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这群在拜斯宾格如瘟疫一般肆虐的低等恶魔,根本不会用脑子思考任何问题,它们甚至没有名字,没有自我,驱使他们行动的,只是一切动物最基础的本能。
食物,睡眠,繁衍。
身后的夜隐恶魔不再忍耐,或许是饥饿,或许是黎明将至,这促使夜行者变得格外的狂躁,总之它第三次挥动爪子,它无视了那股聚集洛阳身侧的元素乱流,即便它知道这是冒着死亡的危险,可又有什么能够阻止它呢?
它眼里只有迪曼那截细弱的脖子,它只想沐浴在淋漓热血中。
等待这个孩子的除了死亡,已经在也没有别的什么。唯一让人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只要斩断了,一切也就结束了,这个被独自遗弃在世间的孩子,不会再痛苦,不会再煎熬,更不会怀揣妄念。
利爪掀起气流,劲风扑面而来,迪曼下意识的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夜隐族恶魔月下隐身的特性,使得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无形之中。
这很好不是么,再看看利爪前男孩的这张脸,他眼神清澈,表情平静而安详。
可偏偏上帝要关上那扇门。
那句格言总该听过吧,上帝关上一扇门,必会打开一扇窗,等你走到窗前,上帝又把窗关上,将门打开,你循环往复,却始终不得而出,但上帝他老人家的用意还不明显么?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别出来,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活下去!
或许洛阳说的对,该经历的还未曾经历,那些该拥有的还未拥有,你不该放弃,至少......神明、上帝、或者老天爷还是别的什么,他们还没有放弃你,你就该活下去,迪曼。
瞬间、刹那,那些能形容极短时间的词语都不足以描述此刻,锋利的爪子又一次暂停在了迪曼脖子边,不是这只恶魔大发善心,不是洛阳施法施法作怪,只是这只恶魔死了。
它就像个坏掉的时钟,永远的停留在了此刻,哪怕这个天赋异禀的夜隐恶魔,曾经无数次从猎魔人手中活命,但这一次,它没能从死神的巨镰下逃脱。
在恶魔动手时,一只手从后掐住了它的脖子,无声的带走了这条生命。
那只恶魔就这样简单的死在了迪曼身后,然而杀掉恶魔的家伙又出现在了在了恶魔身后,于是这三人跟排队似的,产生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关系。
只是那只“蝉”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迪曼看不见,更听不着,男孩的瞳孔中,只有来路上漆黑得像个窟窿的巷子口。即便身后的人,在此刻开口说话。
“【墨噬】,使用魔力将水元素化毒并聚集在五指,通过手指接触皮肤,将那股水元素传递到目标身体里,就像是剧毒的电流,这电流,如果你剖开它的头颅,你会看见里面大脑已经萎缩成一块黑炭。”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声,具有明显的辨识度,是灰白的声音,她指了指站立着死去的夜隐恶魔的脸,恶魔脸上的表情仍沉浸在它将要刺死迪曼,获得食物的欣喜中,她继续说,“我很喜欢这招,安静而迅速,死者不会感受到一点痛苦。”
“看在你这么喜欢这招的份上,我答应你,如果你有机会死在我手里,我一定会用这招结束你的,灰白。”回答她的是水嫌,他一只手还掐着夜隐恶魔的脖子。
这两人终于从远方的五角灯塔赶了过来,不,其实他俩早就到了,当洛阳跟迪曼一路从失火街区奔跑而来,无数夜隐恶魔从房屋中破窗而出时,都是水嫌在善后,将那些企图追赶这两个小鬼的恶魔们,利落的杀死。
难道......真有人认为,洛阳与迪曼能够跟夜隐恶魔们来一场百米赛跑并且获胜?这俩小鬼不可能做到,他们不是蟑螂,至少还需要再长两双腿才行。
水嫌松开了手,恶魔瘫软倒地,夜隐族的咒纹能力,使得尸体落地时发出的沉闷的响,并没有让迪曼与洛阳察觉,就好像这一切所见所闻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中,就像是鬼魂放的一个响屁。
“帮洛阳我是没有意见,可为什么我非得救这个不相干的小鬼?”水嫌嫌弃的瞧了一眼迪曼,“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如果这个小鬼死了,别说什么踏入斯利普领地的测试,洛阳甚至会直接离开拜斯宾格。”顿了顿,灰白望着蹲在木桌上的洛阳的背影,“别听他口口声声喊着要拯救拜斯宾格,只剩他一个人,连眼前这条夜路他都会胆怯到没法走下去,他是一个怯懦的人,一个怯懦的人发狠,总需要一个理由。”她微笑着,视线切回到了迪曼身上,接着继续说,“而迪曼,就是他的理由。”
水嫌冷笑了一声,“别搞得你们想相处了十几年的母子......”看着身旁脸蛋过于稚嫩的灰白,他改口,“或者兄妹什么的,你离开我们魔城到现在回来,只不过将近一个月,换句话说,你跟洛阳相处了不过半个月,你凭什么对这小子的性格这么笃定?”
“在歇尔福的旅店,我引开两个猎魔人后,他独自在房间里打开传送门逃走;在废弃的魔城,我跟白夜交手时,他通过魔城的过滤管道逃走。这一路上他始终在逃避,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做些什么。”
灰白抬头回望着水嫌,眼神里充满了自信,那眼睛像是在说,“老娘的眼睛就是X光,打从娘胎我都能看出洛阳是什么人” 。
而水嫌嘴角仍挂着先前的冷笑,他扭过了头,不想看灰白那张嘚瑟得过分的脸。
“跟你这样的人没法做朋友呀,毫无秘密可言。”他说着,视线移到了洛阳身上,此时的洛阳已经画好了他想要的炼金阵,正牵着迪曼的手,背离他们远去,似乎是要离开这个菜市场。
“朋友”?
灰白一边默念着“朋友”二字,一边迅速扫了夜隐恶魔的尸体一眼,低头沉吟一句“彼此彼此”。
其实又何止是洛阳,身边的男人她也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对待自己的同族他能毫不留情,这男人的心,既毒辣又细腻。
他每每做掉一个同族都会在它们身边停留十五秒,借着夜隐族的咒纹的能力,抹去恶魔尸体上存留的痕迹,你会看不到尸体的存留,你甚至感受不到他施展魔法时遗留下的魔息,一切像是从未改变,就好比洛阳能从这些追兵手上活下来,只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他细心的抹灭掉一切,只是为了不让水厌看到。这是他哥留给洛阳的测试,他不希望他哥看到他帮着洛阳,在这场考试中“递纸条”。
虽然明晓其中,但灰白只是冷笑,没有揭穿更不会多说什么,她不介意跟什么人在一起,只要他俩目的相同,她就能接受,因为她也不是什么善类。
她向着洛阳画炼金阵的木桌走了过去。她微微眯着眼,手抚摸着炼金阵的刻痕,“这是什么玩意?”她问着身后渐进的脚步声。
“你快活够两百岁了吧,灰白。炼金阵你都没见过?”水嫌已经跟着走到了桌子旁,正站在她身侧看着桌面,语气中是带着伪装的惊讶,显然是对前面灰白自大话语的嘲讽,就差挑眉问她“你的X光哪去了”。
她白了水嫌一眼,虽然不爽,但还是点了点头,接着她抽开了留在刻痕上的手,将双手环抱胸前,释然的挑眉,“知道就说吧。”
怎料水嫌摊开双手,一脸无奈,他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炼金阵是干什么的?我又没研究过炼金术。”
话声一落直把灰白气的要炸开,她惊讶的看着水嫌,心想你也不懂那你装个啥?不过忍了,她身上不剩一点魔力,要恢复如初还要等待一段时间,今夜注定要靠水嫌帮忙。
她恢复了表情,问,“你真觉得放一把火,再加一个炼金阵,就能拯救拜斯宾格。”
水嫌摇头,讪讪的笑了笑,“一个恶魔加上一个魔女,在一起讨论如何拯救人类,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么?”他咬着牙说完。
“还在为救了刚才那个小鬼不爽么?你记住,没有洛阳,你到不了那座歇尔福的废弃魔城,里面住的可是白夜,你不想帮忙,我可以找水厌,我相信你哥更乐意帮洛阳度过难关。毕竟啊~你哥......”
“闭嘴。”水嫌投来恶毒的眼神,狠狠盯着灰白那张俏脸。
灰白仍抱手于胸,满脸无所谓,她笑了笑,“你也可以屠灭镇上所有吃人的恶魔,虽然工程量比较大,未必赶得上日出前,可这也是一个办法,比起帮人类来说......”
“我让你闭嘴。”水嫌眯着眼,也笑了,却是杀气腾腾,像是溶了毒的蜜酒。而灰白没有畏惧,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两人就这么互相凝视,不知情的旁人会把他俩看成是深情款款,但实质上是蝎子倒钩出了尾针,而毒蛇亮出了獠牙。
就这么一眼不发,过了约摸半分钟,水嫌走了,向着洛阳和迪曼先前离开的方向,灰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容一点点消失,整张脸如冰一般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