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暖心的另一面是把刀子,握在不同的人手上威力也不同,有的就短小像是用来修指甲,而有的则锋利得能随意剖开喉咙。
显然,这把刀在水嫌手中时,更具洞穿灰白精神的能力。
她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水嫌,话语落地前还翻飞如花蝶的十指,却在话语落地后如寒冬里水凝的冰锥,根根死僵着。
没了手指操纵,十枚【黑星】在最后一次进攻,也一同僵死的凝滞在半空,环绕在水嫌身旁。
“你说什么,你哥哥水厌.....把洛阳杀了?”灰白讷讷的问着,脑中不免浮现出洛阳的脸来。
这小鬼除了顶着一副三白眼,死倔死倔的说“我不”之外,他还能干些什么?面对水厌这样的恶魔,洛阳撑死了就是只小兔子,贼白贼萌贼无力的那种。她完全无法想象洛阳能侥幸活下来,水厌面前他找不到没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水嫌笑了,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双眼玩味的看着,看着她那张绝美却因慌乱而呆滞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的,乐此不疲。
喜欢操纵人心的魔女,反倒在他面前防线崩溃,果然关心则乱,哪怕是魔女,也不是磐石一般的坚硬。他笑了,他也赢了,不论是实力还是心理上,两盘局里他都赢得彻头彻尾。
可灰白不在乎输赢,她只在乎洛阳的生死!
眉一皱,眼微合,杀意陡然间在瞳孔中一闪而过!
她十指轻颤,却不像之前弹奏钢琴那般毫无章法,而像是肌肉无意识下的抽搐,十指齐齐伸直到了有些弯曲的程度。这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可只要借用魔法使的双眼,就能看到这微小得足以忽视的动作背后,由她身上激发出的魔息有多么的惊人!
就在那一瞬间,她像是按动了定时炸弹的按钮,悬浮环绕在水嫌身旁几尺的十枚【黑星】,一枚接着一枚轰然炸响!
那一刹那,十连火光将半个拜斯宾格镇子照得亮如白昼,鳞次栉比的石头房子,被闪光映亮只剩窗内阴暗,外形像极了无数的巨形白骨骷髅,诧异的回头,注视着惊天的爆破。
一击得手,灰白不再耽误,转身向着洛阳所在赶去,之前跟洛阳同行,趁着他不注意,于是在他身上落下了追踪类的魔法——【逆影】。这也是洛阳多次从她身边逃脱后,而她总是能将洛阳找到的原因。
在众多追踪魔法里,【逆影】算是既消耗大量魔力,又消耗大量材料的法术。可是没关系,对方是洛阳,是魔城建筑师,是洛洛奇特的孙子。她舍得下血本!
穿过石阶,绕过曲折的夜巷,眨眼间冲到了拜斯宾格的十字街口,那是她和洛阳两人,曾经面对一众夜隐族恶魔的地方,这里很开阔,向着十字街一端的尽头走去,就能找到洛阳,她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她知道大概的位置,那是一间教堂。
一直伴随身旁的火焰,已经彻底消失,因为她刚才引爆十枚【黑星】时,已经彻底用尽了身体中储藏的魔力,再也没有多余的魔力供她使用,哪怕是点燃一支微弱的烛光。
可这也没关系。身材纤细矮小的她,就像是一只灵敏的猫,夜晚拦不住她的脚步,再黑也不行。
她还在赶,夜色染黑的路面从她脚下一划而过。在找到洛阳之前。
她本不愿停,但又不得不停。
她听到三条水柱喷薄而出的哗哗声,在宽敞的十字街口,不难想象这些声音来自井下。
黑夜中目不视物,但技艺纯熟的魔法使,早已不通过双眼来观察。而是通过感知魔息的存在,只要不是炼金术,那么这些用魔法强行改写自然规则的力量,都存在着魔息的踪迹。
魔息的感知在五感之外,类似于第六感,配上五感中的听觉,灰白能够推测出,有三条从水井中冲天而起的水柱,正被幽幽的魔息控制。水柱像是条透明的巨蟒,而控制它们的魔息,则像是透明巨蟒体内,清晰可见的脊柱。
三条井水构成的巨蟒,迅速的在半空扭转身形,齐齐回首,向着灰白的所在,猛地下坠。
要是换做洛阳,没准他会头一铁,心一横,径直硬抗着三重瀑布似的水柱冲过去。可灰白没那么傻,那些富含魔息的水柱,从天而降的冲击力,会让被它击中的东西全都碾为齑粉。
那可不是普通的水,是魔法使操纵的魔法。
在一片大地碎裂,房屋倒塌,以及激流的混响声中,灰白选择了后退。瓢泼的水花与碎石飞溅,沾不到她衣角半片。
虽然躲闪及时,可她还是被迫退回到那条曲折的夜巷。身后满地的积水,再次在魔息的操纵下集结,如果说之前像水井粗细的巨蟒,那么此刻,则是无数手指粗细的水蛇。它们沿着连接巷子口的墙壁与路面蜿蜒而来,紧紧咬在她身后数米,穷追不舍的跟着。
第三次进出这条巷子的无奈,让灰白恶狠狠的骂了声,“干”。她体内的魔力储存量为“0”,除了逃,她根本没办法与这魔法正面交锋。
又回到了巷子出口的平台,她纵身一跃,三人高的石阶,一级接着一级从她身下快速掠过,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在半空中扭转腰肢,背向着地面,面向着无数如触手一般柔软,却又动作异常迅速的水柱。
她半蹲着落地,不带一点声音,心里正盘算下一步的退路时,蕴藏在水柱内的魔息却纷纷消散。
没了魔息固定形体的水柱再次化为液态,像是一条条被抽了筋的蛇,彻底垮了下来,化成满地的积水,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向下,缓缓蔓延,铺展开来。
灰白怔了怔,不明白一秒前还气势汹汹的水系魔法,为何一秒后就黯然无声的消失,好像是它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似的。
对,它们确实完成了任务。
身后掌声响起,安放在寂静的夜里,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男人的声音伴着掌声传来,“欢迎回来,灰白。”
男人的声音灰白很熟悉,熟悉得令她厌恶。她小声的“啧”了一声,从半蹲中站起,转过身看向那人,“水嫌,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真是令人难过啊,没想到你是真的想杀死我,你忘了白夜的下场吗?斯利普子爵最恨属下自相残杀。”水嫌淡淡的说着,似乎完全没在意刚才的十连爆破。
“水嫌,你还知道自己主人是谁?洛阳是我带来的客人,是斯利普子爵的客人,你们一定是疯了,才敢向他下手!”灰白斥责的声音不自觉越说越大声。
水嫌听完后微笑着,优雅的竖起一根手指遮在唇上,接着向灰白轻轻的晃动着那根手指,“你可别搞错了,如果洛阳那小子真是魔城建筑师,那么他才算作是斯利普子爵的客人。”
“什么意思?”灰白听他话里存着转机,心中紧绷的弦松了开,她追着问,“你们在考验他的能力?看他是否够格称得上是魔城建筑师?”
水嫌依旧笑着,缓缓点了点头,“如果他不够资格,水厌哥会杀了他。”
灰白看着他确定的回答,本来满脸错愕的表情,突然间转换成了狂笑。瞬间的表情切换,看上去如果不是一个资深的演员,那就一定是关在精神病院的病人。
可没办法,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这哥俩的行为实在太过愚蠢了。
因为无知而显得愚蠢。
灰白逐渐扭曲的嘲笑声,雕枭泣鸣似的回荡在寂静的街里,剃刀般的一点一点刮着水嫌的自尊。
“你在笑什么?”他问,脸上笑容不再优雅,只是难看的绷着,眼中透着冰凉。
小脸仰头朝天的灰白慢慢止住狂笑,在间歇的“咯咯”笑声中,她慢慢低回脑袋,“水嫌,你们哥俩真是愚蠢,如果洛阳这小子没有魔城建筑师的手段,我会把他带来么?要是我敷衍戏弄斯利普子爵,我的下场你们猜不到么?”
看着水嫌的脸,她缓步走近,在幽幽叹了一口气后,她才继续开口,“你们一定不会知道,洛阳的爷爷是洛洛奇特,所以才会安排这么一场多余的考验。”
“洛洛奇特?那是谁?”他头一歪,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口气里充满了疑惑与不屑。
“没听过这个人没关系,那你总该听过‘世界树’吧?”灰白笑了笑,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