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姑娘娇滴滴的外表,一张嘴就暴露了性别,她,又或者他,嗓音低沉透着沙哑,地地道道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过道转角中,那位女相男声的怪人现身时,路仁还满头疑惑,心想这从未谋面的女郎何许人也?但听了她说话时的嗓音后,心中当下明朗。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昆勒海姆教会的主教古涅尔先生吗?真让人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古涅尔先生,闲暇之余喜好作小姑娘打扮。”路仁说。
古涅尔的出现其实并不出路仁所料之外,因为正如他前头推论那般,放眼整个昆城,古涅尔是唯一有权利支配教会、猎魔人公会和治安团三方势力的人。而古涅尔的出现,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忌惮、果然,不爽与疑惑。
“不得已嘛。”古涅尔解释着,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瞧了瞧能露出大腿的短裙,抬起头来对路仁说,“世道变了,区区夜隐恶魔的男爵,竟然入昆城明目张胆的杀虐,我不得不隐藏真身,”古涅尔顿了顿,抿嘴一笑,自嘲着又说,“你知道的,像我们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向来比较怕死。”
古涅尔话里有话,路仁当即听出这份不动声色里的问责,含颚严肃说,“您可别误会,”他手朝地上躺尸的莱尔一指,“这家伙以药剂师为名,混入拜斯宾格的魔城内向斯利普大人献药,被斯利普大人慧眼识破,于是便下令让我将欺世盗名的贼人除掉。‘夜隐有权将冒犯者清除’,这本来就是主教先生您与斯利普大人订立的合约内容之一,就我个人认为,夜隐是有权并在您的应允下行动的,这件事,也完全没有违背您二位的契约。“
“是,我当然知道契约内容,我也知道冒名的药剂师欺骗斯利普的事实,因为这假冒的药剂师,是我给派去的。”古涅尔说的太过坦荡,在路仁眼中,这位男扮女装的家伙,才是最明目张胆的主,也因为这份实在坦然的说辞,令路仁一时间无所适从,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得皱眉张嘴,默然好半晌才说,“你... ...什么意思?”
“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想打听夜隐恶魔们的近况。”古涅尔扶了扶桃红色镜框,眸子里闪动着别样的神采。
“主教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拜斯宾格所属昆城地界,您想知道任何事,派手下人正大光明上门就行。”路仁不解。
“正大光明... ...”斯利普把这四字放在嘴边玩味,笑着摇头,“这可不行,因为我想知道斯利普病入膏肓几时才死,我想知道魔城秘藏的传送门在何处,我还想知道斯利普手中还剩几枚’棋子‘可用,这么阴险的事,可不好正大光明呀。”
“您是在防范夜隐么?合约中首当其冲的第一条就是拜斯宾格归夜隐统治,夜隐族首领与您睦邻友好,双方遵照合约生活有十几年,您突然起疑,是不是多虑了。”路仁说着。
他很了解这些在昆城任职的一把手,除了古涅尔外,昆城几位前任主教也在合约上签下名字,他清楚这帮当官的在想什么,这些人无非想息事宁人,只要夜隐恶魔不逾矩,别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那么拜斯宾格小镇,以及镇上十万居民拱手送给斯利普,也不算什么大事。
反正昆勒海姆,只是他们鹏程万里中,微末的一个小站,他们会升官,会调任到更大更好的城市里,犯不着把自己前程赌在与夜隐决一死战中。
自觉得摸清古涅尔心思,路仁便及时将合约的事情提了出来。
“合约真这样写?”古涅尔明知故问,扶了扶镜框转而说,“那劳烦路仁先生帮我把合约烧了吧。”
路仁总算听明白了,面色当即沉下,故意重了声音,“您是要毁了合约和我们夜隐划清界限?”
古涅尔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他避开问题,而是说,“我突然回忆起你刚才在审讯室里,对莱尔说过的话,‘你若不死,我即无名’,真叫是发人深省呀,如今王都利利萨派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其目的影影绰绰是奔着拜斯宾格的夜隐,我可不想让这二人他们发现真相,最后被冠上’与恶魔勾结‘的帽子,这么想来,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灭了夜隐。”
“这也太一根筋了吧,我想主教先生一定是那种得不到就会把东西毁掉的人。”路仁吐槽着说,“我倒是有个建议,既然夜隐的存在与从王都而来的使者,这二者让您感到为难,为什么不选择我们呢?”
“选你们?”斯利普似笑非笑。
“没错,选我们。除掉那一男一女两位使者,比起与整个夜隐为敌简单。”
“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惜已经给过你机会,而你却不中用呀。”
“这是哪的话?”
古涅尔将双手背在身后,“你在央长街时,曾和一男一女其中的一人交过手,被揍得狼狈。”
“你说的是手持双刀,身披白袍的女人?”
“正是。”
“她什么来路?”
“教会的第十三使徒,猎魔人公会的四方天。”
“好响的名头!”路仁心下坦然,任何一位魔法使败给这两顶桂冠,都能心安理得左手握着右手,感叹一句“不是老子不争气,只怪对手太给力”,路仁也如此,便觉得输也不冤。脑筋一转,又提议说,“我一个人输没关系,您是主教,无论公会的猎魔人,教会的圣职者,治安团的精锐,所有昆城兵马尽在您的手中掌控,您对付两个使者易如反掌。”
古涅尔听完他的话,先是嗤笑一声,后大笑不止。笑声里蔑意太浓,加上小姑娘的外表前俯后仰的模样,这来自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打击,令路仁又疑又怒,他用喝声盖过了古涅尔的笑,质问说,“笑什么!?”
“笑你幼稚。”古涅尔止住笑,“这道选择题里不是两个王都使者和夜隐之间选谁,而是整个利利萨王国与夜隐一族之间我会选谁。确实如你所说,我可以不动声色的弄死两个人,可接下来呢,王都继续加派二十人,派两百人,派两千人。反正帝国最不缺的就是人。”
“您的意思,就是没得谈咯?难怪见面之前先滋我一脸血。”路仁伸手进了上衣口袋,摸到胸口前几支飞镖上。
“路仁先生真是急性子,我只是怕你翻翻手心用夜隐咒纹一声不吭的溜了,才出此下策。谈自然还是有的谈,可以先从你没说完的故事开始谈。”古涅尔背手挺胸,说。
“故事?”
“你在审讯室里,和莱尔,哦,也就是冒充药剂师的骗子说了一个故事,故事中少年目睹父亲惨死街头,偶遇名师学了操纵风元素的魔法,可故事没说完,之后呢?”古涅尔问。
什么之后?没有之后,故事里的少年就是路仁他自己,他说那段故事就为了求个心安,也就好比一个杀手坐在被害人的沙发上,面对即将被他杀害的家伙说,咱俩都命苦,今天我来干掉你,非我所愿,而是受人所托,你别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古涅尔提到这茬儿上,令路仁感到费解,他不明白古涅尔说自己那段往事做什么,更令路仁费解的是,灯下密室中就自己和莱尔俩人,凭他听风者的手段,这一点确定无疑,可古涅尔主教是怎么得知,他曾经对莱尔说过什么。