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么?谈不上,远没那么深刻,这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能归类于“喜欢”的范畴,喜欢得沈判有些犯愁。
他记得自己明明很生气来着,生气安西不该放手让灰婆婆从墓园全身而退,生气安西不该越“线”。
信仰,以及在信仰下诞生的原则,是他无比重视的东西。
他该恼怒才对,就和他那日在墓园里说过的那样,决绝的和安西再次分道扬镳,可他做不到,他只是站在原地,甚至没办法摆出一张臭脸面对安西。
那股油然而生的情愫,令所有的不愉快都变成再见故人依旧的欣然。
"她还是那副德行呀... ..."他无声的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可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于是沈判向后挪了挪,好让背靠在树菇上,更好让安西包裹在他的视线中。
他笑得无声而无奈,是因为他见她笑得大声而张扬。
原来弯下腰的安西是在捧腹,接着双肩像是湿了水的跳跳糖,颤抖个不止,与淑女外表大相径庭的是她在狂笑,坐倒然后在地上打滚。
猎魔人公会四方天之一?教皇大人钦点的第十三位使徒?不,在沈判眼中,这家伙只是个疯丫头,率性本真。
渐渐地,安西停止了笑,偶尔发出两句,“不行了不行了,笑不动了”的感叹,可每每说完又呵呵的傻笑开来。
“有完没完?”沈判完全没get到笑点,问躺在地上的安西。
“别!”安西朝沈判一摆手,“你别说话,听见你声音我就会想起你刚才被车夫训的模样来,一想到我就... ...哈哈哈~”安西再度旁若无人的大笑。
“有那么好笑么?”沈判皱眉问。
安西听了后腾的从地面坐起,伸出两根葱段似的食指,先是将自己的嘴角拉下,后又拨动柳眉,将整张脸编织成了一个“囧”字,学着沈判刚才被教训时的模样。
“呵呵,去你的,“沈判顿了顿,又说,”如果不是因为你玩了命的跑,吓着了那车夫的马,我至于挨他训么?“
“要不是你一个劲的追,我跑什么?”安西答得果断,令沈判一时语塞,于是他索性放弃与安西纠缠,便说,“由你,那现在呢,还要接着跑么?”
“跑,”安西回答得斩钉截铁,挑过脸视线穿离港口望向墨色海面,说,“换游的也行。“
“随便你好了,只是记得把鞋穿上。”沈判说。
此刻两人的处境刚好逆转,沈判光着脚而安西穿着鞋,安西的鞋子,是沈判才才脱下后她穿上的。可谁会没事光着脚满街窜?安西的鞋可以称得上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之前为了逃避治安团缉拿,于是在酒馆中变装换上了高跟鞋,之后被眼尖识破她变装的大胡子尾行,嫌高跟鞋行动时碍手碍脚索性扔了,再之后碰上沈判时便是光着脚。
“谁稀罕穿你的破鞋,”安西皱了皱鼻子哼哼着,“又大又土气。”边说边用手**把玩着因为不合脚而空落落的鞋尖,却完全没有脱下鞋的意思。
“想不到呀,教会的代行者,我们仪表堂堂的沈判先生,被人训的时候会跟个小学生一样。”安西坐在地上,模仿着沈判刚才被教训时,背着双手在屁股后绕着的模样,死揪着他刚才出糗不放,又说着。
沈判摁了摁狂跳的太阳穴,“我也没想到,堂堂的十三使徒会大笑到满地打滚的程度。”
“诶呀诶呀,”安西抿着嘴摆手,脸上笑意不减,“酸森么呀你,十三使徒是你们教皇老爷子死乞白赖非要推给我的,你喜欢呀?我送给你呀。”说完,安西煞有介事的从头顶取下一顶无形的王冠,恭恭敬敬的捧着递给沈判。
好家伙,安西这句话一出口,沈判摁太阳穴都不管用了,使徒的身份是信仰最纯洁的象征,对于信徒而言,封号使徒是无上的荣耀,可安西却把如同授勋般的封号,说得像教皇过年上她家窜门时,随手硬塞给她的红包。
但转念一想沈判又没办法生气,他知道安西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常人眼里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她眼里一钱不值。
他伸手向安西,不是去接那顶无形的空气皇冠,而是一把拉住了安西的手腕,“该起来了,要是有人从乘风街上路过,会误会的?”安西很配合的握住沈判手腕后站起,接着便见她用手去拍身上的尘,对沈判说,“误会什么,误会我在非礼你么?”
“不,”沈判一本正色否认说,“正好相反,是误会我在非礼你。”
安西听罢柳眉微扬,“嚯”了一声,心想这“木头”真没有幽默感,想着于是性子便上来了,挺起胸脯往沈判跟前靠,边说,“好啊,来呀,非礼我呀!”
沈判猛然一惊,伸手想挡安西,心想着这手要是碰到安西,那非礼的罪名可就铁证如山,情急之中大手一伸摁住了安西的额头。这该是唯一一个无法被认定为非礼的地方了吧,他想。
“你撒手。”安西说。
“你先站住。”沈判说。
“好。”安西向后退了一步,又去拍还未干净的尘。
沈判松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言归正传,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安西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若无其事的拍着衣服,“可以哦,但你先要道歉。”
“道歉,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想听,不行么?”
沈判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可他的原则在安西面前却难以坚守,他想都没想,就对安西说,“对不起。可以了吧,该你了... ...”
安西“嘿”的叫了一声,打断沈判的话,“你这也叫道歉?”
“说了‘对不起’还不叫道歉的话,那你想怎样?”
“有点诚意行不行?带点感情行不行?”安西蹙眉。
“好。”他应诺着,闭上眼,浅浅呼出一口气,想象着自己双手合抱,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在祈祷,然后他睁开眼,对安西说,“对不起。”
不料安西满脸嫌弃,发出了“咿”的长音,不舒服的说,沈判先生,请问您是在殡仪馆灵柩前做最后的道别么,您的深情这辈子都是用在死尸上了么?
沈判默然良久,点了点头,“我是代行者,而代行者的工作大体上就是送人最后一程,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我是在夸你么?你到底会不会道歉?”安西毛了。
“对不... ...”刚要再次道歉,沈判却被安西摆手打断话语,安西说,“闭嘴,看好,学我。”说完后安西闭上了眼,也浅浅呼气,睁眼时眸盼低垂,视线再次凝望沈判,说,“对不起。”
“确实深情款款,我明白了,”沈判瞧着安西的脸,点了点头,又说,“只是声音小了些,你能大点声再说一次么?”他礼貌的提出建设性意见。
靠,再说一次,还大声一点,那究竟是谁在和谁道歉?安西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我发现你突然又有幽默感了哦,沈判。”
“我只是照你说的做,你刚才不是让我学你么?”沈判微笑着回答,这笑容却难让安西讨厌,倒不如说安西打心底是喜欢这张脸笑起来的模样,比起他平常总是板着脸拒人千里的冷漠来说。
“算了,我不纠结了,你想要我解释,解释什么?”安西问沈判说。
“为什么我跟昆城主教聊天时,你会藏在我房间的衣柜里?”
安西想都没想,张嘴就是一个字,“偷... ...”然后她犹豫了,结巴着说,“不不不,拿,是拿。”停了片刻,眼珠一转,“拿回属于我的那份任务经费。出发前所有的钱我怕丢了,不是全交给你帮我保管么,你在墓园撂下一句‘咱俩合作到此为止’后,就开始玩消失,那我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呀?”安西埋怨着说。
“那还不是怪你,如果当初在墓园你不放走灰婆婆,我当然不会主动离开。”沈判说的无心,都不带想的,就如同他不知道安西为什么非要他道歉,他也不知道这就是安西气恼的症结所在。
“说的我跟魔女是同谋一样,沈判先生,请稍微动动你的脑子,放眼天下,哪个魔女敢在逃亡途中杀戮后留下尸体?就连狐狸行走时,都会摇晃着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将足迹清扫得干干净净,灰婆婆她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安西确实着急了, 对沈判解释时机关枪似的一阵噼噼啪啪,她说到这儿才缓了下来,又说,“依着那老魔女所为,明摆着就是告诉追捕她的人说,‘来呀,抓我呀,老娘身后有人,老娘不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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