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契约的内容.....是一次脑力劳动的交换......可....可没想到.....是体力！”
洛阳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一边迈开了沉重如灌了铅的双腿，汗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衫，在与灰白那番信誓旦旦的对话之后，这家伙直接带着自己，穿过了歇尔福墓园，一头扎入墓园附近茂密的森林之中。
“哈.....哈哈.....哈，”灰白得意的笑了，“小子，就.....这点，这点路程.....你就受不.....受不了了么？”
看着她同样累得喘不上气，却依旧眉目飞扬的脸，洛阳莫名恼怒，“你不也累成这幅德性了吗！”
随即他又颓丧下来，灰着脸问，“话说回来，我们之前赶路不是有马车的么，为什么我们现在要靠双脚，穿梭在树林里啊？”
“马车是驿站里租来的，咱们到歇尔福时，车夫就赶着马车回到歇尔福的驿站，要想再租马车，那要等明天。”
“那为什么不等明天？”话音一落，洛阳就抢着问。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灰白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她当然知道回歇尔福，天亮租一架马车赶路会更轻松也更省事。但她还没蠢到忘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猎魔人！
她不会忘记那一男一女，记得二人说话时，那男的好像叫沈判，女的叫安西。
叫沈判的男性，是个会古武流拳术的牧师，虽然和她战斗时，沈判的实力像是有所保留，但她也没全力以赴。
说的更直白一些，她认为自己跟沈判的胜负，依旧在未定之间，她尚有一战之力。
而她真正忌惮的，是那个从没有和她交手过的，名叫安西的女人。
这女人她见过。
就在教皇的万人弥撒上，这位既年轻又美貌的姑娘，正以使徒的身份，站在观礼台前，一脸漫不经心的，尽着守卫教皇的职责。在其余的十二位使徒都是男性的情况下，这位身披白袍，却遮不住玲珑身段的唯一女性，实在太过惹眼了些。
以教皇亲自赐名的第十三使徒作为对手，她灰白还没不自量力到这个地步。
她也早就知道洛阳离开了废弃的魔城之后，来到了歇尔福的旅店，但因为那个名叫安西的女人在场，她才不敢踏入旅店半步。直到洛阳自己主动离开安西身边，灰白才敢现身，站在洛阳的面前。
“你不是魔女么？”洛阳又开口，将陷入思考的灰白拖回到现实中，“你有没有什么魔法，能够‘噼里啪啦’、‘叽里咕噜’，然后我们就能到建筑魔城的位置？”
灰白“嘶”的吸了一口寒气，皱眉看着洛阳，“你把魔法当成了什么？”她缓了缓，“就算有，跟白夜那场战斗下来，我能用的魔力也不到三成，不可能用在省力这件事上。”
听到她口中提到“白夜”的名字，洛阳不经意间恍神，眼中蓦的出现，白夜那张痴痴守望青铜铠甲的侧颜。
“你把她杀了么？”洛阳问着，声音也冷了几度。
“当然没有，我们的目标都是你，你都溜了，我们俩还打什么。”灰白不屑的回答，语气一缓，又说，“更何况，她是斯利普子爵的手下，而我是斯利普子爵的客人，我们两人，谁也不会真到对彼此下死手的地步。”
她说的轻描淡写，那场激烈得皮开肉绽的厮杀，就这么给一笔带过。洛阳愣愣的听着，在知道白夜还活着后，不经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呵呵。”灰白轻笑起来，眼中流转着银白的月光，似乎想到了极有意思的事，“可惜了，洛阳。当你抱着她心爱的青铜铠甲，连同整个白骨尖塔一起坠落地底的时候，你错过了白夜那张绝望到崩溃的脸，那真是百看不厌啊。”
她说完以后，仍意犹未尽，似乎又回忆起白夜当时的模样，这令她嘴里的轻笑，变成了几近癫狂的哈哈大笑，笑得那张如天使的面容，也难看得扭曲起来。
洛阳无法理解，怔怔的看着她，除了让他觉得眼前的灰白，的确很“魔女”以外，他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
他低下了头，自顾自走着，不再去看她，也不再开口说话。而她似乎也因为刚才的笑，变得更有活力，不知疲倦的向着月亮落下的方向走去，默契的也不说话。
月亮真的快落了。
周遭的黑暗开始渐浓，视野可见度也变得越来越低，前方的密集如幕布似的树叶中，不会再有月光流水般的落下，这使得那些树叶，成片成团的模糊，像是连接着黑暗似的相融在了一起。
时不时的，洛阳会被横生的树杈，在自己衣服上划一下，又或是在脚尖拌一下。耳中能听到的，除了脚下摩擦着地面上的落叶，发出丝丝的声响外，也只有密林深处中，猫头鹰发出的咕咕声。
然而，密林阴冷渗人的夜，并没让洛阳感到一丝害怕。原因讽刺得可笑，他瞥向身旁的灰白。
跟魔鬼并肩为伍，即便身处无天无地的黑暗中，你不会孤独，也不会畏惧。只是内心中巨大的荒谬感会将你吞噬，这种荒谬感带来的不适，会让你忍不住戳着心口，责问自己，到底自己是怎么了，才会选择跟魔鬼同行。
同行就同行吧，谁生命中没出现几个“魔鬼”？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转念一想，童话故事中，灰姑娘好歹还有南瓜车呢，同样是遇见魔女，为什么轮到他洛阳，就得自食其力靠一双腿！
“不走了！不走了！”洛阳越想越气，一屁股就坐到了落叶堆积的地上，双手按揉着酸胀的大腿，明示着自己走不动了。
“不走可不行呀，洛阳。”灰白说着，自顾自向前走了一步，双手将面前横生的枝丫掀开，动作轻柔的像是掀开窗前的幕帘，“你瞧，那是什么？”
没有了密集的灌木叶遮挡，洛阳能够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浓墨的黑暗中，稀疏的散落着点点灯火。他反应过来，那是人类聚居的地方。那些黎明前燃起的灯火，不知原因是家中的主人未眠，又或是早起，所以才点上了烛灯。
但从灰白的语气，他能够肯定，这是他们的目的地，“这是哪？”洛阳问。
“这个小镇叫拜斯宾格，”她说着，同时眼中映着闪动的烛光，“也是通向斯利普子爵领地的大门。”
洛阳看着灰白那张精致的脸，低头叹了一口气，撑住膝盖又站了起来，“我懂我懂，你的意思就是还要继续走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