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男厕大门洞开,门上贴着的蓝色小人标志上半身断裂却没有落地,以一百八十度站立体前屈的姿势,向门边的安西躬身,表达出它的敬意。
安西扫视了一圈男厕,神态自若,最后目光落在便池旁唯一的男性脸上,“我走错了么?”她看着男人的脸,本该是歉意的询问,被她说得义正辞严。
换做平常,厕所里的汉子必回她一声“废话”,再爆一句粗口,将莫名其妙的女人给轰出厕所外边。但此刻不同,男人被安西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行给镇住,于是他慌乱的遮掩下体,侧着脸向安西,缓缓点了点头,表情错愕茫然,好似是他进错了厕所一般。
作为回应,安西也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无视掉他,踏步走进男厕里,转身顺手从衣帽架上取下一顶南瓜帽戴上(厕所配置衣帽架,安置风衣之类的长衫,方便客人入厕),面向镜子,小心翼翼的将扎起的金发藏进帽中,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男厕。
便池旁的男士张着大嘴呆若木鸡,在目送安西离开良久后,才如梦方醒,他猛的记起,那顶南瓜帽是他的......
当安西走出卫生间来到酒吧大厅时,已没人能记起曾经进去的丫头,到底长的是啥模样。舍弃了白袍,收拢了金发,属于她的外表标签已被她利落的扯下,再加上精致的妆容,和有意无意放掉胸前的几粒扣子,让她彻底变成一条能融入酒吧环境里的变色龙。
仿佛在半小时前,不曾与路仁赌命生死,不曾被治安团穷追不舍,她只端坐在家中梳妆台前,提笔画眉,拾掇心性,与三两闺蜜相约,即将纵情酒色。
但仍旧不够完美,想要对随时进入酒吧搜查的治安团瞒天过海,就先得骗过自己才行。
于是她又一次回到了吧台,竖起两根食指,向酒保点了两杯“格陵兰玫瑰”。
这是一种诱惑嗅觉的鸡尾酒,当酒保将两杯“格陵兰玫瑰”递到安西面前时,浓烈的酒香无间混合着玫瑰的芬芳扑鼻而来。这也是一种挑逗视觉的鸡尾酒,随着调配均匀的酒液,丝滑的从调酒杯向玻璃杯注入,靛蓝色便在底酒的气泡与悬浮的冰块中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调酒师是个小伙子,美女点酒他也乐得卖力,有十分便出了十二分,当两杯自认不逊艺术品的鸡尾酒摆在安西面前时,他露出了得意的笑,但下一个瞬间,这份笑容立刻扭曲起来。
只见条形长桌前的安西,一扬眉毛二挺下巴尖儿,举起玻璃杯将“格陵兰玫瑰”顺着喉咙灌了下去。
“慢!”调酒师惊呼一声,但话离开嘴边却比安西的动作慢上不少,安西粉唇已经和透明杯口相触,杯中酒越来越少。“这可是烈酒......”当最后一丝酒液滑进安西嗓子眼里,调酒师才嗫嚅着说完。
“当”,是玻璃杯被重新砸回桌面,“哐”,是冰块旋转在杯中碰撞,“呼”,是安西漫长的吐息。非问这杯“格陵兰玫瑰”下肚她有何感想,她一定会说像是生嚼了一把魔鬼椒,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一股压抑不得的火苗子腾的从胸口往上,逼过嗓子眼里喷出。
没人会用一口闷的方式喝“格陵兰玫瑰”,安西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又不是第一次混酒吧,可她需要酒气作为伪装,况且更没时间让她小口小口的品味。
“好酒量!”身边吧椅坐着一位男酒客,那男客目睹安西喝下烈酒的全过程,不免为止吸引而停下与同伴的闲谈,赞了安西一句表示叹服。
安西转过脸挑眉瞪了他一眼,心想说你以为我乐意这么喝?在男酒客与调酒师讶异的目光中,她顺势端起了第二杯“格陵兰玫瑰”。都以为她要在上演一次豪饮,不曾想她把杯子举过了眉梢,掌心罩住了杯口,冲着头顶一个翻转。
杯中冰块与掌心相接,触感冰凉,杯中酒顺着手心罩不住的缝隙向外渗出成线,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安西南瓜帽上,酒液继续向下浸染,玫瑰混着酒香凛冽,流经鬓发与耳垂,滑向细白的脖颈。
安西甩了甩头,黏在发上的酒水被摇落,她掏出酒钱拍在桌上,离开了吧椅,走时,她已一身的酒气。在酒吧溜了个弯,绕开奔忙的服务生和一些闲散的顾客,她站到了驻唱歌手旁,寻求最后一层伪装。
酒吧中驻唱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年纪与安西相仿,说是“驻唱“只是没找到好词,那女孩并没有开口,只是吹奏着一种叫”利利萨风笛“的乐器,很难想象这样的乐器会发出类似电吉他的声音,实在无法想象究竟什么样的音色,可以回忆知名动漫《妖精的尾巴》里的高燃背景,那音色介乎于浑浊与明晰之间。
姑娘担任着古代DJ的角色,她吹奏的乐声引导着舞池中男女的舞步,乐声欢乐而充满激情。她正坐在演奏者专用的椅子上,面前是个装利利萨风笛的乐器盒,乐器盒摊开,里面散落着十个指头就能数的清的铜板,想必是除了酒吧演奏的固定工资外,她也能接受顾客的打赏,像是给服务生的小费一样。眼下,今晚姑娘获取的“小费”,不得不用惨淡来形容。
安西来到了乐器盒前,她扯开了系住钱袋的绳子,两手拎住钱袋屁股上的两角,将钱袋里的钱倾泻在乐器盒里,有银币也有铜币,硬币上十字架与四叶草翻飞,叮叮哐哐的洒落。
吹奏利利萨风笛的姑娘眼都直了,连不懂音乐的安西都能听出,姑娘明显因为动摇而走调,想必这是今晚最豪迈的一次小费,也或许是姑娘驻唱以来最豪迈的一次。
可安西眼都没眨一下,毕竟花别人的钱不心疼......
“我的音乐,真就让您如此感动么?”姑娘再也把持不住,双目涌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含深情的问。真叫是“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想来古时钟子期故后,伯牙终生不再触碰琴弦是种怎样的感受,姑娘此刻算是顿悟。
“你的高跟鞋很漂亮,我想买。”安西忙挥手解释,此话一出差点没让奏乐的姑娘喷出一口鲜血。虽失落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姑娘脱下了鞋,拎住递给了安西,疑惑的看着安西,不明白花下包场的钱买一对高跟鞋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安西嘴角边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她伸手接过,接过这最后一层伪装。她添了妆容,弃了白袍,束拢金发,最后她要改变的,就是身高,有了这双高跟鞋,想要在治安团搜捕下混出酒吧,十拿九稳。
咻咻两下,安西抬脚把自己的长筒靴踢进了卡座底下,弯腰去换高跟,系鞋时手颤了一颤,她明显能够感觉到治安团的人进了酒吧。
在背向酒吧大门时,她双眼不曾看到,却能够明显感受到他们进来了,神奇么?恰恰相反,这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的,例如一个包厢里的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过后谁都没再说一句话,而你这时恰巧推门进了包厢,你虽然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但你却分明能感受到气氛不对劲,那气氛表现在每个人的神色和他们微不可查的小动作上,你能感受到的。
正如治安团走进酒吧中一样,他们每个人身着皮革铠甲,腰间佩戴剑柄铭着狮子纹的十字剑,举手投足尽是执法者独有的跋扈。治安团象征着整个王国的秩序与暴力,不管是良民也好刁民也罢,在这“象征”面前难免会有些发怵,这象征同时赋予了治安团成员一种独特的气场,随着治安团进入酒吧,他们自带的气场开始吞噬着酒吧里欢腾的氛围。
最瞩目的表现,就是无论他们走到酒吧何处,人们便不再笑。他们来到卡座边上,所有人举起的酒杯慢慢放下,他们来到舞池左右,人们开始停止摇摆的身姿。
这股气场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随着治安团成员顺着酒吧两条过道往前,气场仍然向前侵蚀着喧嚣,并张着巨口慢慢靠近安西。
换好了高跟鞋,安西站了起来,二指拎着桃红色小挎包,向治安团走去,她面带微笑,眼神也不闪躲但有些飘忽,脚步也有些摇晃。不是害怕,而是故意装作一副喝得不浅的模样。
她陆续与几个治安团成员擦肩而过,可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拦她,当然的,她的妆容与外表明艳照人,十厘米的高跟衬的她双腿修长身材窈窕,治安团成员都会情不自禁往她脸上多看两眼,但没有人会把她和之前“满房顶乱窜的女歹徒”联想到一起。
安西一步三晃,就这么突破了包围来到门边,最后一道放线,属于领导这组治安团的领队,那男人堵在唯一进出酒吧的门边,只瞧了安西一眼后,便把视线移开。
与之相反的是安西却盯着领队的脸不放,靠近的脚步更加漂浮,身子似乎也变得更轻快,她几步到了领队面前,最后突然的一把搂住了领队脖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