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嚯，被你的神放逐后，你已经堕落到要靠未成年充饥的地步了么，白夜？。”长廊里传来老人的说话声，风格一贯是那么的尖酸刻薄，声音也依旧是那么的干涩嘶哑。
这声音，洛阳再熟悉不过，光是听到第一个字音响起，他就猜到正迈入殿堂的第三人的身份——灰婆婆。
白夜从洛阳胸前离开后，二人相继站起，不约而同的看向说话的方向。没错，千真万确的，她是灰婆婆！在亲眼目睹这灰袍老人的那一刻起，洛阳脑子嗡的一下炸了。心里跟着了魔似的反复念着，不可能，她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旅馆中的构筑炼金阵的材料，只是从屋檐上渗，最后滴进木桶里的水，如此廉价的材料，在制造出传送门的短短几分钟后，便会消失殆尽，地上也不会遗留用水书写炼金阵的痕迹，灰婆婆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怎么离开，更不可能顺着传送门找过来。
在这一点上，他有着绝对的把握。然而事实确是灰婆婆端端正正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只能套用爷爷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这不科学！”
可是这又无比的科学，就如同柯南道尔写下的话，“当排除一切不可能后，最后剩下的，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那也是事实”。
他目光落到包裹着灰婆婆的袍子上，袍子湿漉漉的。可恶，这老太婆的确是摸着自己传送门过来的，甚至跟自己一样，一头扎进了白夜泡澡的浴缸里！
“傻孩子，不必一脸见到鬼的表情。”灰婆婆面容和蔼，“我虽然不是什么炼金术的行家，看不出你的门道，但你可别忘了，我是地地道道的魔法使，光是在我眼中回溯旅馆一天之内，究竟发生过什么的办法，要一一数出来，不下二十种。”
她微笑着揭开真相，“我只是照着葫芦画瓢，将你制造后又消失的传送门，又重新开启了一次。”边说边朝着洛阳走去，没有了平日不离身的拐杖，让灰婆婆看起来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要废上不少的力气，“我一直怀疑你的身份，也一直大胆放心的让你逃，我一直在等，等你用着只有魔城建筑师才会使的手段离开。我不知道那会是你第几次出逃时，你才肯使用，但我想我有着足够的耐心，然而我也确实等到了。”
她嚯嚯嚯的笑了，由衷的高声赞叹，“那是个多么神奇的传送门，我等到你了，洛洛奇特的孙子。你果然跟你爷爷一样，是个优秀的魔城建筑师！”话音在密闭的环形大厅里回荡，瘆得洛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很可惜，现在这位建筑师名花有主了！”白夜挡在了洛阳身前，冲着灰婆婆开口，一丝不挂的她，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
“什么就名花有主，你要是不懂这四字成语就别瞎说，我俩清白着呢。”尽管她有替自己出头的意思，可站在白夜身后的洛阳，还是很二五仔的翻着白眼腹诽。
灰婆婆停下了脚，左看看赤条条的白夜，右看看穿戴整肃的洛阳，“你俩这不还没开始吗？”
“哼，没错。”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的洛阳，便又转头看着灰婆婆，“看来在这幅皮囊外表上，我确实不如你！”
洛阳震惊的看着说这话的白夜，心想姐姐你可太谦虚了，说到外表，你胜过这糟老太婆千倍万倍，怎么就轻易的得出“论皮囊我不如你”的结论！
可当洛阳细细察看白夜表情时，那一脸的不甘心绝对不是装的，这无疑让洛阳陷入了困惑中，可没想到更大的困惑还在后面，自从白夜说出，“看来在皮囊外表上，我确实不如你”这句话后，灰婆婆竟然志得意满的笑了！甚至还理直气壮的叉起了腰！
这老太太凭的究竟是什么，无知者无耻么！？洛阳目瞪口呆，满头问号，视线如同追着乒乓球似的，快速在两个女人脸上来回游移。
“可那又怎样，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跟谁说话。只要杀死了你，我还愁不能得到一个魔城建筑师？”白夜收起不甘，换做一脸的阴毒，表情像只吞吐红信的毒蛇，“你只是一个魔女，对吧，灰白？”
她假作恍悟的样子改口，“哦，不，我该叫你灰婆婆才对，我差点忘了，假如不换个名字甚至换张脸，你连在这世上，继续存活下去的机会也没有。”她笑意盈盈，挑衅着灰婆婆。
站在她身后的洛阳，却明白这是一个十分愚蠢的举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他清楚的知道，面对灰婆婆的最佳方法，就是老僧入定般的沉默，任她千言万语，我自雷打不动。因为没见过灰婆婆使用魔法，洛阳曾一度认为，魔女的能力就是摸到你过去生命里最致命的疮疤。
所以千万别说话，一旦你开了口，这老魔女就顺着你的话，从你的喉咙钻了进去，在你肺腑中放入一颗钉子，然后不痛不痒的回你一句话，每当午夜梦回，枕边辗转反侧时，她的话就会回荡在耳边，心里那颗钉子就会鼓动起来，让你烂心烂肺痛不欲生。
对洛阳而言，这句堪比毒钉的话，无疑是马车中二人对坐时，灰婆婆曾说的，“洛阳，你没有过去，甚至看不到未来.....”
“嚯嚯嚯.....”老人标志性的笑着，打断了洛阳的遐想，也让他不自禁缓缓咽下一口唾沫，他知道，“毒钉”要来了。
笑声停止，老人向上扯了扯灰袍的兜帽，好让脸能从脏乱的白发里露出来，她抬起头，眯着眼笑着问，“就像你当初杀死罗琳那样？”
她一愣，脸寒了下来，刚才还吞吐红信的毒蛇，转瞬陷入冬眠的窘境，她一字一顿的说，“她该死。”
“对、对、对！”灰婆婆连声说着，大笑着鼓掌，“每个魔女在你眼里都低贱，都该死！但唯独罗琳是特别的，她特别的该死！”灰婆婆边说着话，边绕着白夜打转，直到转了一圈在她身旁耳侧才停住了脚，“因为你的神啊，他深爱着.....”
话没说完，白夜恶狠狠的扭头瞪着灰婆婆，眼角快要裂开似的，打断了她的话，“你闭嘴，不准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抱歉抱歉，我给忘了，是那个贱人你才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被斯利普子爵放逐在这废弃的魔城中。”灰婆婆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灰婆婆话里“废弃的魔城”，落进了洛阳耳中，激得他一个机灵，不由回想起来时那条被改造成回廊的下水道来。
“不，这不是放逐，这.....至上的大人只是让我反省罢了，这是爱，这是爱！”白夜仓惶的倒退，歇斯底里的驳斥着灰婆婆的言论。
可在洛阳眼里，她的表情出卖了她，无关于爱，只是低落的已经贴在地面的自尊，现在被灰婆婆一脚给深深的踏进了泥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