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斯利普”这三个字出现,洛阳总忍不住在这名字后面,偷偷添上一个问号。
他是一个未曾谋面的谜。
在白夜眼中,斯利普简直是光芒万丈的神,这个疯女人不遗余力,将歇尔福的地底魔城改成了一座神坛,供奉着斯利普;而到了水厌嘴里,这名字又成了高不可攀的“至上之主”,你甚至能看到水厌在教堂之中,每每提及这三个字时,都会情不自禁的含胸低首,神态是说不尽的恭敬和虔诚。
到底是灰白比较实在,洛阳能从她口中得知,斯利普是建筑施工合同中的甲方,而作为乙方的自己,则需要帮斯利普搞一座新的魔城出来。
如果自己的人生是一个故事,而故事的开始是在审讯室的那个夜晚,那么自己总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斯利普旋转,
这个神秘的男人已经一手握住了掌控世界的权杖,非要说他另一只手缺些什么的话,相信很多人会脱口而出一个字,“钱”。
但洛阳睁眼的瞬间,就知道了这货不仅不缺,而且有钱到烧包的程度。
他怂,但不傻,所以睁眼后他不会问自己在哪,头上有梁,身下是床,如果不是在那位名字都快烂耳朵根子的子爵大人的宅邸,那还能是哪儿?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睁眼就看到了“钱”。
吊顶的灯光,他十分眼熟,毕竟刚从五角灯塔上下来,他一眼就看清吊顶上是二十多枚明晃晃的月光石。月光石那柔和宛如明月的光线,实在极具辨识度,即便突然之间近视,视力猛跌至一点零,双眼没法看清那一粒粒鹅蛋大小的玩意儿是什么,他也能凭借依稀的光线,认出月光石的真身。
如果说像月光石这种为了服务广大人民群众,让大伙能够在黑夜中找到归途的公共设施,在工程造价上,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可以让人颤抖着双手勉强接受的话,那斯利普把它当做灯泡使的作风,简直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四周严密的墙砖,其原材料是一种叫【封眼】的石头,这种石头是黑水晶的一种,它的单价确实要比月光石便宜,但只在伯仲之间,用买月光石的价格同样买下一公斤的【封眼】,兴许卖家找零时,能补还你几枚铜板。
用这种石头砌墙,则能够完美而彻底的隔绝魔息。如果你身为恶魔,在门庭若市的王都内,拥有一所由【封眼】石所制的宅邸,只要足不出户,则大可以对自己的身家性命放一百个心。被消除魔息后,全世界的猎魔人都拿你没辙,你会从他们的狩猎名单中彻底消失,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这世上隔绝魔息的材料何其之多,就像化学或者物理课本中,会用宋体印上的这么一行小字,“银的导电性能优于铜,但考虑到其性价比,我们会用铜线而不是银线来制作电线”。
不过“性价比”这三个字,在有钱烧包的人的字典中从来就不存在,他们只追寻完美。
不,他们只追寻最贵。
材料学是魔城建筑师的必修课,所以洛阳只能从原材料中辨别出物体的贵贱,至于其他家具,例如床、梳妆台一类,这些家具手工考究造型古朴,充满了简约的复古风,一看就是出自同一名家之手,想必也是价格不菲的玩意儿。
想到这儿,洛阳不禁缩了缩身子,人穷志短,生怕弄坏了什么,万一斯利普要他赔偿起来,那么他只能蹲在潮湿的后厨,在阴暗的角落中擦着盘子度过余生了。
恶魔有钱倒也很好理解,就像童话故事中,往往都是恶魔手提一袋金币敲开户主的房门,劝诱户主出卖自己的灵魂。你何曾推开房门时,见过一只恶魔对你点头哈腰,说只要出五个铜币你就能买走他的灵魂呢?
“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请你不要别东张西望。”灰白皱眉,不悦的冲洛阳抱怨。
“嗯.....对.....对不起。”洛阳回过神来,重新看向灰白。
“嗯什么嗯,我刚说到哪来着,”灰白在烦躁中闭上眼,摁揉着太阳穴,重新睁眼时才想起,“记起来了,我刚说到斯利普救了你。”
“嗯.....”
“他按住了水厌的手,对水厌说,‘一夜之间造出一座堡垒,是魔城建筑师之器,以一人之力挑战上千夜隐恶魔,是魔城建筑师之量,他已经向你展现了他的器与量,所以他不必死。’”顿了顿,灰白从模拟斯利普沙哑的声音中回复过来,“换言之,斯利普很欣赏你。”
“嗯......”洛阳点了点头,第三次淡漠的回应。接到回应的灰白,恨不得坐回床边,猛扇洛阳两耳光。
听过和氏璧的故事么?楚人卞和获得美玉献给历王,结果大王二不兮兮的晃着脑袋说,“和什么和,氏什么氏,璧什么璧,来人把这货的腿给我卸咯~”
而灰白此刻,便跟献上玉璧的卞和有着同样的心情,这二不兮兮的洛阳,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份情报的厚重!
“洛阳!”声音不大,却能令人为之一震,门边的灰白一改先前的愁容,满脸的肃穆和凝重,“我把你晕倒之后的故事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夜隐恶魔并非铁板一块的齐心,魔城中也未必就安全,利用好斯利普子爵的欣赏,你能保全自己。”顿了顿,灰白似是体谅的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迪曼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救了很多拜斯宾格人,所以不必太自责,你得知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还有,记住我们之间约定,你造好魔城,我带你去找你的父亲。”
说完,灰白轻轻的掩上门离开。
房间内只剩洛阳,少年盯着合上的房门愣了很久,最后落寞的低下头,注视着光线被自己身体所遮挡而形成的影子,讷讷的重复着灰白的话。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以上全文是上篇“62|信仰”的未完部分,大约两千字左右,写的时候没有挖空心思的灌水,所以只写了我想表达的东西。或许你会问,好端端的一篇文章,为什么分两篇来写?这也是我想问的,为什么菠萝包的稿酬机制只分三千字和六千字?虽然这本小说还没签约,但为了提前适应网站的稿酬机制,我只得跟条哈士奇一样,把五千字的文章强拆成两截,这里说声抱歉。基于今天的文章还没灌水,那么这些抱怨的话就当做是“水文”的部分,写到这里只得厚颜无耻的再道一声抱歉,望各位读者们海涵。】
63|不是只有痴汉才会跟踪
夜已深,歇尔福旅店二楼最左的房间还未熄灯,煤油灯透过灯罩的光线变得浑浊,却依然明耀不减,光线越过了窗沿,将一街之隔的商店门帘上的金字招牌照得发亮,抬眼就能看到招牌上写着,“治脚气,不含糖”。
处在旅店房间中,独属于歇尔福的街景,被窄窄的一扇窗户局限住,你找不到夜虫从哪递来声音,但你知道这些烦人的家伙是睚眦必报的,你向它们投以一夜的耀眼,而它们则回敬你一夜的嘈杂。
安西正坐在床头,她盘着腿,怀中抱着塞了鹅绒而软的一塌糊涂的枕,她将脸侧依在枕上,金色微卷的长发便流水似的淌下,贴住洁白的枕,又或是她洁白的微微发皱的睡衣。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少女懒洋洋的侧倒在床上,她翻了个身,将枕头举在面前,如同举着一个洋娃娃,她摇晃着枕头,装出低沉的男生,仿佛借着枕头,模仿着那人对自己说话。
“安西,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再见。”
“屁嘞,谁要跟你再见,老娘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突然间,安西生气的冲着枕头大叫,同时猛地坐起,单手将枕头甩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床对面的衣柜,柔软的枕头弹了一下便落到了地上。
她在模仿那个雨天里,沈判对她说过的话,而她此刻的行为看上去,则像是精神分裂。
发泄过后,她仍不平息,胸前起伏兀自喘着气,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面无表情,像只猫似的哧溜一下,迅速的下床捡了枕头又缩回到床上。
如果有个写小说的正记录着她的言行,那么这位作者会把“像”字划掉,改写作“安西一定是精神分裂了”。
回到床后的她,再一次的将枕头抱入怀中,她眉眼低垂,轻声问着枕头,又或者是问着自己,“安西啊安西,你怎么了你是,你难道是在想他吗?”
一、二、三。
三秒之后,安西又一次大力的将枕头掷飞出去,并冲着枕头凌空划下的弧线大吼道,“个屁啦!鬼才会想他嘞!”接着大力一卷,整个人气哼哼的缩进了被子里。
清晨——
顶着黑眼圈的安西从二楼走下,踏着木质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正好应对了她太阳穴的鼓跳,就像是踩在了太阳穴上一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