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啊,傻站着做什么?”少女站在门前,对着身旁的年轻男人说话,那男人听后皱眉,立刻反驳,“我的手是为了紧握十字架而生,开门这种事它配我用手么?”
“十字架?”少女冷笑,对着木门上被黑墨划上的巨大的叉说,“恶魔行凶时,仁慈的上帝他在哪儿?”
男人听罢一怔,无法反驳,但对方的话否定了自己的信仰,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于是只能愤怒的说,“安西,这一路上你不断否定上帝的存在,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被称作“安西”的少女“哦?”了一声,没有生气,挑眉冷酷的回应他,“还需要等到死了以后么,我们现在就站在地狱的门前。”说完,毫不顾忌门上的黑叉的警告,抬手用力推开木门。
瞬间,恶臭扑鼻,那股臭味并不是屎尿屁可以相提并论,它更臭,也更恶心,在开门的刹那,它就从二人鼻孔灌入,猛烈的冲击二人的脑仁,涌进二人的肺里。
它,叫做尸臭。
可令人作呕的尸臭,却没能令门前的男女后退半步,仿佛这一男一女是老练的验尸官,早对尸臭产生了免疫。
“沈判,让上帝他老人家,”少女说完顿了顿,直视名叫“沈判”男人的双眼,态度依旧冷漠,一字一顿的继续说,“出来收尸吧。”
安西说完,不顾气得满脸通红的沈判,径直走进屋内。而沈判则愤怒的看着少女的背影,深深吐出一口气后,也跟了进去。
屋内,横七竖八的长木条将窗户钉死,光线偏暗,唯一的光,从安西推开的门照进屋里。走进屋里才几步,安西就停下了脚,她环视着四周,目光从东倒西歪的桌椅上掠过,最终停在了脚下。
“唔。”她怔了怔,看着落在她脚下的十字剑,那柄剑从剑尖一直到剑柄,斑驳着凝结成块的血污,而真正令她错愕的,是剑柄上雕着的侧身而立的狮子。
狮子染满了血污,张牙舞爪,像仍在做困兽之斗。
她正发呆,身旁有身影掠过,她回眸,是沈判,这男人正快步沿着地上的血污走到屋中的角落,那是恶臭的根源,是尸体的所在。
冷眼瞧着沈判在胸前划上十字,半跪在地念了声“阿门”,安西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来,她扶起倒下的椅子,坐了上去,这时,角落中传来沈判的声音,“死者是名男性,看穿着是一名治安官。”
椅子上,安西低着头,看着十字剑,回应着沈判的话,“更具体来说,死者曾经是皇城侍卫,他的佩剑上雕着皇室的标志。”
角落中的沈判,从脖子上摘下十字架项链,轻放在男尸手中,闭眼默哀了片刻,站起身后又接着说,“昨夜后半下了场小雨,尸体脚上有泥,室内有四双脚印,除了死者以外,还有三人,不对,”他顿了顿,否定了自己的话后,眼睛微眯,凝视着地上带血的污泥足印说,“两个人和一只恶魔,有一双脚印没穿鞋,只有四根脚趾。”
“两个人类的脚印跟我差不多大小。”坐在椅子上的安西尽力伸长着腿,够到地上的泥脚印旁,比对着,开口又接着说,“其中一个人类年纪跟我差不多大,而另一个......”话没说完,她斜眼看着另一双脚印,那脚印的左脚旁必有一块圆形泥污,“是个老人,地上还有着她拐杖留下的印记。”
“应该是灰婆婆。”沈判站起身,走向安西,安西看着他,不屑的说,“什么叫‘应该是’,这一定是灰婆婆,我们来之前路过了一片墓园,这些脚印上的土,是从墓园那儿带上的。”
“我很好奇,为什么灰婆婆每每路过一个小镇,一定要到当地的墓园走一趟?”站在安西身前,沈判问她。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跟夜隐族定下契约的巫师都是如此。”说完后,坐在椅上的安西抬起头,有意卖弄,问着沈判,“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见沈判摇头,安西得意得眉飞色舞,才说,“‘为我异姓族人,必终身以墓土为食’。”像是宣誓般说完,她又装得老气横秋,才继续,“这是跟夜隐族的契约誓言,跟这群恶魔定下契约,这辈子都只能吃坟墓边上的土,把味觉当做交换,献给这群恶魔。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年轻人!”
看着面前模样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把自己称作年轻人,沈判只得苦笑。这笑声出口,立刻招来安西的不满,细弱薄柳的眉毛竖了起来,冷声问,“你什么表情啊?”
“我又多了个好奇?”沈判回答。
“好奇?好奇什么?”
“我好奇,你这人平时说话简直不可理喻,而在尸体面前又非常好沟通。”
“你懂个屁。”安西挑脸向一旁,噘嘴,“老娘这叫敬业,工作中我必须忍你,平时你天天不是‘上帝’,就是‘阿门’,这谁受得了!”
“你......”沈判脑门边上青筋跳起,却没发作,忍了下来,“像你这种毫不虔诚的人,我很奇怪教皇为什么会封你为‘使徒’?”
“哼,因为我强啊。”说完,安西从椅子上站起,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扭头对身旁的沈判说,“别心里不平衡了,我虽然是使徒,可我编号是13啊,”说完眨了眨杏眼,笑着继续说,“我是犹大嘛,不必那么虔诚。”
抛下站在原地,怒气值快要爆表的沈判,安西慢步向屋外走去,脚刚迈过门槛,锄头,镰刀,十字镐各种农具瞬间就快怼到她俏脸上,门外的乡民已经早就埋伏在了这间屋门的外边,他们全副武装,正打算围堵进入警戒区的安西和沈判。
对他们而言,门上划叉,代表着屋内的人染上恶魔的诅咒而死,而再次进入屋内的人,会将恶魔的诅咒带出并传染给别人,他们不得不警惕,必要时,乡民们会把违背黑叉警告的人,毫不留情的杀掉。
在这些农具面前,安西就像是一颗等待收割的白菜,她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想反抗,同时嘴里反复念叨着“哇哦、哇哦”的后退回屋里。
她身前的每个乡民脸上都带着冷漠,那些乡民手中的,不断逼近的农具在轻轻的颤抖,这群看上去冷酷的乡民,其实心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对男女,但他们知道,不能让这对男女轻易的离开。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乡民率先挥上一锄头,那么其他人必定群起而攻之,安西无奈,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沈判,眼中写着“SOS”。
沈判闭上眼,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没带上能证明自己是教会的一员的信物,于是他边上前,边从衣袋中摸出一卷羊皮卷,展开,像一面盾牌一样,挡在了安西身前。
羊皮卷展开的那一刻,农具的落地声随即此起彼伏。乡民们纷纷抛下了武器,有的双手抱拳作祈祷状,有的在身前划着十字,更有的甚至已经跪在了地上。乡民虽然能认字的不多,但是皮卷上那鲜明的十字印章,他们还是认得的。
那是教会的象征,是教皇的意志,不可否认,无法动摇。每个进过教堂的人,都知道那么一句话,“上帝告诉世人天堂的存在,却没指引世人通往天堂的路该如何走,而真正能指引天堂之路的,是伟大的教皇。”
安西对眼前的一幕无动于衷,她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轻声说,“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