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章——
“勾子?”胖子愣了片刻,三角眼眯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线,向着安西看去。
诚如瘦子所说,他看到在安西的白袍下,一对弯曲的刀刃隐隐露出,像是毒蛇上挑的尖牙。但只犹豫了一瞬,他便对瘦子哈哈一笑,“有勾子怎么了?既然是同行,就该有勾子,倒是没有才奇怪呢!”说完,用肥大的手臂缓缓拍了拍瘦子的肩膀。
别听胖子嘴上说得释然,他那双三角眼,却是小心的顺着安西的视线看去,在看到与安西对峙的是一对母女之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表情转瞬即逝,又恢复如初,大大咧咧的朝前走去。
他先是不紧不慢的来到了那对母女身前,用肥大的身躯遮住了这娘俩,接着笑模笑样的朝安西喊了一嗓子,“哈哈,同行!犯不上跟俩乡巴佬一般见识,为难她们做什么。”
这胖子误会了,此刻的安西眼中没有这娘俩,更不是与她二人犯难。
见安西不应不答,胖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又喊了声“同行”,后便朝着安西走近,脚下的步子依旧不徐不疾,大胆中透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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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不是只有痴汉才玩跟踪(5)
“难过、遗憾、悲痛,那些跗骨吸髓的过去,那些缠着你不放的梦魇,统统都会沉入你意识的最深处!“女巫扭曲的笑着,笑容狰狞,一脸的褶子像是把合上的扇子,她将桌上的杯子拿起,轻轻的放在了安西面前。
安西低眼凝视着杯子,杯中液体如水般透明,无数光斑绕着杯璧旋转,如同迷了路的萤火虫。
“同行,喂喂,同行!”
不知是谁在耳边说话,安西抬起头来,看向那女巫,但女巫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依旧笑意盈盈的回望着自己。
“怎么了,不喝么?”女巫问。
“真的能彻底忘记么?”安西没有回答,反问说。
“你只会记得来过我这里,在我这里留下了一些记忆,留下了令你难过令你折磨的记忆,但你会失去记忆中的内容。”女巫顿了顿,低眼摆弄着长长的指甲,后又抬眼看她,“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安西点了点头,言辞恳切,“我不相信你,你住在利利萨的生活区,更直白来说就是菜市场,你的街坊四邻不是卖菜就是卖禽畜的,你每天推开门与他们为伍,而你的本职是个卖鸭蛋的商人。”顿了顿,柳眉微斜,鼻尖也扬了起来,安西的眼神逐渐锋利,“你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并将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平民。”
“你调查过我?”巫女继续摆弄着长长的指甲,语气漫不经心。
“当然,把记忆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谁能放心?更何况,是交给一个魔女!”
正说到关键处,安西被迫停了下来,她又听到那个粗犷的男性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呼喊着“同行同行”,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声音从脑袋中赶出去,这个举动还算有效,那声音果真淡了下去。
“我调查过你,你跟恶魔立过契约,那是一种名为‘食念’的恶魔,靠吞噬人的记忆而活。”安西停下言语,一手握着玻璃杯,从透明的杯身看向液体中游动的光斑,接着移开视线,盯住那女巫的双眼,一字一顿,“你让我怎么信你?”
“呵。”女巫用鼻音发出笑来,“你们猎魔人疑心病都这么重吗?”她不再摆弄指甲,互扣住了双手架在桌上,脸色也寒了下来,“难道你认为我就相信你么?你是猎魔人,而我是你的猎物,我们本质是天敌,”说到这儿女巫顿了顿,凝视着安西的眸子,森冷的笑着,缓缓说出,“我们不死不休呀!”
又怪腔怪调的笑了两声,女巫从座椅上站起,转身向着身后书架走去,将那些已经摆的有条不紊的书籍又一遍遍的整理着,边动手边说,“跟‘食念’恶魔签下契约,我得到了它们一族的咒纹,同时的,我得到了它们一族的能力。你说的对,可又不完全正确,‘食念’确实能抹去你的记忆并吞噬,步骤分为三步......”
“首先,‘食念’会将你的记忆打包。”女巫的手指依次沿着书籍划过。
“接着,‘食念’会将被打包的记忆从你灵魂里抽离。”她的手指停在了其中的一本,并将书抽了出来。
“最后,‘食念’会往空白的记忆中,填充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你的记忆看起来完整。”她打开了书的扉页,从中取出一封信,将书籍回归原位,转身看向安西,“‘食念’们干的事,就像是一只蚊子,吸了你的血后还往伤口里吐口水,让你瘙痒难耐。”说完后,手一甩,信件就落到了安西面前。
女巫重新回到位置上,对着安西说,“你不信我,而我也不相信你,可我们都相信着同一个人。”
安西接过了信件,邮戳是猎魔人工会专属,寄信人地址填的是“利利萨猎魔人总工会”,她明白女巫口中“相信这同一个人是谁”。
是猎魔人工会的会长。
是个谢顶喜欢叼着烟斗的男人,是自己的上司。
除了教皇钦点的十三使徒,安西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她是猎魔人工会的正式职员,正式的不能再正,领五险一金的那种。
她放下了信件,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她似乎见过这一幕,从最初开始女巫坐在自己对面时,她就有这样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一切经历过了一遍。
她甚至能知道接下来女巫会对她说什么。
“会长信里提到,你被过往纠缠,被复仇蒙蔽了双眼,可还没到复仇的时候,你要先学着放下,可你没办法放下,必须借助我的能力。”顿了顿,巫女又说,“而我会将这段记忆打包,打个比方,像是用锁链锁住或是用铁笼困住,并不会替换这段记忆,更不会让记忆消失,等你需要时,再来找我,我会帮你解开这段回忆。所以,你不用担心,喝下它吧。”巫女说着,指了指桌上的水杯。
末了,女巫不忘用过来人的嘴脸,仰面叹息,“放不下啊,多少的放不下才有人需要‘食念’的能力。”她低下头,看着安西的脸庞,“复仇是一只衔尾蛇,无头无尾,无始无终,掉在那样的循环里,值得吗?”
安西刚端起了水杯,对“值得吗”三字嗤之以鼻,“你懂什么,我经历过,比你想的更沉重。”
说罢就要举杯喝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间,她感觉自己像灵魂出窍一般,守在一旁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喝下这杯带着“食念”咒力的水,哪怕想反悔放下杯子都不行。
似乎一切都像是写入历史的既成事实,无法改写。
“同行,喂喂喂,同行!”厚重沙哑的男声又一次聒噪在耳边,安西终于忍无可忍!她将杯子重重摔下,杯底砸在桌面发出砰地一声,她冲着巫女那张笑盈盈的脸怒吼着,“同同同,同你妹啊同!能不能让我喝了这杯忘情水再说,一直吵个不停,你烦不烦啊!”
就在骂声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变了。
如同水滴滴进了池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女巫满是皱纹的脸,她头顶上带着的帽尖如蜗牛壳的法师帽,她穿着的带着五角星图样的、睡衣似的巫师袍,她身后难看的书架,和书架上摆放整齐的魔法书,一切的一切,全都随着涟漪荡漾,终而烟消云散。
瞳孔中的画面最后被一张大脸盘子取代,那张脸上大嘴动了动,又嚷嚷着,“同行,喂喂,同行~”
安西总算回过神来,蓦的想起了自己在哪,但瞬间回神还是被这张靠近的脸吓得不轻,慌忙退后了有三四步,才开口说对那大脸胖子说,“你谁呀,谁是同行呀?”
那胖子笑了笑,指着身后不远的那对母女,“那俩乡巴佬不知道猎魔人很正常,住在这附近的人,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自己的家乡,最多也就在相邻的城镇里活动,你跟她娘俩动怒,实在犯不上。”
“动怒,动什么怒?”安西满脸疑惑。胖子嘿嘿一笑,用视线提醒安西往下看。安西低头,针扎似的浑身一颤,不知为何自己双手各持一把匕首。
脸上带着不解,但手却不慢,双臂一震白袍一抖,两把匕首刀刃翻转化作两束白光,倒插回了腰间的刀鞘之中。再次抬起脸越过胖子看向那母女二人时,多了分歉意。
面前胖子张嘴,又把她安西的视线引了回来,只见那胖子竖起了大拇指,口说一声,“得!”后又伸出大手,一边说“到底是同行,素质还是有的”,一边就要去拍安西的肩膀。
面对这自来熟的胖子,安西赶紧向后退了一步,如来佛塑像一般的伸出手掌,“停停停,别一口一个同行,谁是你同行?你干什么的你?”
“同行,你瞧你说的,我还能干什么.....”胖子无奈的笑笑,随后补充说,“当然是你干什么,我自然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