去得很匆忙，所以我也不清楚她的行踪以及计划嘎。】
【……好，那么第二个问题——】
白凤从兜里拿出了一本破旧的小书。这是从洁娜和郭佛牙的家中带走的图鉴，上面记载着各种感染体的详细信息。
【我们几天前在大平原地带看到的S级感染体“超载者”和“浮离鬼”现在正在向微弹前进。但是照这本书上所说——“感染体之间很少会出现协同作战的情况，尤其是高等级感染体”……黑，感染体究竟打算做什么？】
问到这里，黑的翅膀颤抖了一下。
【嘎……】
【……黑，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这是为了我们……为了“母体”好。】
看着犹豫不定的黑，白凤握着拳继续说道。
【……嘎，感染体、感染体它们……嘎，我……我……嘎……】
但是，就在黑打算开口回答时，他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即便看不出表情，也能够感受到现在的他确实很痛苦。
一瞬间的不详预感在她的脑海翻涌。
【喂，黑！怎么了？】
【嘎嘎嘎嘎嘎嘎………呜嘎啊啊啊啊我我我我……！不要……请、请…………！】
原本正常的话语扭曲为怪异的字句，就连音调都变得令人不安。
同时，白凤心中诞生的不安顷刻间便被一个无底洞所吞噬；而仿佛与之呼应，黑的痛苦反而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黑，振作一点！】
白凤抓住了黑的羽翼，只不过对方目前似乎并没有触觉，只是在一味地自言自语着。
就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
啪！
最终，黑扭动双脚、将自己的利爪折断。随后强撑着一丝意识、抬起了头后对着白凤说道：
【嘎……我、我……我我我我……原、原谅我……原谅我嘎……】
黑支支吾吾地回应道。
只不过白凤能够感觉到这句话并不是方才的自言自语、而是确实对着自己说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接下来摸清感染体行动的目的就一并列入短期目标吧。】
就在白凤刚一停止追问后，黑眨眼间便恢复了正常。
【嘎……真不好受，那个混账……】
不知何时，黑的利爪便已愈合。其速度远超普通感染体所能拥有的自愈速度上限。
【好吧，我大概明白有什么问题不能问了……那么下一个——】
白凤打开了手机，从事变网络上找出了几张随处可见的照片。
而照片下的评论则是描述了白星的各种事迹：譬如成功守卫了信号基站的安全、击退人类的反抗者、帮助幸存者重建家园等等。
然而，即便是此等壮举，即便对于一般人来讲完完全全就是超人的力量和体能，可是在黑星的面前仍旧疲软无力。
白星中的大多数，甚至都不如白凤她们先前接触过的黑星雏体柯尼卡。
【那么，身为“最后的希望”的白星也完全无法匹敌黑星，更何况还有来自于反抗者的压力。人类……幸存者究竟是如何抵御来自多方的进攻、以至于三方一直互相钳制到现在的？】
【……嘎，这……这我也不太清楚……】
黑虽然不能像人一样通过控制面部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一边歪着头一边回答、却能够让人联想到他此时的表情。
只不过——“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这句吐槽被白凤藏在心中，险些脱口而出。
【唉……我说说我的看法吧。有一种可能，幸存者可能手握着一个未公之于众的“底牌”，而这个底牌只有高层……或者是黑星和白星才知道底细。】
【嘎，您说“底牌”？恕我直言，以幸存者目前的处境而言，他们连自己的“最后的希望”——白星都需要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搜索……连所谓的“希望”都是跑遍各个角落捡回来的，他们存在底牌什么的简直难以置信嘎！】
【没错，这就是又一个问题所在……黑，你知道“白星”究竟是从何而来吗？】
白凤尖锐的话语刺透了黑的脑髓，这使他一时语塞。
他从未仔细考虑过这种问题。作为感染体，他需要关注的从来都是白羽以及白凤两人，其它一切东西都是次要的。
作为少有的、在被感染后思想反而进化了的存在，黑在成为白羽的眷属前就连生存都成问题，怎么可能去深入思考“幸存者”内部的事情？
他充其量也就是了解过一些皮毛而已。
更何况，白星在感染体中也是十分特殊的存在。即便了解大致的原理，但与已知的构造完全不同，因此并不能依靠已知条件推测出对方的实质到底是什么。
【看来不知道呢……以目前来讲，既然“黑星”是选择与病毒共存的产物、而与病毒的意图背道而驰的被感染者都变成了“感染体”。那么“白星”是什么？】
【嘎，您的意思我不明白……】
看到连平时博学的黑都哑口无言，白凤心头突然涌现出了一丝略微自豪的情感。
【嘛，虽然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既然黑星有“母体”，我说白星也有母体……应该也合情合理吧？】
她略带自豪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嘎……即便如此，纵使您的推测有理有据，那么幸存者为何不去直接利用白星的母体量产白星、而是满世界搜寻白星的身影呢嘎？】
【唔……呃，这、这个……】
黑突然反问一句，同样问住了白凤。这回则是轮到她哑口无言了。
突如其来的羞涩感顿时盈满脸颊，白凤只得继续向着黑询问其它问题。
【呃——咳咳！那、那就把调查这个也列入短期目标吧。那么下一个问题……】
【嘎，冒昧问一下……您说的这些……又与您有什么关系呢？】
与之前的语气略有不同，黑冷冷地问道。
【那当然是……为了查明这些。在我昏迷的一年多里，白羽她为了这些事情四处奔波，我也总不能只是一味地考虑我自己啊。】
【嘎，原来是是为了帮助公主殿下啊，您的选择——】
【——不，我帮助的不是“公主殿下”，我帮助的是“白羽”，是我的亲妹妹。】
白凤少有地主动打断了黑的谈话，略有不爽的情绪夹杂在她的言语中。
【嘎？您的妹妹就是公主、感染体的公主就是您的妹妹白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嘎。】
【唉，虽然现在立场有些不同——黑，你无法明白人类……家人之间的牵绊，你也不懂何为关心以及亲爱。】
白凤掷地有声地说道，同时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不为感染体行动，我只是想帮我的妹妹。】
她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星辰。
白凤此时此刻仿佛能够感受到，白羽也同样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欣赏着夜空。
可能是漫天的繁星帮忙传递了这一信号，也有可能是感染体信息网络的功劳，亦或是姐妹之间的血缘将二人的思绪相联系。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无论身在哪里，所有人都处于同一片星空之下。
想到这里，白凤便不再对未来的路感到陌生与迷茫。
【嘎，我能够看出来，您现在……依旧迷茫。只不过陌生与迷茫并不是负面情绪，对于人类思维还未消亡的您，这种思绪……才会使您继续前进嘎。】
黑也很少见地肯定了作为人类才独有的思绪。
【呵，你不说我都忘了……黑，既然已经有了母体存在……那么公主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面对这个问题，白凤的内心早已有了答案。
只不过，她想从黑的口中亲口听到这个答案。
【唔……嘎，“公主”的存在，是……一个保险，嘎。如果您死了，那么“母体”的所有权力将移交给“公主”——换言之，“公主”会成为下一个“母体”嘎。】
【这样啊……你们，原来从一开始你们就打算把白羽也卷进来吗……】
白凤握紧了拳头。
愤怒涌现，随即消散。
白凤摊开了手掌。
平平无奇，但这种感受令人厌恶。
黑也清楚，这种显而易见的回答肯定会被白凤猜中，所以——他撒谎了。
这只是“回答”，并不是“答案”。
（欺骗了您我很抱歉……不过这是为了调动您的积极性，希望您不要存在一死了之的心理。）
虽说如此，他自然并不是一无所知。他明白公主背后的真相究竟为何。可是对于现在的白凤来讲，“真相”这一词还是显得太过于沉重。
【……嘎，只不过说到底“公主”一词本就是延续了人类的说辞。您将其视作“血缘关系”上的妹妹也是合情合理的，嘎。】
【嘁……少说两句吧，黑。】
白凤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不过在结束话题前，她感受到卧室的门缝中有两对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而察觉到了的白凤同样将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我听到你们在谈话，有点不放心就来看看。】
意识到失态的多纪打开了卧室门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而弦音则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扒住门框偷偷地看着白凤。
【白凤姐姐……不在旁边睡不着觉。】
弦音有些害羞地说道。
（毕竟感染体的活跃期是夜晚，睡不着觉也正常。）
【好好，马上就来……不过弦音也就算了，多纪，你也睡不着觉吗？】
【唉，从刚才开始楼上就一直很吵闹……不知道是在开派对还是干什么，总之就是吵的不行。这个点了居然还喝酒……】
多纪不禁想起了阔别已久的大学生活。虽然很想亲自去提醒她们深更半夜要注意安静，不过比起安静，多纪还是更怀念这种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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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在黑扑扇着翅膀离去后，白凤便随着另外二人走入了卧室、直接扑入了大床的怀抱。
【唔哈！什么嘛，这床的质量不是不错嘛！】
【嘿嘿，说的是呢～】
多纪也模仿着白凤顺势扑向大床，却被意外地弹了起来。
【什么嘛，难道说小白凤的体重比我重吗？】
【哈哈，或许是呢。】
白凤并没有在意多纪无意中道出的真相。毕竟捕食了不少感染体，增重也是合情合理。
【好冷淡呢，弦音你怎么看？】
【嗯？】
【别“嗯”了……仔细想想，是不是因为那只臭乌鸦才害得小白凤心情不好的啊！？】
刚躺上床的多纪又坐了起来，摆出了一副“我去教训他”的模样后又被白凤强行压了下去。
【好啦，没关系的。我刚才只是从黑那里问了些情报而已，对于我们以后的行动应该会有帮助。】
【呃，是、是这样吗……】
见白凤反倒反过来安慰自己，作为年长者的多纪感到了一丝不甘。
【唔……唉，算了。小白凤你也是，上午还说我们太过操劳，你自己也揽下了太多包袱吧……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嗯，抱歉，让你们担心——】
【才不是“抱歉”啦，笨蛋白凤。好好地问问自己的内心吧，我们可都是你救下来的哦。】
多纪转过头来看向白凤。
月白色的长发，清澈到不像是感染体的瞳孔。除了在月光的照映下难以看出血色的皮肤以外几乎和普通的人类一模一样。
【我被小白凤给予了第二条命，多亏如此我才没有落得含冤而死的下场……不仅如此，我还自顾自地跟着你，要道歉的理应是我。】
从多纪的言语中听不出一丝阴霾。对方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
【哈哈，谁知道呢？我当初让你变成感染体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欲望而已。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轻易死去。同样，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自顾自地将你复活、以此来产生自我满足感……这到底算不算是“救”呢？】
白凤也翻了个身，背对着多纪，不敢直视对方的视线。
她担心多纪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是……】
不过，多纪并没有选择沉默。
【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又怎么样呢？】
咔啦——
说出这句话后，多纪忽然感到自己心中的某个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我们又不是圣人，现在的我们甚至只是感染体。从结果上来讲我很感激小白凤，这样就足够了。】
【……】
【小白凤……为何要否定自己？】
多纪的一字一句都和黑的不同。
如果说黑是以感染体的立场为中心出发的话，那么她则是以伙伴的身份为基准——不禁让人感到温暖。
【是啊，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迟钝了。】
白凤又翻过了身，不过仍旧没有和多纪的眼神对上。
【别把“不好意思”和“抱歉”挂在嘴边哦，小白凤。没做错事的话，挺起胸膛就好了。】
【嗯……但是为了降低各种不必要的风险，把他人变成感染体这种事暂时还是尽量减少为好吧。】
【同意。不过如果小白凤做了错误的决定的话，到时候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嘛，我可是大人啊！】
白凤看向多纪的脸——那是温柔到简直不像感染体所能拥有的表情。
【抱……不，谢谢你。】
【嗯嗯，这就对了。】
多纪轻抚着白凤洗过澡后蓬松的长发，迷离的眼神从发尖移动到趾尖。
（糟了，没什么话题可聊……明明作为长辈！）
【呃，咳咳！那、那什么……啊对了，小白凤你的家人都还好吗？】
………………………
在疑问刚问出口时，多纪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非常不礼貌的问题。
但是话已出口，无可挽回。她在意识到这点后便打算出言道歉——
【他、他们应该还好……呜……】
【啊不——对、对不起！问了个傻瓜一样的问题……他们一定没事的！】
【唉呀，多纪你啊……可千万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问这种问题哦。】
【好……话说你怎么突然说话像个老奶奶一样……】
【哈哈，谁知道呢。说起来，多纪你以前是大学生吧？大学生活感觉如何？】
【嗯……其实也没什么，多了一堆吵闹的室友罢了。我不太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所以也很少和她们交流。】
【呼呼，“吵闹”的室友吗……不过你也并非完全不想她们吧？不然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呢？】
白凤向着露出了寂寞神色的多纪伸出了手，抚平了她略微垂下的嘴角。随后又轻轻地遮住了她的双眼。
【唔！？小白凤，怎、怎么突然……！】
【好啦，今天的夜谈就到此为止吧。明天还得——】
咔吱——
突然间，白凤的大腿传来一阵触感。
转头看去，原来是弦音在狠狠地捏自己。
【呜呜……小点声……】
【呃，抱歉。】
白凤翻了个身，强行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窗外星空璀璨，映得三人宛如夜间盛开的夜花，吸引着盲目之人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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